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林虑便借着“照顾杯子”的由头在季常殷家中住了下来。虽然她其实根本不必找什么所谓“由头”,
只要她往门口一站,某只姓季的大尾巴狼(误)自会心甘情愿地将她领进门,留下来。
于是后来的生活就变成了——
早上两人先后从同一张床上醒来,季常殷会蒸些包子馒头,或是出门买些油条、面包之类的,配上牛奶豆浆,随后喊林虑起床。洗漱,吃饭,换衣这些一一完成后,她们出门去上班,林虑开车载季常殷。
学校里,两人各自工作。上课、批改作业,偶尔得闲时互相“监督监督”对方的课堂。
无论是站在窗边看“她”侃侃而谈地讲课,还是立于讲台侧目而视望见“她”含笑的眉眼,都好像非常、非常美好。
偶尔林虑也会造访她们的“英语教研室”,也许能够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挤在办公室里面、围在办公室门口,“争着抢着”重默。
于是难免又勾起某位“重默钉子户”的旧梦。
下午下班,她们或许不需要上课后延时,便手挽着手去停车场,开了车回家,或是到周边的哪家餐馆、精品店去逛一逛玩一玩。
她们又或许需要上课后延时,也就是周一周四的时候。当遇到这两天,则会由季常殷一起放两个班的学,林虑提前坐在车里等着季常殷,两人再一同回家。
林虑会说,“回家了,季常殷。”
回“家”。多么温馨的话语。
她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别人对自己说这两个字。
用真正的“回家”的意义。
办公室中,苏呓在她离开时偶尔会和她挥手告别,顺口说一句“回家了啊季老师?”
这里的“回家”不是回家,而是下班。
电话里,季常洲有时也会叮嘱她“早点回家”,用那种裹挟着风霜却满含温柔的语气说。
她曾经觉得这个“回家”便是真正的“回家”,后来才发现,它的真实意义是“照顾好自己”。
她在心里也曾对自己说过无数次“回家”,动情的,冷漠的,满怀希望的,空余悲叹的。
高二那年除夕的两盏祈福灯放飞之后,她对自己说“该回家了”。高三那年的那场烟火下,她克制着说出那句“尊重,祝福”之后,浑浑噩噩地跟林虑道别之后,也曾暗叹着“回家吧”。
林虑不知道,高考结束之后她们在那家中式餐厅见面,分别之后她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看着一个人的身影一点点缩小,再缩小,直至消失其实是一个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不知道将来是否还能再见。
更不知道,就算侥幸再见,是否还能有分别时的心境。
当时其实真的有一股冲动跟她说:
追上她,拉住她,告诉她。
告诉她你的家庭,告诉她你的父母刚刚去世,告诉她你已经改了志愿去了师范,告诉她你对她的感情。
甚至告诉她,这份“感情”其实早已经变质成了爱情。
然后,接受她的同情,她的错愕。
就算她不喜欢你,就算她对你只是朋友,闺蜜,她也不会抛弃你。她反而会安慰你。
你们其实可以不用分开。
你可以利用她的善良,她的乐于助人。
还可以赌一赌她对你的态度。
她的善良,你最知道了,不是吗?
你早在初三那年就知道了。
可是她没有。
她不敢,也不愿去辜负那个十八岁女孩儿的善良。
——其实还不到十八岁。她的生日在八月。
卑劣的相拥又如何呢?
她要的始终只是那个女孩儿一尘不染的清白。
所以她没有动。
所以她只是远远地看着,看到林虑的身影渐渐缩小,连最后一颗小点都从视线中消失。
她再一次跟自己说,“回去吧。”回家吧。
回家吧。
有的人天生就应该拥有全世界,不是你这样的普通人,甚至他们口中的“灾星”能配得上的。
她那时以为自己算计好了一切,现在看来却发现那所谓“一切”是多么可笑。
她可以算计好自己的未来,没有她的未来;也可以算计到她的未来,没有自己的未来。
她甚至算计了她们的离别——就在这家中式餐厅吧。
最后一面,她还是怀揣着私心,希望林虑能够看到她最光鲜亮丽的一面。希望林虑往后余生的记忆里,关于她的那部分,那一小部分里面装的,都是鲜衣怒马的季常殷。
是那个单手撑着头,神情自若,转一圈笔就能得出一道英语题目答案的季常殷。
是那个意气风发,肆意张扬的,八百米说跑就跑跑完之后还满不在乎地问她要水,说一句,“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的季常殷。
是那个高冷不近人情的,总是“酷酷的”的季常殷。是那个“我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的季常殷。
是十六、十七岁的季常殷。
可她算漏了她的真心。
她曾听说过一句话,不记得什么时候,也不记得是谁讲的,说“人类都是感性动物”。
大概是无法无天的少年时吧。还记得当时颇不以为意,觉得以偏概全,她自己就很理智。
她在二十六岁的末尾,终于亲身明白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刻骨铭心。
“季老师,回家喽~”
林虑将车开到校门口,停在路边。
季常殷刚放完学生,正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她的声音,回过神来冲她笑一笑,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已经成为她的专属座位了。
“怎么啦,刚在想什么?”林虑单手操控方向盘,另一只手给她递了包小零食,“看你心情不太好,要不要去五月广场逛一逛?”
