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虑坐在酒店楼下的皮沙发上搜索了一下周边的餐厅，发现好评率最高的竟然就是酒店对面的天业饭店，于是又翻了翻下面的留言评论，都说不错，便当即过了马路。

点好菜之后正在饭店里面坐着等上菜呢，眼一抬看见一道白色身影“飘”进了饭店。

再一看，嘶……有点像季常殷？

不确定，再看看。

那道白色身影侧头寻找空座位，恰好看向林虑那边。视力5.0的林虑当然看得清清楚楚——

分明就是季常殷。

好白，林虑忍不住感慨。

……感慨的是季常殷的皮肤，在白T的作用下竟然丝毫不显黑。

感慨完之后，林虑后知后觉地一惊，下意识想抓个什么东西挡住脸，可惜周边没什么可以供她挡脸的东西。

她看到桌面上的大菜谱，“灵机一动”打开菜谱举起来好像在很认真地研读，实际上时不时就瞄两眼季常殷。

自以为伪装的天衣无缝，殊不知这样的行为在一堆聊天玩手机的人里才最是显眼。

季常殷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与周围格格不入还不自知的林虑。恰巧此时正是饭店的上客期，人很多，几乎没有空位了。

一个服务员小步到季常殷面前，环视一圈后略带歉意道，“这位小姐，我们这边没有单独的空位了，实在是抱歉。您看您能不能接受和别人拼一下桌？”

季常殷点点头，“可以。”

视线望向林虑。

服务员顺着她的眼神看去，自然是一眼注意到端着菜单在仔细研读且独占一张四人桌的林虑。

小碎步走到她面前，“这位小姐您好……”

林虑正偷瞄着看戏，突然看到刚站在季常殷身边的服务员走到自己面前，忍不住惊了一惊。

接着又看到季常殷也往这边走来，情急之下拒绝的话直接出口，“不能，抱歉。”

从小到大良好的教养让她没忘记后面的那个“抱歉”。

“这样啊，那真是太遗憾了……”服务员说着千篇一律的客套话，林虑全然不闻，只看到那道身影一点点走近。

服务员说完客套话正想往回走，恰好看见季常殷。她正想说什么，却被季常殷抢了先。

“林老师这么不想与我拼桌吗？”

“不，不是，”林虑心虚，急忙否认，“季常……季老师，你坐。”

季常殷愣了一瞬，坐到她斜对面的空位上。

服务员见座位的事情解决，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连忙拿来另一份菜单递给季常殷。

季常殷缓缓翻阅着菜单，实际上思绪早已经飘远。

林虑方才下意识想要出口的“季常殷”，她听见了。

她突然想起，许多年前，在食堂里，总会有一个女孩儿帮她占座，挥着手喊她的名字，叫她过去和她一起坐。那时她们还是无话不谈的朋友，那时她们的眸中还缀满了星光。

她忽然很想那个女孩儿。

她想……那个林虑了。

在季常殷心不在焉的时候，手中笔动作却未停。寥寥勾了几道看起来比较美味的饭菜后，她回过神，将菜单递还给服务员。

服务员接过菜单，对着她们两个迟疑了一瞬，还是道：“打扰一下，请问二位是否需要隔板？”

“不用了，不用了。”林虑摆摆手，余光瞄了季常殷一眼，见她不做反应继续道，“我和……季老师，其实，还是……挺熟的。”

是吧？哈哈。

服务员又看向季常殷，对方没有表态，默认了林虑的说法。

“好的，”服务员微微躬身，“那祝二位用餐愉快。”

林虑放下手上的菜单转而拿起手机，余光里对面的人似乎勾了勾唇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不一会儿，林虑点的菜便上齐了。

不同于季常殷的“草草了事”，林虑点的……似乎有些多了。

林虑这才想起她其实不是一个人吃饭。

因为上班第一天遇到以前“绝交”的闺蜜这件事太过炸裂，林虑急需一个人分享一下自己的经历。

所以，她约了高中同学兼大学同学兼表妹的沈怡然陪自己“共餐”。

林虑于是手忙脚乱打开和沈怡然的聊天框，打字，发送。

【慕忻：你应该……还没出发吧？】

【慕忻：[瑟瑟发抖][瑟瑟发抖]】

对面过了几秒才回。

【沈怡然：不啊，快到了】

【沈怡然：咋了？】

林虑惊，刚打了几个字“你到哪了”，颤抖着手发出去就听见季常殷似乎喊了一声她。

连忙熄屏。

“林老师？”季常殷殷切道，“怎么不吃菜？是……胃口不好吗？”

林虑自动将这句话理解为季常殷在批评她不珍惜粮食的“罪恶行径”，辩解道：“不是……刚和朋友聊天的。这就吃。”

