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第十五章自己还是太善良了

从陆应青出现,到泼了他一脸,苏继业都是懵的。

他能预感到,之后会很麻烦。

在陆应青发现,自己任由身边人诋毁对方的时候,自己之前做的那些讨好举动,就都白费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比起事后要应付的麻烦,他更多的是慌张。

在一杯橙汁泼过来后,他没觉得意外,甚至松了口气。

陆应青张牙舞爪,但也就这点杀伤力了。

有人来关切地给他擦脸,也有人愤愤不平,谴责陆应青,想要去把跑掉的陆应青追回来。

“他怎么敢的啊?业哥,咱们得教训他一下吧。”

“这人莫名其妙来泼业哥,有病吧!”

“你们看见他身上的衣服没,就穿着那身破烂,陆家是不是……”

叽叽喳喳的声音吵个不停。苏继业不耐烦地挥开围在身边的人,从沙发上坐起来,先是往洗手间方向走了几步——果汁被擦了几下,非但没有擦干净,还变得黏黏糊糊,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他应该立马去处理干净,再去想一百种办法,教训陆应青。

可他不想那么做。

苏继业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衬衣领口。

胸腔里跳动的心脏,从未有此刻明显。

他很激动……

很有趣。

……

陆则明被陆应青骂了一顿,丢在房间里,没觉得生气或者愤怒,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房间。

干干净净,有一点用过洗发水沐浴露的味道,像陆应青身上时常带着的那种。

独自呆在陆应青住过的屋子,陆则明充满好奇。

蹲在温泉汤匙边,记起母亲发在朋友圈的照片。他似乎能看见陆应青昨晚就在这里看星星,拍下照片,又分享给自己母亲的样子。

好乖。

要是能分享给自己就好了。

陆则明想得出神,但突然被蚊子咬了一口,他盯着逐渐鼓起的皮肤,那种微微发痒的感觉,下意识地上手挠。抓出一道血红印子,陆则明突然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意外收获让他很高兴。

陆应青匆匆忙忙推门进来,看到陆则明还在屋里待着有些诧异。

考虑到自己离开房间也没多久,陆则明被自己骂得哑口无言,精神恍惚,丧失行动力,因此没走的话倒也不奇怪。

不过陆应青还是率先指责对方:“你怎么还在?”

旋即反应过来,自己就是想找陆则明算账的,陆则明在房间里正好!还省事了。

“小宝,我们回家吧。”陆则明仿佛没听到指责,冷静的样子就像先前的不愉快完全不存在。

陆应青不想理会陆则明,但是他在刚刚,失去了自己到燕京后唯一的好朋友。

而这一切都怪陆则明!

“不要嬉皮笑脸的,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你指使苏继业的?”

所有事情都会有原因,自己和苏继业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苏继业为什么要来骗自己?

只能是陆则明做了什么。

不管是陆则明卖惨,说被自己欺负了也好。

他俩是好朋友,同仇敌忾要对付自己也罢,根源都在陆则明。

陆则明问:“苏继业做了什么吗?”

“他会做什么,你心里清楚。”陆应青说完,不理陆则明,直接收拾了自己的书包,把东西都装好,愤愤不平地找到自己手机,打给金姐,想让陆家的司机来接自己。

严格来说,苏继业还没做什么,甚至为了讨好自己,付出了不少时间金钱。陆应青算不上吃亏,毕竟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就被自己撞破了。

可陆应青就是生气。

在苏继业把自己骗得团团转这段时间,谁知道他们背地里怎么嘲笑自己的。

土包子。

乡下来的。

狗都不吃。

刻薄的话语一字一句,除了被骗的愤怒,陆应青只觉得心疼。那是赵柯千里迢迢给他送的礼物,他自己都没舍得吃几口,全都分给了他们……

煞笔!

全都是煞笔!

这些天生享受富贵生活的人,根本不懂得珍惜。

陆应青都不知道该怎么和赵柯解释,那些牛肉干被他糟蹋了,浪费了。

金姐接电话很快,得知他要一辆车的时候,她说:“林伟已经在双鹿山等着了呀,则明少爷没和您说吗?”

