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喜欢

秋日的阳光把操场晒得暖融融的,开幕式的鼓乐声刚散,看台上还留着零星的彩色气球。时鹿抱着相机坐在台阶上,镜头早早对准了跑道起点——那里站着林深见,他穿着深灰色运动服,在一群亮色里格外显眼,正低头系鞋带,指尖翻飞间,露出的手腕线条利落。

“鹿鹿!这儿这儿!”江姜举着两杯冰汽水跑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刚开幕式你跟丢了,我还以为你躲哪儿看书去了。”她把汽水递过去,瞥见时鹿手里的相机,“哟,今天不翻你的诗集,改当摄影师了?”

时鹿没说话,只是轻轻调整焦距。镜头里的林深见已经直起身,裁判正在清点3000米参赛选手,他漫不经心地听着,指尖转着号码布,额前碎发被风吹得晃了晃,眼底还是那股惯有的桀骜劲儿。

“各就位——”

枪声响起的瞬间,时鹿按下了快门。林深见起跑不算最快,却保持着稳定的节奏,深色身影在跑道上匀速向前,偶尔偏头时,能看见他绷紧的下颌线。她握着相机,手指跟着他的步伐轻轻动,一张又一张,镜头里渐渐只剩下那道越跑越远的身影。

“拍什么呢,这么专注?”江姜突然凑过来,伸手就把相机抢了过去。时鹿没急着要回来,只是目光仍黏在跑道上,林深见刚好跑完一圈,正从看台下方经过,风吹起他的衣角,露出一小截腰腹。

江姜翻着相机里的照片,突然“咦”了一声,抬头看时鹿:“全是林深见啊?你拍他干嘛——”她拖长了语调,带着点玩笑的语气,“该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

时鹿没像往常一样反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她的视线还锁在跑道上,林深见已经跑到了第三圈,步伐依旧稳健,阳光下,他脖颈后的汗渍泛着细碎的光。

江姜手里的相机差点滑掉,她看着时鹿认真的侧脸,又低头看了眼照片里的少年,突然笑了:“行啊时鹿,藏得够深的!那等会儿他跑完,要不要我帮你递瓶水?”

时鹿没回答,只是重新举起相机,镜头里的林深见刚好冲过一个弯道,偏头时,像是不经意间朝看台的方向扫了一眼。她的指尖顿了顿,按下快门的瞬间,心跳比刚才快了半拍——原来风里不只有阳光的暖,还有藏在镜头后,不敢说出口的心动。

江姜的声音贴着耳朵传过来,带着点促狭的热气:“喜欢林深见多久了啊!”

时鹿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回神,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刚才那句轻飘飘的“嗯”,耳尖瞬间烧了起来。她慌忙摆着手,指尖都有些发紧:“没有没有!刚才没听清,我还以为你说……说林深见跑得快不快呢!”说着还下意识抓了抓后脑勺,头发被揉得有些乱,眼神都不敢往江姜那边飘。

江姜看着她这副慌乱的样子,弯着腰笑出了声,手里的矿泉水瓶轻轻砸了下她的胳膊:“行,没听清是吧?”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眼底满是了然,“我可不知道你‘没听清’什么——等下他跑完3000米,看你表现啊。”

说完她直起身,拍了拍运动服上的灰,指了指不远处的跳高场地:“我先去那边热身了,还有跳高项目呢,别等会儿忘了给我加油。”

时鹿攥着矿泉水瓶的手指松了松,目送江姜跑远,才重新看向跑道。林深见已经跑到了最后一圈,深色运动服被风吹得贴在背上,能隐约看出肩背的线条。她悄悄举起相机,镜头里的少年正加快步伐,阳光落在他扬起的下颌线上,连带着额角的汗珠都泛着光。

快门声轻得几乎听不见,时鹿却觉得心跳声在耳边格外响——刚才那阵慌乱还没散,可看着跑道上那道越来越近的身影,心底又悄悄漫开一点说不清的甜,混着秋日的风,轻轻裹住了她攥着相机的手。

看台上的欢呼声一波盖过一波,时鹿却没再举着相机——她的目光死死黏在跑道上,林深见不知道已经跑了多少圈,原本挺拔的脊背微微弓着,手臂摆动的幅度明显慢了下来,每一步落下都像是在咬牙撑着,显然体力早已透支。

可周围的加油声还在往耳朵里钻,有人举着写着他名字的纸牌,有人站在看台边喊得嗓子发哑。时鹿也跟着攥紧了拳,小声念着“加油”,指尖却悄悄泛了白——她看见林深见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视线短暂地晃了晃,而身后不远处的选手正加快步伐,距离一点点拉近。

剩下最后两圈了。

时鹿没多想,攥着相机就往看台下面跑,脚步踩过台阶时甚至差点踉跄。她绕到起跑线附近,找了个不挡路的角落站定,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道深色身影。相机被她随手挂在脖子上,此刻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等他冲过终点线,一定要找机会扶住他,哪怕只是递瓶水也好。

风里裹着跑道的热气和人群的喧闹,林深见又跑过她面前时,时鹿清楚地看见他嘴唇泛着白,胸膛剧烈起伏着,却还是咬着牙加快了一点速度,试图拉开和身后对手的距离。她的心跳猛地提了起来,下意识往前挪了半步,手悄悄抬到身侧,等着那道身影再近一点,再近一点——等他跑完这最后两圈,她就能递上那瓶攥了好久的水了。

最后一圈的哨声吹得尖锐,林深见的步伐已经明显发沉,深色运动服后背洇开的汗渍越来越大,连呼吸声似乎都能顺着风飘到时鹿耳边。身后的对手离他只剩小半段距离,脚步声像追在身后的鼓点,敲得人心里发紧。

