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岩显然是不会再透露任何线索，现在只能确定人肉排骨汤里不是贾可欣的骨头，那还能是谁的？

案情并没有因为多了一条线索而明朗起来，反而更加扑朔迷离。

案情会议上也是一片愁云惨淡的低气压。

林欲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上王严家附近和楼道内的监控屏幕，最近一个月的监控他都用六十四倍速看完了一遍，没什么异常，但他莫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林梓洋敲了敲桌子。

“开会不要走神。”林梓洋合上他的电脑，“陈嘉在外面等你呢，赶紧的。”

“嗯。”林欲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我在听，不是说去学校再查一遍同学和老师吗？”

“听见了还不动？快去。”

林欲走出门，陈嘉已经在车里等他。

“走吧。”林欲坐进后座。

“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陈嘉问。

林欲看向车内后视镜，对上陈嘉的目光。

沈程跟着魏立民在王严家里取证搜查，找到了冷冻的还未卖出的切好的人肉人骨，能够和先前在排骨汤里的几块骨头完全拼合成整具尸体。

“成年男性，三十岁左右，身高在一米八到一米八五之间，体重约在八十公斤。”张希举着手机站在解剖台前，“老师？您在听吗？”

“我在。”林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把冷冻的那部分再验一次DNA，结果出来告诉我。”

“好的，老师。”张希把镜头翻转，“您什么时候回来？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晚上就回去。你留在局里帮我注意着，有什么新线索就马上告诉我。”

张希还没应下，林欲那边就急着挂断了电话。

“那……”张希看着挂断的页面，把一句“老师注意安全”生生咽了下去。

王月班上的同学和老师没什么明显的异常，除了化学老师请了一周的病假，陈嘉和林欲把其他的老师同学几乎都找来谈了一遍，从班上平时的氛围，到师生关系，同学关系，甚至老师之间的关系，包括年级主任和校长全都找了一圈。

陈嘉坐在车里反复翻看着笔录：“你怎么看？”

往常的案子里林欲都对线索很敏感，案情中隐藏的蛛丝马迹在他眼前总是无处遁形，但在这次的案子里他却难得的一直沉默着。

“一切正常。”林欲盯着车窗上的某一点。

陈嘉开车到王岩家附近，林欲下车走在街道上，在脑海中构建拼合监控画面和每个路口的场景。王岩家所在的小区没有门禁，只有那种老式铁栏花纹的大门，林欲推开大门走进去，把小区内的监控和脑海里的图象一一对应。

林欲站在三号楼门前，抬头向记忆里的位置望过去，又走进三号楼和四号楼之间的自行车棚找了一个位置站定望过去，看完就走出了自行车棚。

他坐回车里。

“走吧。”

陈嘉抬头看向那栋楼的五楼窗口，轻轻叹息一声，启动车子开回吴淞。

吴淞分局的司法鉴定办公室本来应该是身为首席法医的林欲坐班的，但他同时还兼任刑侦组外勤二队的副队长，和陈嘉在同一个办公室更方便出任务，所以司法鉴定办公室通常是张希一人独占。

吴淞分局的硬件设施是奉城除了市局之外最完善最优越的，刑科组和司法鉴定组也都是市内分局中的佼佼者，吴淞分局也因此多年蝉联市内破案率最高的分局。

冯奇尧很重视这个案子，要求林梓洋必须尽快破案，还特意敲打了林欲让他紧跟这个案子。

林欲一回局里就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调出王岩家附近的监控又看了一遍。

那个自行车棚的位置非常微妙，最里侧的地方几乎无法被监控拍到，监控图像中的自行车棚其实少了一截，再加上其中堆放的杂物影响，在屏幕中看起来就只有拍到的那么长，但实际上那里面还有一段五六米的区域。

白天刚被冯局敲打过，林欲当天自然是留下来加班彰显自己查案的认真努力。他调好倍速把自行车棚的监控放大，关注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哥？”沈程探头进来。