陆应青:“我不要和他一起,让郭叔来接我好不好。”

金姐那边有着明显的停顿,但她还是很快应承下来,表示会尽快安排,只是要多等一会儿。

金姐说:“郑女士出差,他们去机场了。”

陆家有三名专职司机,虽说都听金姐调配,为整个陆家服务,但三个主人家有各自熟悉的人。像许志就是主要负责陆彦淮私下的行程,林伟就是陆则明的司机。

郭利平原本只负责郑女士出行,但从陆应青回来以后,他就多了项接送少爷上下学的工作。

听到金姐的话,陆应青突然就泄了气。两腿没力气,干脆瘫坐在路沿石上头。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也许陆家没他想象中那么欢迎自己。

其实陆家没有什么是属于他的。状似优渥的条件,不过是因为陆家原本就富裕,从指头缝里露出来一点,就够他觉得多了。

陆应青告诉金姐,他会在这里等,让郭叔开车时候注意安全。

金姐也许能听出陆应青语气不对,也许没听出来,但总归是没有管。公事公办地表示,安排妥当后,会给陆应青发信息确认,就挂了电话。

……

周一上课,陆应青一进门就能感觉到气氛与以前不同,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但又一言不发。

苏继业的座位是空的,后排也没人。

就像没来上课一样。

陆应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按耐住好奇,专心上课。

然而一堂课过后,陆应青就被班主任喊去,说他被其他同学投诉,管理不负责,要重新选班长。

陆应青惊诧:“我不负责?”

班主任说:“这是你同学的看法,从你选上开始,就不停有人来反应这件事,但来说这事的同学越来越多,我觉得还是重新选一次看看。”

“我没有不负责,他们为什么事情投诉?”

“你既然是班长,就该做表率作用,管理同学是你的责任,每个同学都有表达意见的权利。有人在你管理的班级里受委屈,作为班长,你应该先反省自身,而不是来质疑老师。”

说到这份儿上,陆应青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只是没见识过燕京的繁华富裕,又不是傻的。

无非就是苏继业报复他。不过听话听音,一直有人投诉,至少说明一件事,即使他昨天没有泼苏继业,这个班长也当不长,早晚会被换掉。

“谢谢老师,我知道了。如果让您为难,就听您的意思,不过重选我就不参与了。”陆应青可不认为那些嘲笑自己的人会再选自己。既然知道结果,何必自取其辱。

当苏继业不再是自己的朋友,那么这笔账,顺理成章地都算在了陆则明身上。

没有陆则明,就不会有这些破事。

陆应青又忍不住在心里假设,如果没有陆则明,如果没有拐卖,如果他能顺利在陆家长大……

想着想着,陆应青长长叹了口气。

老天不会给任何人重来的机会。

况且生活就是会有不如意的地方,总去幻想没得到的,那永远都不会开心。

沉浸在失去当中,是得不到任何东西的。只有接受当下,认可自己,才有可能获得意外之喜。

就像是当初,接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要在小芒村那个山沟沟里,奉养老头子,庸碌过完一生一样,现在也应该接受现实,只是不能在燕京城交到真心朋友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是来读书的,又不是为了交朋友。

他是为了学习,为了改变命运……

这些养尊处优的富二代们,怎么可能知道底层人是怎么生活的。

只要有任何一丝机会,他都不会放弃向上。

下午班会课,在班主任的主持下,重新进行班长选举。

最后,一整天没露面的苏继业高票当选。

甚至陆应青也给苏继业投了一票。

看着苏继业名字旁边的49票,班主任有点诧异。但她还没来得及感慨,后排就有人跳了起来,说:“怎么少一票?是不是我们的前班长不甘心,没有投票呀!”

三班一共五十个人。

在陆应青主动放弃后,候选人只剩不在场的苏继业。

自然只剩投票和弃权两个选项。

陆应青回头看了眼,感觉在看猴。懒得理他。

班主任在心里骂了句脏,开口说:“于超你坐下,不要喧哗。”

叫于超的男生还有点不满,他的嘲讽还没结束呢!

“班主任怎么还偏袒啊?班级选举,不投票算怎么回事?最讨厌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了。”于超自觉有理有据,坐下都没忘和同桌大声嘟囔。

自己以前竟然想和这样的蠢人做朋友……

还为他们,浪费了一整个周末。

简直黑历史。

陆应青甚至没忍住,为这人未来感到一丝担忧。

只有一点点。

并且很快就在心里认真反省,他还是太善良了。

班主任实在挂不住面子,让于超站在讲台上,自己数班里现在多少个人。

结果自然是于超怎么数都只有49个人,他觉得不可思议。

“你为什么会投票给业哥?”于超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陆应青。

陆应青懒得理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在写卷子。

陆应青没看见于超眼里的恼怒……

高一三班班长突然换人,这事在学校里没掀起什么波澜,平平淡淡地就过度过去了。苏继业第二天才来上学,肉眼可见的憔悴疲惫,脸上还挂着口罩,显然是病了一场。

陆应青联想到自己泼过去的那杯橙汁。

里面是有点冰块的,但不至于这就冻病了吧……

应该不会。

这人看起来体格挺强壮的,不至于,不至于那么柔弱吧?

