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跟他表白的那天,他才回国半个月。
大四那年被闻楚拉着去国外的娱乐公司学习,两人都签了两年的合同,那两年确实受益匪浅,更大强度和更大量的训练、各种内部唱歌选拔、户外驻唱等等,也尝试在网络上发布唱歌视频,拥有了百来万粉丝,但也没什么起色,有很多老师说过他的音色特别,嗓音条件好,唱歌有自己的韵味,唯一欠缺的就是创作力。
当时翻唱在网络上的歌也小火了好几首,甚至于刚回国的那几天还有粉丝接机,但真正记得住他名字的只有寥寥数人,当然他还是很感激有人看到了他。
可是很多事是单靠热爱无法维持下来的,两人最终都没再继续唱歌,闻楚没有再坚持这个行业,转而在B市开了家咖啡馆,他选择转幕后,也几乎不在网上更新视频,而这次是因为少时朋友的邀请来唱歌。
在郁林的记忆里很少出现江月的身影,对于这个女生的记忆他多半都是模糊的,只有高一一年的相处,现在想起来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同班同学,他们似乎都没说过几句话。
时隔五年见面,一上来就表白,他措手不及,甚至于第一反应是恶作剧,是易靖川跟她闹矛盾了她借他来气对方,他只些许有点错愕,倒谈不上生气,只觉得无厘头,便也找个顺当温和的理由拒绝了。
江月的反应也没太出他所料,转身就跑开了,他没太多理由去干涉,再当晚易靖川同他打电话旁敲侧击的提及江月,又邀约他一同吃饭的事情他斟酌一番也答应了,就当帮帮兄弟,但后续不知两人是否没谈拢,聚餐也不了了之,不过更证实他心中猜想,也不再管这事。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忙于工作,易靖川没有说起过江月,他也没过问,直至半个月前。
那天傍晚他剪片子到深夜没时间做饭,随便找了家店点了份香菜肉馄饨,取外卖的时候他还挺诧异,自己明明只点了一份。
外卖员重新看了一眼地址,一拍脑袋提过去一份:“看错了,是你隔壁的,两个地址几乎一样。”
郁林还觉得挺巧合,对门才租出去,这两天一直有人进进出出,但他从没碰上过,没想到他们竟然在同一时间点了同一家店还是同一个外卖员接的单,在他思考期间对门出来了,他摇头笑着准备关上门。
“谢谢。”一个熟悉的清丽的声音。
“江月?”他停住拉门的手,偏头看过去,真的是江月。
他没有得到回应,江月直接把门关上了,留下话还没说完的外卖员和他面面相觑。
郁林坐在地毯上思考着刚刚的事情,她也是十分震惊,脸上还有一些他无法精准解读的情绪,似是尴尬?紧张?还有无措?
都怪易靖川,弄得他和人连同学都做不成了。
七七走过来趴在他腿上,这是他养的第一只猫,漂亮的橘猫,是他在回国后不久在公路上引诱救助的流浪猫,当时看到它就让郁林想起高中在学校里偷养的那只小狸花猫,后来他毕业后回去几次再也没见到了,算是弥补当初无法养它的遗憾,这个房子里只有他和七七一起生活。
他顺从的给它做按摩,也越发觉得手下的触感变得更有肉感,他感叹一句:“你这橘纹是越来越宽了,得减减饭量。”
七七不满的喵呜一声,起身准备走,他一把捞回来,赔笑的哄着:“好,对不起,是我的错,咱们可是只小瘦猫呢,吃吃,什么都给你吃。”
“馄饨要不要吃呀,这你可吃不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外卖,扑鼻而来的香菜味没有,只看得到薄皮下的颗颗虾仁,看来是送错了。
他重新系好拿去隔壁,江月低垂着头,这次他无法判断她的表情,只看到她头顶小小的漩涡,发丝根根分明,乌黑发亮,浓缩在他眼中就像个小圆点。
江月的声音闷闷的,两人交换完她立刻关上门,那个小圆点一下又消失在他眼前,郁林摇摇头:“难道这两人一直在闹别扭,连带着我这个老同学也要受惩罚。”
第二天两人又在电梯间相遇,江月还是有点变扭。
第三天,第四天照旧,郁林发现他们几乎总在同一时候出门,但往往他慢人一步。
但第五天他没有遇到,且在这之后他有接近半个月没有再遇到她,郁林不觉奇怪,直到一个周四,他提早出发去录音棚,在路口等待的时候远远瞧见江月坐在路边的便利店里,桌上摆着她的包,但看样子就只是玩手机。
郁林心中一惊:“她不会这阵子都在这里吧,为了提早出门躲我?”