“进。”

“你好几天都没合眼了吧。”沈程看到他手边又放着咖啡，轻车熟路的换成热水放在他手边，“沈秋不是说让你多休息吗？”

“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这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医生就会夸大其词……”林欲叹气，“这案子疑点这么多，还一项都没解决呢，哪有空睡觉。”

“今天也没什么进展吗？”沈程给他捏肩。

“没有……”林欲把监控画面暂停，沉默了一阵才又开口，“但或许我们可以猜想。”

“猜想？”

“因为林梓洋讨厌我这一套，”林欲说，“我很久没这么办案了。”

他仰头靠在椅背上，看向沈程的眼睛，脑海中翻涌的思绪骤然平静下来。

“我本来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请假的老师很奇怪，但在学校的时候我们也给他发消息打电话了，同学老师对他的评价也都很正常……一切都没有问题。”林欲闭上眼回忆着那通电话，“对面的人声音很沉闷，还有点哑，的确像是重感冒后期喉咙发炎的症状，但也正因如此，我想就算不是他本人接的电话，我们也不会发现。”

沈程轻轻“啊”了一声。

“有没有一种可能……被做成排骨汤的人就是他呢？”林欲继续说着，“王岩的人际关系非常简单——邻居、妻子、女儿——他没有特别交好的朋友，也从不惹事，没有任何仇家，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杀人呢？死者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的确……他也不是被雇佣杀人，我们查了他和妻子的银行账户，并没有大额收入或是来源不明的汇款。”沈程也陷入沉思。

“他女儿王月之前一直在上化学老师的课外补习班。”林欲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王月除了化学之外的成绩都很好，她只上这一个补习班——和她在班上最好的朋友贾可欣一起。而偏偏就是这个化学老师在一周前请了假。”

“又恰好就在四天前，王岩卖给我们一碗人肉排骨汤。”沈程接上他的话，“可是王月和贾可欣是同班同学，这么说的话她们俩的老师应该都有嫌疑，也不能只看这个化学老师吧？”

“王岩只认识这个化学老师。”林欲疲倦地摇了摇头，“王月的学习一直是她妈妈王艳霞在管的，其他的老师和王岩都没有联系，只有这个化学老师——王岩唯一能接触到的王月的学习事务就是这个补习班，王艳霞不会骑电动车，所以一向都是王岩负责接送王月上补习班的。”

沈程看着林欲轻轻闭上的双眼，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的眼睫，听着林欲温和清澈的声音分析案情，手上捏肩的动作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林欲的皮肤很白，再加上他连着几天没休息，本就有些憔悴的面色在办公室白炽灯下更显得苍白透明。

“可是没有证据。”沈程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生怕惊扰了他这短暂的休憩，“我们没法证明接电话的人不是李书汇本人。”

“嗯，所以我说是猜想。这也是为什么林梓洋讨厌我这么做，不论听起来多像真的，没有证据支撑就都只是在瞎编而已，充其量也就能在审讯的时候吓唬吓唬嫌疑人罢了。”林欲迷迷糊糊地握住他的手放在脖子上，“好暖和……年轻真好啊。”

“冷了吗？”沈程的手心按在他的脖子上，能感受到他颈侧动脉微弱的跳动，这是一个危险的动作，但林欲只是仰着头，毫无保留似的握住他的手搭在那脆弱的命脉上。

“还好。这办公室窗户不严，总有凉风漏进来。”林欲的手也是冰冷的，但却并不僵硬，“这案子肯定还有别的内情……你不要冒险，待在局里，别乱跑。你要出了事我没法和沈秋交代。”

“只是因为没法和他交代吗？”沈程用闲着的那只手整理他散落的长发，平时他都是扎起来的，现在这个时间没人进办公室看他，他就把头发散了下来。

“那你还想我说什么？”林欲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他，那抹熟悉的琥珀色在白炽灯的映照下浅的仿佛琉璃般剔透。

