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个理由后,她自己也觉得可笑。
但撒了一个谎,就得用另一个谎来圆,也只能这么说了。
出了小店,石青临第一件事是抬腕看表。
涂南注意到了,不好再耽误他,又怕他不好直言,抢先说:“我还有点别的东西要买,先走了。”
石青临看了看她,“是吗?”
“嗯。”她不是个表情丰富的人,说什么都显得很认真。
石青临信了,“那我们就在这儿暂别了。”他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已经发动,隔着车窗又对她说一句:“下次见。”
车从涂南的视野里开出去,她有点不着边际地想,他就那么肯定下次还能见?
然后背上那只购物袋,往回路走。
路上,她掏出手机给方阮打电话,就听见他在那头喝水的声音,听起来很喘,肯定是跑了挺长的路。
“回来吧,”他喘着气说:“目标已经转移,现场恢复安全。”
“知道了。”涂南放心了。
等她回到网咖,方阮已经坐那儿安安稳稳打游戏了。
他也知道今天他妈会过来跟他脱不了干系,见她回来就马上夸张地张开双臂上来迎接:“哎哟我可怜的南妹妹,受惊了受惊了。”
当头一大包东西落入他怀里,涂南把肩头卸下的购物袋扔了过去。
没能打到车,一路走回来的,她累得都不想说话。
方阮低头扒拉一下,抽出两本笔记本扔柜台上,有点嫌弃,“买这干嘛?”等看到下面那些耳机又满意了,看着她说:“可以啊涂南,终于融入现代生活了,还知道买数码产品了。”
是她买的才怪了。
涂南在柜台上抽了张纸,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拿了本他扔出来的笔记本,又顺手抽支笔,坐上凳子,问:“你妈没看出什么来吧?”
“能看出什么啊?”方阮道:“追你一路也没逮着人影,当然是相信自己老眼昏花了。我说她那是心系你爸,爱屋及乌,所以也连带着思念你,大白天的都出现了幻影。她真信了,都怀疑是不是阑尾手术做坏了,走的时候还念叨着要再去医院复查一下呢。”
“你可真能忽悠。”
“那是,冤枉医院,保全挚友。”方阮说完看她一只手握着笔,在膝头摊开的笔记本上拖曳,还以为她是心情不好,斟酌了一下,建议说:“你要真担心被发现,要不就直接回去吧,就跟你爸坦白交代好了……”
涂南抬起头,盯着他,“我爸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想我死就早说。”
方阮顿时讪讪,“我开玩笑的……”
涂南低下头,笔在纸上画着线条,想着跟石青临说的话。
她要真是个网咖管理员就好了,没那么多要担心的。
“对了,”方阮转移话题:“你今天到底跑哪儿去了,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当时他妈追人的那个劲头,他还担心一定会把她揪出来呢,哪知前一刻还看到了人影,下一秒就不翼而飞了。
涂南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得贵人相助。”
其实没错,要不是石青临,今天可能不会这么顺利。
“什么?”方阮不信她的话,她这种成天在外忙的人在城里根本没什么朋友,除了他,谁还能出手相助啊?他故意问:“什么贵人,孙悟空吗?”
“嗯。”涂南也是故意回他,心里甚至漫无边际地想:一个石青临,一个石中猴,反正都是石字打头的。
“什么玩意儿。”方阮完嘀咕一句,接着打游戏去了。
※※※
纸上笔唰唰唰的,涂南在排线。
她刚才顺手拿的笔是签字笔,不是很好用,她也似乎有点手生了,毕竟之前一直都是在临摹,那是国画的画法。
四周键盘声敲击个不停,只有她眼前这一页纸张的天地是静的,她画画的时候很容易沉进去。
直到一声冷不丁的叫唤:“涂南!”
涂南手下一晃,一笔斜飞出去,懊恼地抬头。
始作俑者正趴在柜台上,盯着她手里的本子,若有所思:“你这画的谁啊,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纸上画的只是一双低垂的眉目,连张脸的轮廓都没有,他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可又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涂南合上笔记本,“你鬼叫什么?”
方阮这才回神,连忙朝她招招手:“快快,还坐这儿画什么呀,有的是你一展拳脚的地方,你快过来看!”
涂南耐着性子走去他身边,只看见电脑屏幕上开着游戏界面,界面的右上角弹出了一个网页框,古色古香的背景,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字。
“什么东西?”
方阮搓下手,似乎很激动,指给她看,“《剑飞天》游戏里的公告,官方说要搞个同人绘画比赛,跟壁画有关的。”
涂南就看到一句“力求展现传统壁画艺术的含金量,最大程度还原古代壁画精髓”,煞有其事的样子,其他就没多注意了。
“所以呢?”
“我觉得你可以参加啊,那不就是你的老本行吗?”
涂南沉默了一下,摇头。
“没兴趣?”
“嗯。”
方阮拍桌,“第一名有四万的奖金啊!你怎么能没兴趣?这四万块不就是等着你去拿的吗!”
