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着消毒水味的医院VIP套房内。
“废物。”
苏玖抬起纤细的手指,粗暴的扯下了温屿之的氧气面罩。
冰冷的两个字,清晰的砸在他身上。
七年夫妻,最终只换来这两个字,为什么??
温屿之的大脑已经停止思考了,胸口因氧气的缺失开始剧烈的起伏,心脏监护仪上急促的滴滴声,逐渐拖长、减缓,最终化作一道平直而尖锐的长音——滴——
刺穿了他的耳膜,也击碎了他最后的心跳。
合上眼,他恍惚间看见了一片漫山遍野的茶海……
“砰”
一阵刺眼的白光袭来,温屿之重新睁开眼,这是……
葬礼?他的葬礼?
黑白遗像照,是他自己。木牌上赫然刻着:温屿之,享年28岁。
他怔怔的的低头,看着身穿病号服,半透明的的身躯。
而周围人却对他视若无睹,灵魂出窍么?
他穿过人群,再一次看到了苏玖——那个几分钟前还在他病床前骂自己,恨不得自己早点去死的女人,此时正伤心的靠在她的私人保镖张衡肩膀上,哭的梨花带雨。
难道是自己生前的记忆发生了记忆错乱吗?
温屿之的目光扫过稀疏的吊唁者,基本都是同事,他简短的一生在父母突然离世后,只剩下了事业。
视线偏转,他蓦然顿住,一身着黑色西装的——裴景年?
赤星娱乐的创始人,温屿之的服装工作室和他的公司有合作关系,为艺人提供的礼服,成就了无数星光,使得赤星娱乐旗下的艺人也因此获得更多时尚资源和商业价值。
但是仅此而已,除了第一次签合同时候他在场,二人整整六年没有说过一句话,自然关系也一般。
他怎么会在这?
就在此时,余光瞥见虚弱的苏玖被保镖扶着走向休息室,他也立刻跟了上去。
张衡刚扶着苏玖进休息室关上门,就迫不及待地搂上了苏玖的腰,低头朝着她的颈间吻了上去,“宝贝,那废物总算是死了,我们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在一起啊?”
“急什么嘛~”苏玖瞬间卸下所有假装的悲伤,声音甜得发腻,“等遗产公证一办完,我马上就是你名正言顺的张夫人了。
灵魂形态的温屿之全身为之一震,她,背叛了他?
没想到苏玖背着他,和张衡早就搞在一起了!
“我们这些年瞒的可真辛苦啊,他可终于死了。”张衡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一把拉过苏玖抱在腿上,感叹着。
苏玖白了他一眼,娇嗔道:“你辛苦什么!他一个星期能回家一次就不错了,还挣钱给咱俩花!再说了,你哪天不是睡在我旁边?”
温屿之绝望的看着着这对狗男女,原来,早在他日夜工作、用健康和生命换取所谓的“未来”时,他给的安稳生活,早已成了这两人偷情的温床。
“还好他不碰你。”张衡说着便咬上了苏玖的肩膀,惹得苏玖低呼娇嗔。
温屿之记起来了,苏玖靠着他的关系,成为了当地电台小有名气的主持人,结婚半年,苏玖借着公众人物需要安全保障为由,让他请了这位24小时的贴身保镖,他因为时常加班而心怀愧疚,自然应允。
话说回来,他与苏玖的感情并不深。在他21岁那年,父母车祸突然离世,直接将他击垮,是苏玖在他最灰暗的日子,突然闯了进来,慢慢的,他习惯了她的存在,便也顺其自然在一起了。
婚后,他全身心的投入工作。加上裴景年的公司规模扩张极快,艺人各种商务活动、晚宴席卷而来,对礼服的需求量极大,他对接的合作也愈发多。
部分设计需要繁复精细的刺绣工艺,工作室里没人能完全接手,他创业初期为了挣钱,也不懂得经营,只要有合作就接,加之事事追求极致,习惯亲力亲为。当然他也更贪恋工作带来的麻痹,能让他暂时忘记双亲离世的悲痛。
结果就是常年累月的熬夜,日均三四个小时的睡眠和早已透支殆尽的心脏。
他用自己的生命和健康,为别人织就了无数光华璀璨的锦衣,却给自己换来了这彻头彻尾的消亡。
真是可悲!
“我还是要谢谢我的岳父大人,要不是换了轮胎,你也不会有机会认识他。”张衡一脸贪婪的嘿嘿笑着,抚摸着苏玖的手背,“还能白得这上千万的资产,是不是?”
轮胎?
温屿之听到这两个字,猛然回神,他对这两个字很敏感。因为他父母的车祸也是轮胎爆胎,导致车不受控制的直接冲下盘山公路,他不由眯起眸子思考着这其中的关联……
“是啊,那么多人都没事!那夫妻俩也是命薄,直接死了。”苏玖把玩着手上的戒指漫不经心的说道。
温屿之此时的震惊比苏玖带来背叛还要大,什么意思?苏玖的父亲有个修车行,难道那个轮胎是他换的吗?这才是导致那场车祸的真正原因吗,也就是他害死了他的父母吗?