“……什么也不想。”沈程干巴巴的哼了一句。

“听话。”林欲放下他的手坐直身体重新点开监控，“不然我会担心。”

“我明明一直都很听话。”沈程把他垂到身前的长发拢到身后，俯下身去，下巴抵上他的肩，“哥才是，从来也不听沈秋的话。”

“你这话可别叫他听去了，回头又三五天都不理我了。”林欲笑得眉眼弯弯。

第二天清早，陈嘉走进办公室就看到这俩人头挨着头地趴在桌上睡着，沈程还握着林欲的手。

林欲听到开门的声音，眼睫微动，清醒过来。

陈嘉好整以暇的站在他俩旁边。

林欲轻轻把自己的手从沈程手里抽出来，示意陈嘉噤声，又指了指桌上的手机。

［昨晚陪我查监控熬了一宿，别叫他了。］

陈嘉看着林欲给他发的消息，又看看睡得正熟的沈程，欲言又止。

就算是陪你不也是他自愿的吗？你在这心疼什么呢？我天天陪你熬大夜的时候你怎么不心疼我？是谁每天早上五点就把我拍醒？真是有了媳妇忘……

……真是服了。

陈嘉被迫轻手轻脚的放好外套和背包，又轻手轻脚的打开电脑，轻轻的按着键盘，全程在林欲的凝视下大气都没敢喘。还好沈程没过一会儿就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之后就神情恍惚地看着空荡的手，好像在思考那之前是不是握着什么东西。

林欲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他这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怎么了？”

沈程闻声转身看向他。

“……没事。”

“你洗漱之后就回刑科那边吧，今晚要好好休息。”林欲摸了摸他的头，坐回沙发椅把目光转向陈嘉，“我把监控资料也发给林梓洋了，过会儿开案情会的时候他应该会说。”

“嗯。”陈嘉点头，瞟了一眼沈程，“你们俩一晚上的成果？”

“你……”林欲无奈，“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还挺爱八卦的？”

“心虚了？”陈嘉挑眉。

“我心虚什么？他是沈秋的弟弟，我多关照一点怎么了。”林欲哭笑不得，“别人这么说也就算了，你跟着闹什么？”

陈嘉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案情会上林欲指出李书汇在一周前去过王岩家楼下这个自行车棚，半小时后王岩又进入了自行车棚，推了一辆电动车出来，但那之后的监控中李书汇一直没有出来。

王岩家所在的是一个老旧小区，自行车棚里非常杂乱，堆满了各种的旧自行车和乱七八糟的杂物，王岩通常会把自己的电动车停在里侧，就在监控画面的尽头。

在那个位置放着一块立起来的废旧床板。

所以之前林欲才特地又去那个自行车棚确认了一下，那块板子就立在电动车的后面，看起来就像电动车是靠墙放置的一样，又由于监控的角度问题，本来就只能拍到一半的自行车棚尽头，但事实上那后面还有一块空间。

“就在这之后的第二天，李书汇向学校请了病假。”林欲指向李书汇请假的消息记录。

林梓洋沉吟不语。

“贾可欣那边呢？”陈嘉问。

“监控显示她最后出现的地方在郓南路，路过一家便利店之后人就不见了。”林梓洋调出郓南路附近的监控画面，“我们在那附近盘查了一天，没有人见过她。”

“郓南？”林欲微微皱眉，“那附近有个拆了一半的废弃楼盘。”

“我们去看了，”林梓洋点头，“那附近没有监控，但有一个值班工人，他也说没见过。”

张希坐在林欲身边认真写着会议记录，抬头看向监控屏幕时有一瞬间好像发现了什么，但那灵感飞速闪过，还没来得及抓住就消散了。

这个画面好像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贾可欣失踪和人肉排骨汤的案子有联系吗？”林欲微微蹙眉，“王岩可能只是知道贾可欣‘没了’，贾可欣的失踪和他会有关吗？”

“很难说，”林梓洋指尖轻轻点着桌子，“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两起案子有联系。”