涂南觉得他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她不过是个临摹都会出错的人罢了。
更何况,这个活动看起来也不靠谱。壁画和网络是毫不相干的两个部分,壁画属于洞窟深山,远离尘嚣;网络却喧嚣过度,鱼龙混杂。
不知道这个比赛的主办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感觉古怪。
“你考虑一下,”方阮还在劝:“四万块啊,真的,你别急着拒绝,再考虑一下?”
涂南朝屏幕努一下嘴,“你死了。”
方阮扭头一看,自己的角色孤零零地躺在雪地里,早就凉成一副尸体,赶紧抓起鼠标去抢救。
她趁机走了。
“哎涂南!你再考虑一下啊!”方阮还有点不死心。
涂南没理,一路走去后面,推门进了自己临时住的小屋。
她走到床边上,弯腰,从床底拖出一只黄色行李箱。
里面装的都是颜料和画笔,一堆临摹壁画的工具,自她回来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一次。
她慢慢蹲下来,两手搭在锁扣上。
停顿了很久,最终还是没开,她用力一推,又把行李箱推回了床底。
※※※
石青临开车经过市中心,路上有家他常去的咖啡馆,他把车开去停车位,想下车去买杯咖啡,没想到车位今天已经被占了。
一个店员经过,跟他打招呼,因为是熟客,非常热心地主动提出帮他跑腿去买咖啡,一直送到他车窗外。
石青临接了,坚持多给了他小费。
店员很不好意思,“石先生总是这么大方,可是您今天怎么来晚了啊?”
“有点事情耽误了工作,顺带经过这里也晚了。”石青临说完举一下手里的咖啡,算是致谢,一边开车上路。
上了路,车就提了速,开得飞快,因为赶时间。
等他端着咖啡走进写字楼,在电梯门口就遇到了安佩。
“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比说好的晚了两个小时?”
他的时间总是排得很满,一有点变动好像全世界都发现了。石青临手指搭着咖啡杯,转一下,觉得杯子已经凉透了,不再打算喝了。
“没什么,给人做诸葛亮去了。”
“什么?”安佩没听明白,“你在说什么外星语?”
石青临笑一下,没答话,一只手摸到口袋里的手机。
忽然想到,居然还跟涂南说了下次见,其实恐怕不一定有那个机会了。
安佩问不出什么来,也不问了,转到工作上,“那个比赛的方案,已经按照你说的实施了。”
石青临点头,想起了什么,问:“那个方阮,你跟他还有联系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安佩就翻了个白眼,“我不想联系都不行。”
成天的有事没事就跟她发微信,能不联系吗?
他说:“他的网咖好像最近挺推《剑飞天》的。”
“是吗?”这安佩倒是没想到,她只知道那小子自打知道了她在玩这游戏,就每天借着游戏的名义来跟她聊天,弄得她都好长时间不敢发朋友圈了,就怕他又从里面挖出点儿什么东西来。可惜了她最近想到的哲理佳句。说到这儿她觉得不对劲,“他的网咖推什么游戏你怎么会知道啊?”
“帮别人忙的时候听说的。”
“你到底帮了谁啊?”
石青临依然不说,不是故意卖关子,只是觉得没必要,私底下认识的人,应该没必要弄到人尽皆知。
电梯正好到了,他的手机刚好也有消息进来,示意安佩停一下。
安佩走进去,按着按钮等他。
石青临却没进来,看完收起手机说:“看来后面的事也得拖一下了。”
安佩顿时苦了脸:“为什么?”
“有人找我。”
安佩按下电梯,小声嘀咕:“没一刻闲的,可累死你吧!”
※※※
石青临走出大楼,被人从后一把勾住了肩。
那人勾住了还不够,顺手还摸两把,称赞说:“又结实了。”
石青临抓住那只胳膊顺手一扭,回头看到一张痛到扭曲的脸,评价说:“又弱了。”
“去你的!”对方没好气地推开他。
石青临笑着说:“什么风把你薛大少给吹来了?”
“生疏了,居然不叫我薛诚,改叫我薛大少了,我一没钱二没势,哪儿能叫什么大少啊。”
“这叫客气,彰显你的少爷风范,与金钱无关。”
薛诚拍两下手表示欣赏,闲话就此打住,上下打量他一番说:“我刚从老城过来,你怎么回事儿,回国大半年不跟我联系就算了,也不回去看看你们家老爷子?”
石青临说:“不是不想去,真是没时间,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有多忙。”
“知道,我当然知道了,可老人家的时间有限,过一天少一天,你也不能总一心扑在工作上吧。”
薛诚跟他少年相识,这么多年下来,说什么话都没忌讳,反正也是好意。
石青临点头:“受教了。”
薛诚乐了,撞他一下:“别这么正经,不符合你的作风,我就是作为兄弟帮老爷子捎句话而已。怎么样,这么久下来手生了没有,要不要去杀一局?”
“现在?”
“是啊,不行吗?”
石青临没想到自己刚才那么跟安佩一说,居然还成真了,公事真的要往后拖了。
“行,找个地方吧。”
薛诚说:“这不就是你的地盘,还要找什么地方?”
“我的地盘只忙工作。”石青临想了想,说:“附近有个网咖,去那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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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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