第15章 决裂

几人简单用了膳,其实也就是带来的一些干粮。

但章汝台非要坚持“用膳”二字。

韩钦如转头向孟茵堂介绍道:“这是他们章家一直的坚持。”

“章伯父说不论身处贫贱富贵,士大夫的文人气节要有,还要体现在这些小事上。”

这几天韩钦如与孟茵堂两人没怎么说过话。

韩钦如说完话之后,都觉得有些别扭,孟茵堂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过这些气节情怀眼下的孟茵堂还并不能十分理解,章汝台等人的举止言谈又唤起了她对于父亲的些许回忆。

由于父亲的缘故,她一向对这些文邹邹形式主义的文人没什么好感,总觉得都是些两面三刀,人面兽心之辈。

她面上不显,笑着称赞了两句。

孟茵堂觉得经商两载,自己的表面功夫也算做的炉火纯青了。

至少章汝台与韩钦如都没听出或者看出她的什么异样。

结果她身旁坐着的沈席舟转过头对她说:“不真心的话就不用说了。”

突然被沈席舟拆穿内心的想法,孟茵堂有些不服气和尴尬。

刚好她吃得差不多了,就随意“哦”了一声,径直穿过三人朝门外走去。

沈席舟还是端坐在屋内,孟茵堂回头一望,真不明白沈席舟是怎么做到这么能拆台的。

祠堂外还是与昨日无异,大片大片空旷,布满沙尘的土地上,留有一些凌乱的马蹄印。

看来就是昨晚那些人留下的痕迹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孟茵堂一下就听出是沈席舟的脚步声。

他们几人中,章汝台的脚步带着习武之人的稳健、韩钦如的脚步轻快活泼,而沈席舟的步伐则带着一种夏日独有的爽朗之气。

孟茵堂本来不想与他说话,斟酌片刻,还是开口提醒:

“那些人昨夜刚走不久,所走之路又接近一致,此刻出发,碰上的概率极大。”

沈席舟正将手中的令牌交给后面出来的章汝台,听到孟茵堂的话,不假思索的说:

“无妨,章汝台也会些武功,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孟茵堂余光看见了沈席舟那块令牌,将沈席舟的话还给他:

“骗人的话就不必提,沈公子几人身份高贵,怎么可能没有任何侍卫接应。”

“沈公子一路隐瞒这么多事,我都要怀疑这生意合作算不算得真了。”

孟茵堂怼完沈席舟就有些后悔了,他们几人本就不太相熟,告诫沈席舟这样的事,实在有些越界了。

孟茵堂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顺带偷偷瞥了一眼沈席舟的反应。

出乎意料的,沈席舟没有什么被堵住话头的不开心,而是怔怔地看着她。

沈席舟听到孟茵堂的话,疑心孟茵堂已然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沈席舟几人此行确实带了几个暗卫,是章谆早早吩咐过的,以防战争突发之时流寇不断,他们几人无法安全脱身。

孟茵堂也的确不是他们收集粮草的第一选择。

只是他们几人身份显眼,为以防他人盯梢,在前路上做个引子而已。

真正的粮草早已沿着水路运进,此刻前线的粮仓里怕是已经堆积了第一份到达的粮草了。

只是这些沈席舟没有告知其他几人,因此对于孟茵堂,他心中一直万分愧疚。

只得不停的劝说自己,粮草之事乃是为国大计,此后再对孟茵堂行赔偿也不迟。

没想到孟茵堂如此警觉,刚出发一天就已经发现这么多异常。

这样下去,不知后面还会有什么问题。

好在朝堂的粮草已经陆续运出,他与孟茵堂也不必赶路太急。

待得粮草押送到位时,就与孟茵堂直接回京,倒是能减少很多战争的风险。

此时孟茵堂的话他自是没法接,干脆闭嘴。

章汝台一扬马鞭:“我们就先行一步了,粮草之事事关重大,你们多多费心。”

孟茵堂看着他们,郑重应下:“此事事关国情,我自会尽力。”