“现在又多了李书汇这一桩新案，”陈嘉皱起眉看着线索板，“那块板子是王岩不久前才立在自行车棚里的，他应该是早有预谋。如果死者是李书汇，那现在拿着李书汇手机接电话请假的人又是谁？”

“追他手机信号呗。”魏立民一拍桌，“我看李书汇这个最好办，先给他查了。”

“你带刑科组去自行车棚和他家里取样。陈嘉带队去李书汇家。”林梓洋合上电脑，和林欲对上目光，“你去追他的手机信号。”

林欲压下眉尖，几乎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张希留在法鉴组接应老魏。”林梓洋没理会他难以置信的表情，也没理会他刚说完陈嘉和魏立民就投向林欲的目光。

等两个组长和张希都走了，林欲还坐在原地没动。

“你又耍什么横？军研部方瑜中尉？”林梓洋把电脑装进包里。

“你有病吧？”林欲骂道。

“你也不是第一天这么觉得了。好了林**医，事态紧急，”林梓洋难得神情颇为愉悦地看着他，“李书汇的定位和追踪就都归你了，我知道刑科组不比军研部，这一项交给你最快。”

林欲深吸一口气，愤愤起身留下一句带着怒气的“那林队长最好也快点把贾可欣那边处理明白”之后摔门离开了会议室。

林梓洋坐在会议室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林欲出现在刑科组是件稀奇事，就算他和沈程关系匪浅，他也从没因为私事踏入过这层楼，反而是沈程总往外跑。

“电子追踪在哪个设备？”他开门见山。

吴淞刑科组的设备在公安部里算得上顶级，但在军研部出身的林欲面前就显得不够看了，不过好在公安部的追踪程序还算完善。

林欲拨通了李书汇的电话，对面迅速接了起来。

“您好，请问是李书汇先生吗？”听到熟悉的沙哑声音，林欲放缓语速，“我们这里是学而研线上学习平台，之前看到您在我们平台填写了个人信息申请账号，现在电话回访一下您是否还有——”

还没说完，对面就说着“不了不了”挂断了电话。

“这么快？”刑科组的人凑过来。

林欲看着屏幕上的定位点，起身离开刑科组，在走廊拨通了一个电话。

陈嘉在李书汇家小区楼下调取了附近的监控，点了两个人跟他一起上楼去了李书汇家。

李书汇家在三楼318。

“您好？李老师在家吗？”陈嘉站在猫眼侧面死角敲门。

没过一会儿，门内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咳咳，谁啊？”

魏立民和沈程在自行车棚深处取证。

“别说指纹，连个脚印都没有。”魏立民啐了一声，“这地方也太破了，清洁工都不打扫一下的吗，一地的沙子和土。”

众人一边清理一边取证，试图找出隐藏在沙尘里的蛛丝马迹。

沈程站在一边，看着面前飞扬的沙尘，想到什么似的从工具包里拿出一瓶试剂。

两小时后，被两位林队长命令留守在法鉴组的张希收到了沈程送来的指纹鉴定证物。

林梓洋在审讯室和王岩对峙。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要么你们就自己去查啊！”王岩用力挣着手铐。

“其实如果你现在翻供说自己没杀人就可以回去和家人团聚了。”林梓洋沉静地看着他，“拘传期只有二十四小时，是因为你一直坚持自己就是杀了人所以才扣你这么久。”

王岩没有说话。

“如果你现在说李书汇不是你杀的你就可以回去了。”林梓洋继续说，“我们现在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能指向你杀了人。”

“就是我杀的！”王岩目眦欲裂。

“所以死者确实是李书汇。”林梓洋点点头。

还真让林欲蒙上了。

“……你诈我？”王岩这才反应过来。

“语言游戏而已。”林梓洋不置可否，“你确实不太聪明。”

