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第十七章他们之间应该就是没有母子缘分吧

陆彦淮为庆祝陆则明夺冠,甚至开了场酒会。

遍邀各界名流,就差把“我是世界冠军陆则明他爹”写在脸上。

……

陆则明能感觉到陆应青最近很不开心。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或者说,他从来没搞懂陆应青的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只是能感觉到,陆应青很讨厌自己。

他们一起补课,是他争取来的相处机会。

见陆应青有不会的题目,他认真教,教完以后非但不会得到感谢,还会招到一个白眼。

苏继业说这是因为陆应青愚蠢。

“他都快把你赶紧去死写脸上了,你竟然还觉得有机会改善兄弟关系?那种心思都在脸上的蠢货,没救了。”苏继业的话直白而伤人。

陆则明淡淡道:“但我们确实要做一辈子兄弟。”

陆则明说的轻描淡写,说的理所当然,就好像这是天然的规则。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就像陆则明能轻易接受小禾一样,他也应该和陆应青相处和睦。郑女士教导他,要友爱手足,照顾弟弟。即使陆则明只是养子,但他已经是陆家承认的一份子,那就和亲生的没差别。

“他那种人,随便给点甜头就能上钩的。”苏继业无所谓地说。

为了营造氛围,双鹿山的温泉酒店没有安装太过明亮的灯光,天色昏沉,屋内只有幽暗的光源。

陆则明看不清苏继业的表情,但可以想象,是多么不在乎。

就像是面对每一个,想闯入他们圈子的人的时候,那种鄙夷厌恶。

至少,当时陆则明是这样以为的。

现在回想,苏继业当时是有点奇怪的。

如果是不被他在意的人,他又是哪儿来的闲情逸致,陪着陆应青玩了那么多天。

苏继业向来没什么耐心。

不过陆则明也没有兴趣去研究苏继业的心路历程,他认真地觉得,陆应青既然回到陆家,那他们就该做一辈子兄弟。

最好的兄弟。

他们应该同进同出,考入同一所学校,同一个专业,毕业后一起为陆家工作。

或许会娶一对姐妹……

看起来,陆应青是喜欢女孩子的。

总归他们死后要一起葬到陆家的墓地,就算不在同一处坟墓,也该并排,挨得极近。

一辈子很短,他们就该做一辈子这样的兄弟。

想到人生会这样结束,陆则明竟然觉得还不错。

把眼光放长远一些,此时的不开心,不如意,倒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

自己的失败固然遗憾,但对手的成功更令人揪心。

陆应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蹲在吧台和沙发连接的空隙里面,但他刚才在这里,听见了父亲和母亲的谈话。

陆彦淮说:“的确是不需要再多考虑了,则明足够优秀,家业留给他,我也放心。”

郑女士语气淡淡的地说:“这是你家的事,不用和我汇报。”

“原本还觉得要考察一下陆应青,但那孩子实在不成器。”陆彦淮还是有些遗憾的。

毕竟陆应青才是他亲生的儿子。

陆则明终究只是领养的,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你在遗憾什么?即使没把小宝找回来,家业也会有一份是则明的,他也是我们的孩子。”郑女士对上陆彦淮,总是不似平时温和。

“还是这些年没养在身边好好教导的缘故,十六岁,已经学了一身怪毛病了。要是,要是小禾还在,我也不会这样烦恼。”提起缺失的十几年,陆彦淮还是很遗憾。

只是不知道这遗憾,是为了丢失后寻回的陆应青,还是夭折的幼子。

郑女士的情绪突然激动,拔高音量怒吼道:“你没有资格提小禾!”

因为愤怒破音,使得郑女士的音调有些失真,停在陆应青耳朵里十分陌生。他只能努力蜷缩身体,努力往缝隙里面躲藏,生怕被发现。

父亲想把家产留给没有血缘关系的陆则明。

母亲对此没什么意见,远远不如提到过世的,从未见过的幼弟激动。

母亲每次都对那个叫做小禾的孩子更加激动。

这个家里没有什么是真的属于他的。

等父母的兵荒马乱结束,战场转移,吧台和沙发外安静下来,陆应青才敢悄悄从缝隙中间出来。

他伤心难过,但也不知道这事能和谁说。

陆应青想到养父,那个被生活磋磨成老头子的孤寡男人。

在他短暂的,十几年人生中,绝大部分温暖都来自老头子。

哪怕老头子有一些私心,陆应青也从来说不出来他有什么不好。

突然很想见老头子,即使不见面,听听他的声音也好。从通讯录里翻出老头子的电话号码,陆应青这才发现,自从回来以后,除了第一天保平安外,他很久没和老头子通话了……

真是该死啊。

老头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苍老。

老头子是识字的,接到电话他很开心,但语气明显关切:“青青啊,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是想家了吗?”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青青,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老头子语气越来越急,简直就像是……只要陆应青说一声,他就会立马从遥远的小芒村,赶到燕京,为他出头。