隔天,为了印证心中猜想,他又提早出门前往那个路口,发现没有看到她才舒一口气。但在拐弯一家新开的便利店中又看到她,这次按耐不住了。
他把车停在路边,大步朝店内走过去,江月没看见他,刚好收拾东西,带上帽子、口罩往外走,两人在门口迎面碰上,她眼睛里是讶异和躲闪,郁林挪开目光没有打招呼。
“看来她真是在躲我。”他叹气。
傍晚六点,郁林特意在小区正门口散步,他猜测着应该能等到她,果不其然半个小时后他瞧见那抹彩虹围巾,低着头快步朝内走。
“江月!”
他出声叫住她,江月尴尬笑着转过来若无其事地打招呼,郁林觉得她刚才应该看到自己了,又在躲着他。
“…能聊一聊吗?”他真正觉察到那件事对江月的影响。
……
只是这个聊天结果超乎他的意料。
江月无奈的叹口气,用一种无奈又无语的眼神看着他,他一下就明白了,原来她真的喜欢自己。
他再代入这些天自己的表现,简直没心没肺,人家的躲闪再正常不过了,哪有被拒绝了还能若无其事的,也哪有潇洒拒绝了别人还若无其事的,甚至还理直气壮地询问理由。
郁林无比懊恼,自己竟能把这也弄错,再回想起那天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将‘她不会是要拿跟我表白来气易靖川’这个想法联合到一起,简直荒诞,也为自己用这种想法来看人而后悔自责。
这短短的几十秒,他思考了很多,那些记忆里模糊的她突然涌现出来,原来那几年他们也有过一些或深或浅的交际,只是他们关系没那么要好,所以没那么重要,所以之前完全记不起来。
两人对视着,江月在无奈过后的眼神变得有些期待,但没法给她想要的答复,只能硬着头皮道歉,他心里很不好受伤害了这个女生两次,但现在唯一的补救就只有道歉。
他立刻开口。
江月的眼睛一下就红了,疾声打断他的话转身走了。
“我……”
这一次他没有坐在原地,跟在她身旁说完必须要说的话,也看到她的难过。
原来那天逆光没看到的眼睛竟是这样的难过。
江月没理他,郁林看她小跑着进了单元门,心里思考着或许这段时间他就搬回家和父母住,但没几秒钟又看到她大步走过来,气势汹汹。
明明脸上还满是泪痕,声音也在发颤,但话语却掷地有声地砸在他身上。
郁林也很奇怪,那些话是谁传出来的,连本人听着差点都信了。
……
此后的几个星期他特意错开时间,要么提早出门,要么在门后观察几分钟再出门,如约没遇上她。
自己没有选择回父母家,郁林对此也表示不解,这样偷摸着出门还是有些不便,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自己这次要逃,他惊奇的发现他竟然不讨厌她的喜欢,但也仅此而已,不过这足以让他感到好奇。
“为什么对于她的喜欢我不会产生逃避的想法呢?”郁林百思不得其解,从小到大他的长相不是最出众的,或许说不是当下所流行的浓眉大眼这种对于帅的定义,大家对他的第一印象总是“你好开朗,你好爱笑,你性格好好”,直截了当夸他帅的也有,不过身边总有‘浓眉大眼’的标志型好友,他自然就没那么显眼了。
但从高中开始,人瘦了似乎也长开了,身高也加持了不少,从高一那年的跨年晚会后也偶尔有女生向他表白,直接型、委婉型甚至像艾芙妮那样拉长线不挑明的直至表白后他都干脆利落的拒绝且保持距离,不给对方留有任何错误的暗示,这是他父亲教他的,他也一直遵从,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内心没有那么坚定,他决心就这样放任,想着或许时间能给他答案。
接近深冬,易靖川作为体育老师已经早早放了寒假,甚至比其它教师放得都早,他是开心了,郁林倒没那么开心。
自从回国后,在高中同学里,就数易靖川跟他联系最频繁,现在放假了更是三天两头打电话约他上线打游戏约他出去吃饭,完全不考虑他的工作。
易靖川说:“林哥,去吃火锅吧。”
郁林说:“好。”
易靖川说:“什么时候?今天吧。”
郁林说:“下次吧,最近没时间,有很多首歌等着我呢。现在和你说话我的手都没停过。”
易靖川说:“行。”
……
然后隔两三天又催他上线游戏,郁林都装作没看到。
直到今天,他这阵的工作量完成了大半,终于有空闲时间,恰好易靖川又来约他。
“你要是再推脱再画饼,我就把你游戏账号盗了倒卖。”电话那头的声音满是哀怨,似是再不答应他就要因此失去这个兄弟了,但随即语气又放软,“今天有个事情得拜托你帮个忙,我的车坏了,待会能不能帮我送个人去机场,这大雪天太难打车了……”
“好,我现在就来。”郁林出声打断他,满口应下,他望着窗外的雪又想起来高一那年的跨年晚会。
那天晚上他好像给江月买了个烤红薯,还是绞劲脑汁给她的。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