他们二人都没注意到一旁的沈席舟听到“粮草”二字之后,复杂的表情。

待得他们南去的身影渐渐隐却后,沈席舟与孟茵堂这才继续西行。

两人一人满腹疑虑,一人满心愧疚,又没有了章汝台与韩钦如在中间作调和。

一个上午过去,除了必要的指路等交谈,两人竟是再无任何沟通。

若说昨天傍晚罗家村还离京城不算太远,那此时他们离京城就已有了一定的距离。

气候越发干燥,晌午时分的日光晃得孟茵堂头昏眼花。

好在此处虽然干燥,河流稀少,但是城镇却星罗棋布,此时他们前面就出现了一座称得上繁华的城镇。

这座城池孟茵堂经商时也听过,此处多是异域之人做生意,很多勋贵之家为了彰显身份,会派人来此地采买。

递交了通关文书后,两人下马牵着马在城中,打算先吃点东西饱腹。

这两天吃的尽是干粮一类,如今来到城镇,自是要美餐一顿。

找了一家客人还算多,环境看着也不错的店,二人坐下点餐。

沈席舟给二人各自倒了一杯茶,自己默默喝起来。

孟茵堂看沈席舟一整个上午都没怎么说话,开口问道:

“沈公子今日怎么不怎么说话,是在担心章公子他们吗?”

沈席舟不知道为什么被呛住,猛灌了自己几口水:“这倒没有,岭南他们路熟,知道怎么走?”

“你们真的是章……”

孟茵堂本想试探下沈席舟的反应。

结果她话还没有说完,沈席舟赶忙从椅子上起身,冲上来捂住她的嘴:“我不是说了这件事不要在外提起吗?”

沈席舟起身的动静不小,不少食客都伸着脖子往这里看。

于是他压低了声音,向孟茵堂解释:

“此事当真事关重大,新旧党交替,如今新党势力尚未扶持的起来,旧党力量又未完全消退。”

“各处明里暗里盯梢的人都不少,旧党之人认得我们几人的也不少,因此……反正此事错综复杂,还是小心为上。”

沈席舟忙着解释,但说到一半,自觉说错了话,赶紧打住,可还是被孟茵堂揪住了问题。

“认得你们几人的不少?既然认得的不少,为何不能提。”

“且若人家盯梢的都认识你我们此行筹粮岂不是过于突兀,给了人家可乘之机?”

孟茵堂越说越感到不对,若是这样来讲,沈席舟几人岂不是将自己当作了靶子,而暗地里早有别的安排?

京城离环役战区若是快马加急也要十日左右才能到,而若是去环役之地附近的宣州集粮,则要更久的时日。

宣州土质疏松,多以沙土为主,其中掺有沙石,种粮十分不易。

且当地常年饥荒,储量又不足,人力也跟不上,因此无论是收粮还是制粮,都要花大量的时间和气力。

当时她一口应下,是因为孟家的产业也涉及到了宣州,孟家的瓜果一向是由孟家供应的,孟家在当地也有简单作坊。

因此对于别人来说为难的事情,对她来说反而是易如反掌。

孟茵堂以为沈席舟要让她集粮是因为调查到了此处,因此信任她,才带她前来。

没想到对方竟然早已另作打算,只是将她当成了最外面伪装的一环。

此行环役战区,危险不提,光是家里的产业,就耽搁了不少。

若是这笔单子能成,自是可以大赚一笔,但若是不成,虽不至于伤筋动骨,对于孟家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对孟茵堂也是。

她从扬州一路进京,先是送别了假仁假义,抛妻弃子的父亲,又是遇见了这样一位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伪君子,心中自然不忿。

当初在舒城运河上惊鸿一瞥,终究是一个错误的开端罢了。

这几日沈席舟对她疏淡且客气的情绪孟茵堂不是没有察觉到,只是她一直觉得只是几人相处不熟。

没想到沈席舟这样对她,竟然是因为早早就在算计她。

孟茵堂想起当时的初遇,只怕是在画舫上,沈席舟就早已认出了身为孟家掌家之人的她。

随后设局,使得她一步步步入局中而不自知。

想到这里,孟茵堂心中又觉得格外委屈,于是在周围食客探究的眼神里,她抛下沈席舟,就向外走去。

心情虽然不好,外面的天气却是很不错。

作为贸易路上重要的补给站,这座小镇人流如织,客人往来不绝。

初夏的热气还不算太盛,有一种前来采风的感觉。

孟茵堂走的着急,身上很快出了一层薄汗。

观察片刻,她走进一家远在城边看着不太起眼的小客栈,此时她尚不想面对沈席舟。

这处客栈看着隐蔽,估计沈席舟不会寻来。

她心中抉择片刻,决定及时止损,回京城好好地完成自己的布料生意,也还不算亏本。

至于朝廷的买卖,以后还是远离为上。

孟茵堂唤客栈的小厮为她送来了一些纸笔,分别给河西的掌柜与京城的阿影。

此时最重要的便是及时止损。

孟茵堂不禁想起上次布帛被骗之事,心中颇为感慨。

要是当时就认出沈席舟是这样的伪君子,她说什么也不会答应与沈席舟的合作之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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