季常殷点点头，似是不欲再管她的私事。

林虑松了口气，点开屏幕，看到沈怡然的消息。

【慕忻：你到哪了】

【沈怡然：到了】

【沈怡然：到店门口了】

林虑几乎是用光速打着字想让她掉头回去，还未发出呢，听到远处传来沈怡然的声音，“林虑姐！”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林虑麻木地删掉手机对话框里面打了一半的字，麻木地在季常殷若有若无的视线中抬起头，朝着沈怡然挥了挥手，表情像是沈怡然欠了她一个亿。

“怎么了……”沈怡然走进时看到林虑拉着个脸问道，正准备坐在林虑对面，才发现旁边还有个人。

嗯？还有个人？

再一看，这不是……

嘶……有点像——季常殷？

季？常？殷？

沈怡然一个弹射收回了准备坐下去的屁股，转而走到林虑身边坐下。

“那不是……”沈怡然凑到林虑耳边，“你不是和她……”

林虑偷瞄一眼季常殷看她神色如常似乎没有听到两人的密语才凑近沈怡然，“是季常殷……”

心虚，“我大学是同她断了联系，但是今天入职才发现她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教英语。”

沈怡然在心里惊呼，“那你俩岂不是……”

很尴尬？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林虑再瞄一眼季常殷，“但是她好像对我挺温柔的，可能……已经放下那件事了吧。”

沈怡然点点头，拿起筷子开吃。

林虑受她影响也暂时将季常殷抛至脑后。

不一会儿，季常殷的菜上了。

林虑同沈怡然两人很快便结束了战斗，早早地溜了。

“林虑姐，你当年到底为什么要把人家季学霸给抛弃了啊？”沈怡然开着车后知后觉地问，于是趁着等灯的间隙微微侧头看向后座的林虑，“人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

“咳咳，咳，”林虑正喝着后座的汽水，被沈怡然一问猝不及防地呛到，“没什么……也都是当年的事儿了。”

“不过呀，”沈怡然想到什么突然笑着道，“当年好像传的最火的是说你俩看上了同一个男生。至于那男生是谁倒是众说纷纭，毕竟人家季学霸那种不像是容易看上哪个男生的。”

“那我就像是容易看上男生的？”林虑震惊，“不是那帮人脑子里长草吧。”

“你跟人家季学霸一比，确实像。”沈怡然故作“无奈”说出事实，“毕竟你是颜狗，看到帅哥就挪不动脚。”

“哪有……”林虑弱弱反驳，“我看见美女也挪不动脚好吗……

“而且，都过去多少年了，你怎么还叫她‘季学霸’？”林虑轻哼，“好汉不提当年勇。”

“你懂什么？当年她那个英语可是真帅……”沈怡然不以为意，“一百五的卷子她不是满分就是一百四十八一百四十九，把我脑子全开发完了我都考不到这么高。”

林虑不服，“那我也有一百三十九一百四十一呢。”

“你那是学霸，人家是学神。”沈怡然替季常殷辩驳，“要不是人家的语数成绩不那么出彩，我都想叫她‘季大神’。”

“啧，”林虑翻了个优雅的白眼，“我看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干脆趁早找了你的‘季大神’去吧。”

绿灯亮了。沈怡然不语，默默踩下油门。

“诶不是，你不会还真打算去找季常殷吧？”林虑奇怪她不接话，“默认了？”

“那还不至于，”沈怡然一边操控方向盘一边回答，“你好歹还是我有血缘关系的亲表姐。”

林虑沉默。

所以她们之间的关系就是靠着血缘关系维持的，是吗？

好伤心啊嘤嘤嘤。

＊

回到酒店时，对面的门“竟然”是关着的。

林虑为下意识生出的荒谬想法而震惊，并暗暗唾弃自己太不尊重概率学，一天二十四小时呢，总不能每次自己开门的时候都碰到季常殷吧？

结果概率学还真就被无视了。

她刚刷完卡进屋准备关门时，就看见不远处季常殷悠闲地在……散步？

还远远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林虑镇定自若回以一个挥手，然后连忙把门关好。她又检查了一遍房间，洗漱完并转发了一系列开学的信息到新建的“实验17届14班”班级群。

之后，上床睡觉。

这精心挑选的房间果然各项条件都很好，很合她心意——隔音好，不透光，被褥的质量也好。

但她莫名睡不着。

林虑叹气，强闭着眼睛休息。

上一次失眠还是八年以前。

当然，自主熬夜和被打扰除外。

第二天便是令人激动的九月一号开学日。恰好也是星期一。

林虑以前是挺激动的。

开学诶，又是一批新小孩儿。

不过自从昨天开始正式成为一名光荣的人名教师之后就不那么激动了。

开学么，看看就好。

真让自己设身处地，还是有点难受。

“叮铃铃——”闹钟响了。

林虑揉揉眼睛直起身。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在不知不觉中睡着的了。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这次睡眠绝对没有达到标准的八小时，甚至连三小时都没有。