陆应青原本担心苏继业会讹自己,说不定会记仇找老师告黑状。

班主任那个样子,怎么可能维护自己?但看这人蔫了吧唧的样子,应该,问题不大吧?

不确定,再看看。

苏继业病得不轻,但并不妨碍他搞事。

小团体霸凌比陆应青想象中来得晚了一些,但性质恶劣程度并没有减少。

高一三班的同学孤立了陆应青一段时间。

班级活动没人和他组队,交作业的时候故意漏掉他的。

就这点小伎俩,陆应青还真没放在心上。

——人又不是没朋友就活不下去。

交作业的事情很好解决,陆应青直接去找班主任投诉。

“班长不负责。”

他没说老师不作为,任由学生之间矛盾发酵,而是用当时班主任的说法反驳:“班长是管理者,他做事不尽心,我当然有表达意见的权利。”

班主任听得出来,这是他当时敷衍陆应青的说辞,一时脸色青白交加。

之后不知道班主任找苏继业谈了什么,陆应青的作业倒是能按时交上去了,也不会被人拿去涂鸦。可惜安生没两天,就有人诬陷他偷东西。

整件事情是于超带头,他信誓旦旦在厕所堵着陆应青,说:“体育课的时候,大家都在教室外头活动,只有你回来。不是你偷的,难道还有别人有时间作案?”

陆应青被人抓着胳膊,只能徒劳地转头躲避水管里冲出来的水。

“赶紧把东西交出来,再好好给我道个歉,说不定能原谅你,不送你进去吃牢饭。”

“于超的玉佩是太爷传下来的,得值几百万吧,还真是会偷,一偷就偷个贵的!”

“不是他还能是谁,咱们互相之间都熟悉,就他一个是外面来的,谁知道什么心思。”

围观的窃窃私语一直没停,言辞里的轻蔑和恶意相当令人不适。

他感觉有人在试图按住自己,挣扎中不知道是谁踹了陆应青一脚,身体不受控制地跌在地板上,手肘磕在地面,钻心的疼痛传来,陆应青情不自禁叫出声来,这导致更多的水灌进他嘴里。

厕所的水似乎带着股奇怪的味道,陆应青差点呕出来。

摔跤让他短暂摆脱被人钳制的状态,陆应青向来是不服输的,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什么鬼玉佩,不过是欺负人的借口罢了。

“没见过就是没见过,有本事去地下找你太爷要去!”

陆应青挣扎中抓到厕所里的拖布,瞬间像是有底气,挥舞着站起来。

先前被制住,只是他猝不及防,对面人又多,现在可不会那么容易得逞。

陆应青知道自己没做过,但这群人都是一伙的,当然不会有人相信。后面那些看热闹的也不会帮自己。于超这样笃定,说不定还提前做了准备,打定主意陷害自己。

更重要的是,他要从这地方出去以后,再找他们算账。

脑筋转得飞快,打是肯定打不过,但威胁还是可以的:“你们不怕我把这件事捅出去吗?到时候看谁进去吃牢房!陆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不谈陆家对自己什么态度,他们是否忌惮陆家,光是B大附中,竟然公然发生校园霸凌事件,想想就知道不会善了了。

自己没做过的事,既然是陷害,那最不怕闹大的反而是自己。

竖起浑身尖刺,陆应青死死瞪着领头的于超。

他几乎忘记眨眼,仿佛稍微多动一下,他身上的力气就会泄光。

狭窄的男生厕所里,突然就只剩没关紧的水龙头,还在汩汩往外冒水,流了一地。

陆应青自认气势十足,但他现在的样子十足狼狈,明明眼睛都睁不开,还要撑起气势,试图吓退敌人。

谁会觉得亮出爪子的矮脚猫可怕呢?

僵持中,不知道谁起的头,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

“于超,要不还是算了。”一个矮个儿男生劝道。

于超脸上的恶意丝毫不做掩饰,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挤眉弄眼地说:“被欺负了会告老师、告家长啊,确实,我好怕啊!”

于超故意缩了缩身体,嘤嘤怪叫两声,从兜里掏出那枚据说被偷的玉佩,丢到陆应青脚边:“喏,玉佩我找到了,喜欢吗?送你了。”

说完,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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