林欲在观察室接起陈嘉打来的电话。

“李书汇在家。”陈嘉说，“他说他一周前的确去了王岩家，但是他也不清楚为什么监控上没有他走出自行车棚的场景，他当时是和王岩一起走出来的。”

“……什么？”林欲神色微变，又看向审讯室里的王岩，“抓住他！王岩刚刚承认排骨汤里的是李书汇了。”

他打开林梓洋的耳机。

“林梓洋，陈嘉说李书汇在家里，那天晚上他是和王岩一起从车棚里出来的。”

“所以你真的杀了李书汇？”林梓洋沉吟片刻。

“是。”王岩低着头，失去了挣扎愤怒的力气似的，声音沉闷。

“为什么？”

王岩缓缓摇头。

林梓洋起身走出了审讯室。

“怎么回事？”

“他的手机定位在连城，他本人怎么可能在奉城？”林欲和他走在一起，“肯定是假扮的，他们还有同伙。”

“等陈嘉把人带回来再看。”林梓洋深深皱眉，“连城……”

二人刚出审讯室的走廊，张希就急急忙忙的从法鉴组冲了出来。

“林队，我知道了。”张希看向林欲，等对方点头之后才继续说，“那段监控，贾可欣消失的那段监控是被换过的。”

“哦。”林欲闻言恍然，“原来是这样。”

“……什么原来是这样，你早就发现了不说？”林梓洋一看他这样就来气。

“我可没有。”林欲无辜摊手，“这是我们小张法医发现的。”

几人一起走到会议室屏幕前，张希指着贾可欣拐过转角之后的监控画面：“当天下午的影子应该朝向这边，如果贾可欣拐了进来，的确可能有监控死角拍不到她的人，但她的影子一定会在画面里。”

“所以她的确是往后面那条街走了，”林欲继续说，“这是前一天同一时间的监控画面。那个值班工人有问题。”

林梓洋走出会议室带队去郓南。林欲看着他风风火火的又出门去，不禁觉得有些心累。

“他怎么总有这么多的精力……”林欲叹气，“同样是几天没睡觉，他倒是跟个没事人似的，我都快熬死了。”

“老师别这么说。”张希站在他身边，“您早就发现监控有问题了吗？”

“怎么可能。”林欲笑起来，“监控画面里的天色也不好，也就是会想是不是有监控死角，或者贾可欣根本没往后面拐，谁会注意到地上是不是该有影子？”

“……老师也没注意到吗？”

“我也不是什么都能注意到的。”林欲轻轻摇头，“你总觉得我什么都能做到，有时候也会让我压力很大啊。”

张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似乎想从老师的神情中找到他在说谎的迹象，但是失败了。

“好的，老师。”张希像往常一样应下，“我以后会注意不给老师压力的。”

李书汇被带回了警局。他仍然是重感冒没好全的样子，带着厚厚的口罩和帽子围巾，额头上还贴着退热贴，一开口就不停地咳嗽。

“警官，到底出了什么事？”他问道。

林欲没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李书汇被他看的心里发毛：“警官……”

“没事，你别害怕。”林欲笑起来安抚他，“有个网侦那边的案子我们在协助调查，只是例行问话，问完你就可以回家了。”

“哦哦，好的好的。”李书汇又咳了几声，“您问。”

“你的电话卡定位显示在连城？”林欲端着电脑查看陈嘉发来的监控。

“不会啊，”他拿出手机，“我一直在奉城。”

林欲皱起眉。

“你接到我们的电话了吗？”

“没……没有啊。没有人给我打电话。”

“我们在清霁那边拿到了你的电话号码，这两天给你打过几次。”

“这……这不会吧，我没接到电话。”李书汇又咳起来，咳完后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哦对对，我给学校留的电话号码已经不用了，那张电话卡之前丢了。”

“丢了？”

“是。已经有一段时间不用了。”

“丢在连城了？”

“没有，我没去过连城。”

林欲放下电脑。

“给他做指纹和DNA鉴定。”

“哎？等等、等等，”李书汇拦下要带他走的警察，“我、我犯了什么事啊？”