林虑想着想着突然笑了。

真是……最近可能废话文学看多了。

林虑刚换好鞋，站在门前随手翻了翻手机，发现两条未读消息。

点开，都是季常殷发来的。

【季常殷：今天可以蹭你的车去学校吗？】

【季常殷：酒店离学校有些远，没有合适的公交。】

林虑一惊，一看时间，半小时前，六点半。

林虑抿唇。

季常殷应该，大概，也许……已经自己打的走了吧？

推开门，正好看到一个藏青色的身影在走廊上踱步。

“林老师，”季常殷话中有了些波澜，“这下可能必须得蹭你的车了，抱歉。”

“……”林虑莫名生出一股负罪感，“没事……就是，我睡觉手机一般都开免打扰。”

季常殷似乎没想到她会同自己“解释”没看到信息的原因，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敛下眸低低笑了一声。

林虑以为自己听错了。

抬头一看，还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季常殷。

好吧……还真是自己听错了。

林虑急匆匆走到电梯，急匆匆赶到楼下，急匆匆开车到了实验。

——七点十分，刚好不迟到。

林虑的好心情忽然又回来了。

到教室的时候是七点二十，大部分同学们都已经坐好。

很让林虑欣慰的是，同学们非常有主见也非常聪明，她到的时候作业已经交好了，她昨天新选出来的语文课代表也在领大家早读（一三五是语文早读）——虽然读书声稀稀拉拉，甚至更多的是聊天的声音。

但这不影响林虑在看到其他n个班级的“倒反天罡”之后“龙心大悦”。

尤其是隔壁十五班……

好吧，隔壁十五班除了没有领读，其他也十分不错。

在台上领读的是林南渡。

看到林虑来，她愣了一瞬，随即继续带着大家读书。

林虑等她读完那一段时适时打断她让她回位，然后讲了些学校里的规矩，比如交作业的方法，又比如大课间上操时的注意点。

其实都是些老生常谈。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

林虑的专业素养自然不必说，唯一的挑战是心里的紧张。不过，适应了几分钟之后，便也得心应手。因着开学头几天不用大课间大课间顺延的缘故林虑成功尊享了“超级Plus版语文课” 。

——早读加第一节加大课间整整一个半小时。

同学们都很累，林虑也很累。

哪个人排的课表？这么会排，不要命啦？

林虑在心理吐槽时似乎隐隐有英语朗读的声音从隔壁传入教室……

下课的时候，林虑终于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连续站一个半小时，真的很累。

刚拖着半条命回办公室，一看课表，林虑又碎了。

下节还有课。是十五班。

“谁排的课表啊？两个多小时啊！还有没有人性了啊！！！”

旁边的任初孟笑着抿了口茶鼓励她和温禧，“没事，忙完上午我们今天就基本上没事儿了。”

好像是哦……林虑眼睛亮了一瞬，“没事儿了？那我……”

任初孟白了她一眼，像是在嘲讽她天上不会掉馅饼，“只是基本。别忘了你还是个班主任，要时刻关注你的孩子们。”

林虑哀嚎，“啊……”

旁边同样被摧残了一个小时的温禧眼睛亮了亮，“那我……”

“你嘛，只要不太过分，可以。”任初孟道。

“哦，耶！”温禧比耶，结果发现没人理她，于是摸摸鼻头继续补教案。

——一张抄林虑的，一张抄任初孟的。

季林高中回忆随机掉落~

—食堂占座—

那天英语课恰好是上午最后一节课，英语老师讲完课之后顺便给季常殷抓去讲了个英语竞赛的事情讲了两三分钟。

放在普通下课两三分钟也许不算什么，但这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

简而言之，饭点。

晚一秒都没饭吃好吧。

季常殷本想着不吃饭了，回到教室时，却发现自己的桌上被粘了一张小便签，上面用着及其潇洒且潦草的字迹写着：替打，来吃。

写字者焦急的心态可见一斑。

便签右下角还有一只可爱的小狐狸图案，昨日林虑刚给自己炫耀过。

她轻笑一声，有些动容。随即将便签仔细地叠起来，夹在英语书里，下了楼去往食堂。

食堂里人很多，很乱。但季常殷几乎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在人群中的女孩儿。

对方似乎也看见了自己，朝自己挥了挥手，口型分明是：

快过来，替你占了座。

她不疾不徐走过去，林虑急忙把她按在座位上，一边扒饭一边问：

你怎么来这么迟？看到我的便签了吧，我是不是很聪明预判了你的预判？……

阳光倾泻在她身上，耳边传来她的聒噪声，很美好。

如果往后余生，她们都是这样，就好了。

可惜没有如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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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