他恨!他好恨!如果能重来一次,他绝对会看清楚这个女人的嘴脸。
让她全家都去陪葬!
……
一阵剧烈的眩晕感袭来,紧接着又是一道强光狠狠刺进眼睛。
温屿之缓慢的睁开眼睛,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一点点的辨认出熟悉的房间布置——是他老家的卧室,他这是又灵魂出窍了?念头闪过的同时,一股钻心的疼痛,迫使他用手揪住睡衣,用力的摁在心口位置。
“阿屿,下来吃饭了!”温柔清亮的中年女声从楼下传来,“叫你几遍啦,再不吃妈妈就收碗啦。”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母亲阮锦书推门而入,就看见儿子愣愣的坐在床上揉着胸口这一幕。
温屿之抬头,看到母亲站在床边关切紧张的面庞,眼眶骤然一热,他直接猛地扑上去,紧紧的抱住母亲,猝不及防的把孟母吓了一跳,也撞了一个趔趄。
“妈……我好想你啊……”温屿之的声音哽咽得不成调,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到母亲了,哪怕现在是假的,他也要好好珍惜!
阮锦书有点摸不着头绪,儿子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跟她说这么肉麻的话?哭笑不得地轻抚着他的背:“天天嫌我啰嗦,大清早睡醒说想我,怎么,做噩梦啦?”她费力地从儿子怀里挣扎出一点空间,看着183公分的儿子低着头,额前散落的黑发微微遮住了泛红的眼眶,像个受伤的小鹿,可把她心疼坏了。
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真实的触感,温屿之这才回过神来,这一切,难道是真实的吗?“嗯,做噩梦了。”怕母亲担心只能先应下。
温屿之松开母亲,猛地抓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日历显示:阳历8月22日,大三的暑假。
8月31日,父母车祸的日子。
他这是重生了吗?还是如母亲所说,只是一场噩梦?如果只是一场梦,那这场悲剧的梦,也未免太长太痛了些。
不管是不是梦,温屿之都感恩着各路神仙,给他一个阻止这惨剧发生的机会。
还有九天,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走啦!下楼吃早餐了。”温母推着神游天外的儿子往外走,“专家说了,不吃早餐容易得胆结石,依我看啊,不吃早餐容易变神经病。”温母边走边继续念叨着。
温屿之跟着母亲下了楼梯,同时大脑飞速运转。8月31日是父母开车自驾游的日子,他只要阻止父母当天取消旅行计划,后面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没错!
“妈,这次自驾游你和爸别出去了。”温屿之拉过母亲的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决。
温母被逗笑了:“你这一早晨醒了又是说想我,又是不让我和你爸出去玩,说什么呢,睡迷糊啦?我跟你爸都计划好久了,好不容易厂里空闲,再说,你之前不是挺支持的吗。”
温屿之僵硬的笑着,看来他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来劝说父母了。
一路走到餐桌前,看到温父温舟游在餐桌前,吹着发烫的鸡蛋,剥着壳。温屿之想也没想冲上前,给了温父一个结实的拥抱:“爸!”
温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多大的人了……”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扬,因为儿子成年后鲜少和他有亲密的肢体接触,心情不免大好,下意识地把刚剥好的鸡蛋一整个放进嘴里。
结果被烫到,就开始在嘴里炒鸡蛋。
阮锦书好笑的瞥了丈夫一眼:“慢点吃,多大人了,净能出些洋相!”
温屿之低头喝着粥,余光里父母斗嘴的画面温暖得让人眼眶发酸,要不要告诉他们真相?
算了,难道要说几天后他们车祸去世,自己和害死他们的人的女儿结婚,还被戴绿帽子被算计,年仅28岁就过劳死了吗?
这样的痛苦,他一个人承受就好。
距离8月31日只剩九天,父母的自驾游计划——路线、酒店、门票都已经定好,并且以母亲的期待程度来看,恐怕不是简单的理由就能够阻止的,他必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既能阻止父母出行,又不能显得太过突兀和怪异,平白让父母担心。
“爸,妈。”温屿之放下碗,状似不经意间地开口:“你们这次自驾,车送去保养检查了吗?别半路出点小毛病耽误了。”
“去过啦,上周刚送去4s店保养过,昨天发现扎了右前轮胎扎了个钉子,送去老苏那里了修了,让他给我补了补胎。”温父一边往嘴里塞着包子,一边含糊不清的道。
“老苏?”温屿之身体一僵,“哪个老苏?”心脏也猛然开始狂跳。
“就是你爸的老同学苏叔叔,妻子早些年去世了,家里条件不太好,自己一个人带着女儿,挺不容易的。车子有点问题就会去你苏叔叔的店,照顾一下生意。”温母语重心长的道,“你爸逢年过节还会去他家送点东西,能帮衬一点是一点,唉!”说完又开始感慨。“我怎么从来没听你们提起过啊?”温屿之的语气有点着急,“他女儿多大啊,叫什么啊?”
温母狐疑的瞥了儿子一眼:“之前有次老苏领着他女儿小苏玖来咱们家玩过一次,你当时闷头画画理都不理人家一下,你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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