陆应青委屈,但他一直都要自己坚强,陆彦淮也要求他必须坚强,看不得他掉眼泪。在老头子的话语中,感受到久违的关心,陆应青真的呜呜哭了出来。

从小声啜泣,到嚎啕大哭,几乎没有转变的时间。

积攒太久的委屈,的确是需要宣泄出来。

大概是陆应青哭得太久,大概是白启生终于意识到,他们之间隔着电话,除了安慰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白启生一直柔声宽慰,任由陆应青发泄情绪,等他终于哭得停下来,他才询问:“发生了什么,要不要告诉,告诉爸爸。”

老头子岁数不小了。

穷困的生活也让他看起来的年龄,比实际岁数要大一些。

但白启生一直把陆应青当做儿子,村里也都认,他们是养父子关系。

因为买孩子那家人死了,陆应青曾经一直误会,觉得那家人才是他的亲生父母。虽说跟着白启生生活,但更多时候都是喊老头子,只有偶尔会和外人称呼一句,“他是我的养父”。

仅此而已了。

但孩子明显伤心难过的时候,白启生自然情不自禁地,想用“爸爸”这个称呼。

不清楚状况的白启生没想到,他这两个字,反而勾得陆应青又哭了一阵。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因为长时间的相处,反而能生出比血脉相连更加稳固的感情……

自己和老头子是这样。

陆则明和陆彦淮,也是这样。

陆应青感到一丝绝望。

明明是为了自己的亲人而来,想找回自己丢失的家,却在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的家就是在小芒村,就是在老头子在的地方。

他把一切都搞得一团乱。

陆应青伤心难过,隔着电话喊:“爸爸,我想回家。”

听见陆应青真的应了“爸爸”这两个字,那头的白启生又眼睛泛红,没忍住哭了起来。

这对养父子俩隔着电话互相诉说离开后的思念。

话说开了以后,陆应青的情绪倒是好了不少,他从来到燕京说起,到他见识了这里的繁华。豪华的大楼,漂亮的陆家,还有怎么也用不完的钱。

“等我再长大一些,我就回去孝敬您,或者我可以把您接来燕京。”陆应青觉得这些东西不能光他自己一个人享受。

听到去燕京,白启生的身体明显僵硬一瞬,但他没有出声。

看不到对方表情的情况下,陆应青也没察觉到老头子的不自然之处。

陆应青还在认真规划着,将来他可以为老头子做点什么。如果来燕京,不能再做农活,老头子可能会无聊,那就需要有个带院子的房子,让老头子闲着的时候弄弄花园。网上都是这样说的。

除了生活,肯定要每年检查一下身体,老头子的病好了不少,但还是需要后续观察,持续治疗。燕京的医疗条件,也不是小芒村那地方能比得上的。

陆应青认真规划,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身后不远处,站着郑女士。

大约是有一个儿子回来了,郑女士的精神状态其实好了很多。刚才丈夫故意提起小禾刺激她,她都能很快恢复理智,不再需要医护人员打镇定,上束缚带……毕竟丢失十几年的小宝能回来,当然能够略微弥补小禾不在的缺憾。心里空白的一片被填补,这是多少养子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哪怕这个孩子有些孤僻,有些害怕自己,郑女士都能谅解,郑女士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去爱护孩子。

毕竟她的精神情况的确不太稳定,她也会害怕自己伤害到珍视的人。

她精神状态稍微好点了,就很想去抱抱自己的小宝,确认自己的孩子回到自己身边来。

郑女士知道小宝和曾经的养父相依为命。

他们过着贫穷但幸福的日子。

苦难中相互扶持的感情,是比什么都珍贵的。

但知道归知道,亲耳听到陆应青喊着爸爸,规划着将来离开陆家,继续和养父生活的未来,郑女士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站在小宝房间门口很久,郑女士才下定决心似得,敲了敲门。

“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陆应青的畅想,见到是郑女士在门口,陆应青脸上堆起笑容,说:“郑女士,您来了。”

客气而有礼貌。

这是陆应青回到陆家这些天,对待郑女士一贯的态度。

往常觉得不应该对孩子苛求太多,毕竟他们错过十几年,吃了那么多苦头,应该体谅。

可现在听来,郑女士不大开心,明明小宝应该是自己的孩子,应该喊自己妈妈的。为什么小宝可以去喊一个陌生男人“爸爸”,却不能喊日夜思念他的母亲为“妈妈”?

心里念头闪过千百种,郑女士嗯了一声,朝陆应青说:“刘阿姨做了你喜欢的点心,我来问问你要不要吃……我……”

郑女士的语气明显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把想要陆应青喊妈妈的话说出口。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可能,自己就是和这个孩子没有缘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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