前面路口是红灯,林虑慢慢减速刹车,侧头看向略显emo的季常殷,“要是你在这个红灯变绿之前想好的话,我还可以省点油。”不用调头了。
季常殷于是笑,“那直接回家不是更省油?”
她看着红灯数秒快要结束,“走吧,回家。我今天工作量不少,时间紧任务重。难道……林老师帮我改作文?”
“别别别,”林虑急忙拒绝,“我这英语水平都荒废了多少年了,给我张答案对着改还勉强,改作文……哈哈。”
“所以啊,还是直接回家吧。”季常殷又补充。
好吧,她承认,她其实是想听林虑多说几句“回家”。
计谋成功。
不出季常殷所料,林虑果然点一点头,踩下油门说道:“嗯,那就回家。
“不过,既然出不去,不如……晚上咱俩找个综艺看看玩儿玩儿?”她还是有点担心,“热爱工作也得给别人留条活路呀。”笑,“小心喻丹顺着网线爬过来敲你。”
季常殷不解,“为什么是喻丹?她不是也挺卷的吗?”
“你傻呀,”林虑笑意更深,“苏呓生气了,最后动手的不都是她老婆?”
季常殷追问:“那如果你生气了,会让我帮你吗?”
林虑:“那倒不用,我会亲手敲你的。
“毕竟怕你自己对自己手下留情。”
季老师,卒。
季常殷气笑了,“林虑,我要是哪天死了,绝对不是被你敲死的就是被你气死的。”
林虑选择性失聪。继续开车稳得一批。
就这么拌着嘴到了谰延湾。
标着“25”的楼栋前,一辆白车稳稳停在停车位内。开门下车的动作一气呵成,远望去,正是季、林二人。
下了车,依然是说说笑笑的样子。
说说笑笑地下了车,说说笑笑地进了单元门和电梯,说说笑笑地进到屋内,说说笑笑地换衣服换鞋。
“先做饭?”季常殷将长袖往上撸一撸,“已经都六点半了。”就要走去厨房。
“欸,”林虑叫住她,“你不是说今天很忙么?要不然我点外卖吧……”
季常殷笑,“我说的‘时间紧’是指加上做饭看综艺这些的话,时间……会有一点点紧。”
“合着你是在这儿骗我的啊,”林虑哭笑不得,“季常殷你不学好。”
季常殷反驳,“我才没有。”
“嗯,没有,没有~”林虑看着自觉穿好围裙,把后面的腰间的系带留给她的季常殷,“不过我生气了。”
轻哼一声扔下系带,“大忙人季老师还是先想想怎么哄女朋友吧。”
“哄女朋友啊,”季常殷将锅里菜略微翻炒,看着色泽和香气都差不多了,便举起锅盛出菜来,“不知道……菠萝咕咾肉女朋友喜不喜欢吃呀?”
林虑眼睛一亮,连忙从旁边筷筒里拿起一双,伸到锅里夹了一块肉放入口,“嗯,好吃~”
她于是打趣季常殷,“看来我以后的一日三餐都得仰仗季老师了。”
“为女朋友做饭,心甘情愿。”季常殷将腰间围裙的系带递给林虑,“所以,女朋友可以原谅我吗?”
林虑自然地接过系带,打了个蝴蝶结。她故意将系带系得紧了些,没想到更勾勒出了面前人的轮廓。
“……你猜吧。”林虑不敢多看,匆匆忙忙回到书房,“我先去改作业,饭好了喊我,嗷。”
“好。”季常殷背对着林虑,偷偷弯了眼,“饭好了,我叫你。”
她觉得,生活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在林虑的身边。
新年快乐!蛇年祝大家“巳巳”如意,平安喜乐!
——
我真的很努力在写小甜饼...(信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有趣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