“犯了什么事？”林欲挑眉，“你没犯事呀，我不是说了只是例行问话吗？”

“那怎么还要鉴定啊？”

“你一周前离开家之后就没再回去，昨天半夜才回家。”林欲轻飘飘地回答，“先前你在我们警官的问话中说谎了是不是？病得这么严重，现在天气又凉，不好好在家休息，你在外面那么多天干什么呢？李书汇老师？”

李书汇愣了一下。

“什么……您在说什么呢，警官，我一直在家啊！”

“请你配合我们调查。”林欲撂下一句话就离开了，让几个刑侦组的警察带他去做取样鉴定。

没几个小时张希就拿着鉴定结果过来找他。

“老师，这个李书汇的生物信息和沈程他们送回来的指纹、死者的指纹和DNA全都比对不上。”张希把鉴定报告递给他。

林欲飞速掠过一遍检测报告。

“沈程他们送回来的指纹应该是王岩的。”林欲说着，“那个不用机器测了，死者的DNA比对还没出来吗？”

张希又递给他两份DNA检测比对结果，分别是排骨汤里的排骨和在王岩家里发现的冷冻骨肉，全都比对不上。

林欲看着检测单上的结果，心情跌落谷底。

DNA的个体识别是依据指纹、PCR、线粒体的基因组来鉴定的，奉城的基因库联网已经相当完善，像李书汇这样的奉城本地人的生物信息肯定是录入在内的，就算是外市人，通过联网也应该能比对出身份。

但是现在比对不上，也就是说基因库联网没有对应的生物信息。

黑户？

林欲垂眸回忆着整个案子。

到底谁才是李书汇？接他电话的人又是谁？王岩又为什么要杀人？还有贾可欣……

“林梓洋找到那个工人了吗？”

“还没。”张希回答，“周平和莫凡都没接到通知。”

“他把他俩留下了？”林欲挑眉，“那老魏他们呢？怎么还没回来？”

“刑科组刚也被林队叫走了。”

“李书汇人呢？”

“还在法鉴组。”

林欲放下检测单疾步往法鉴组走。

李书汇还在和警察争执着。

“我根本没做任何事，你们这样是不合规的——”

他话没说完就看见林欲气势凛然的走过来。一时又有点心里发毛，安分坐在原地不再闹了。

林欲停在他面前，抬手到他耳后摘下了他的口罩，仔细看着这张和李书汇证件照上一般无二的脸。这个人来到警局时一开口林欲就听出他和接电话的人不是同一个人，到底谁才是李书汇呢？是在尸体冷冻保存箱里的那堆肉块，还是面前这个发烧重感冒的李老师，还是电话那头沙哑声音的主人？

林欲不知道。

但他马上就会知道。

他的指尖划过李书汇的面颊、耳后、下颌，最终停在他的颈侧，用指甲微微摩挲那处的皮肤，掀起一块白色半透明的薄膜。

李书汇感觉到他在做什么，猛的挣扎起来。

林欲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椅背上，强烈的窒息感使他逐渐四肢脱力，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小。林欲像是没看见他痛苦的神色一般，继续稳而轻地掀起那张薄膜，直到整张脸皮都被他掀了下来。他松开掐着李书汇脖子的手，把那张脸皮递给旁边一脸震惊的警察。

“物证，好好保存。”林欲看着“李书汇”这张陌生的脸，“你是谁？”

“李书汇”惊恐地看着他，神色慌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直摇头。

“你是郓南路那个废弃楼盘的值班工人。”林欲语气沉静，那清冽的声音仿佛一记惊雷炸在“李书汇”耳边，“贾可欣在哪？”

“老师，有电话。”张希递上他的手机。

“说。”他接起来。

“哥，找到了。”沈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现场什么情况，简单说。”林欲皱眉。

“郓南路废弃楼盘，”陈嘉拿过沈程的手机，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严肃，“你得亲自来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