时鹿的手攥得更紧了,指节泛着白,目光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看台上的欢呼突然拔高,她看见林深见猛地抬头,像是用尽了最后力气,手臂重新摆开,脚步迈得比刚才更大——哪怕膝盖在发颤,哪怕每一次落地都带着踉跄,他还是没放慢速度。

“林深见!加油!”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时鹿也跟着张开嘴,声音却轻得被淹没在人群里。她往前又挪了挪,几乎要贴到跑道边的护栏,眼睛里只剩下那道越来越近的深色身影。

还有最后一百米。林深见的侧脸绷得很紧,额前的碎发全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可那双眼睛里还是透着股不服输的桀骜,哪怕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依旧咬着牙往前冲。身后的对手还在追,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时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伸出手,仿佛这样就能替他多攒点力气。

终于,在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林深见的身体猛地晃了晃,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往前踉跄着就要栽倒。时鹿几乎是凭着本能冲过去,手里攥着的矿泉水还没拧开,先一步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汗湿的运动服,能清晰感受到他手臂的颤抖,还有胸腔里剧烈起伏的呼吸。

她没敢说话,只是轻轻撑着他的胳膊,帮他稳住身形。林深见低着头,额角的汗滴落在跑道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点劲,偏头看她时,眼底还带着刚跑完步的水汽,声音沙哑得厉害:“谢……”话没说完,又咳嗽了两声,显然连开口都费力气。

时鹿赶紧把水往身后藏了藏——她突然想起体育老师说过,剧烈运动后不能立刻喝水,只能先缓着。她抬头看他,小声说:“先慢慢走两步吧,等呼吸平了再说。”说着便轻轻扶着他,往跑道边的阴凉处挪,脚步放得极慢,生怕牵动他还没缓过来的气息。

树荫下的风带着点凉意,吹散了些许热气。林深见靠着树干坐了好一会儿,胸口的起伏才慢慢平复,原本泛白的嘴唇也找回了点血色。他抬手抹掉额角残留的汗,转头看向一旁安静陪着的时鹿,突然咧嘴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没了刚才跑步时的紧绷,倒添了几分少年气:“感谢了啊,书呆子。”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她还攥着衣角的手,语气里带了点揶揄:“没想到你还真来扶我了。”

时鹿这才把藏在身后的矿泉水递过去,瓶盖已经悄悄拧松了些:“嗯,先喝点水吧,慢一点。”

林深见接过来,指尖不经意蹭到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他很快移开目光,仰头喝了两口,喉结滚动的弧度落在时鹿眼里,让她悄悄别开了视线。“谢啦,”他把水递回去,语气比刚才认真了点,“多亏上场时听见你的鼓励,不然最后那圈还真撑不住,说不定就拿不到第一了。”

时鹿攥着水瓶的手指紧了紧,小声说:“大家都在喊。”

“不一样,”林深见打断她,语气笃定,又突然想起什么,身体往前凑了凑,“对了,你今天参加什么项目?等下我也去给你加加油,保证比刚才他们喊得还响。”

时鹿垂着眼想了想,回忆着赛程表,然后轻轻点头,语气很确定:“今天的话,应该是跳远。”

“好!”林深见立刻应下来,还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眼底的桀骜被笑意冲淡,“到时候我去终点线等你,保证让你听见我的声音。”

两人坐在树荫下又聊了会儿,大多是林深见在说刚才跑步时的细节——比如哪一圈被对手超了半米,又在哪一段咬牙追了回来,时鹿安静听着,偶尔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矿泉水瓶身。直到广播里传来跳高项目即将开始最后一轮的通知,林深见才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走,去看看你朋友的比赛?”

时鹿跟着站起来,手里还攥着那瓶没喝完的水。两人往跳高区走时,远远就看见围了不少人,江姜正站在助跑线前,穿着亮黄色的运动背心,格外显眼。横杆已经升到了1米45,这个高度对高二女生来说不算低,旁边的裁判正举着旗,示意准备开始。

“江姜平时运动这么厉害?”林深见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点意外。时鹿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江姜身上:“她练过半年跳高,去年还拿过名次。”

话音刚落,江姜已经开始助跑。她的步伐又稳又快,到横杆前猛地起跳,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后背轻轻蹭过横杆,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稳稳落在了海绵垫上。周围立刻响起一阵欢呼,江姜从垫子上爬起来,抬头就看见了时鹿和林深见,笑着挥了挥手,还比了个“OK”的手势。

林深见吹了声口哨,抬手鼓了鼓掌:“可以啊,你朋友这弹跳力,比我们班几个男生还厉害。”时鹿看着江姜被同学围住庆祝的样子,嘴角也悄悄弯了弯,心里却突然想起刚才林深见说要去跳远区给自己加油的话,耳尖又有点发烫。

跳高区的欢呼还没完全落下去,江姜刚被同学围着接过矿泉水,广播里就传来了跳远项目检录的通知。时鹿听见自己的名字混在名单里,下意识攥紧了衣角,抬头看向林深见。

“该你上场了。”林深见先反应过来,伸手自然地接过她手里还剩小半瓶水的瓶子,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语气比刚才喊加油时更沉了点,“别紧张,按你平时练的来就行,我在这儿看着你。”

时鹿点了点头,刚要转身,又被他叫住。林深见晃了晃手里的水瓶,咧嘴笑起来,露出点少年气的爽朗:“等你比完,我请你喝冰的。”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声音清亮了些,“加油!时鹿!”

周围有路过的同学看过来,时鹿耳尖微微发烫,赶紧应了声“知道了”,转身往检录处走。她的脚步不算快,却很稳,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林深见还站在原地,手里举着她的水瓶,见她回头,还抬手比了个“加油”的手势,阳光落在他身上,连带着那点桀骜的眉眼,都变得格外亮。

检录处的老师正在核对名单,时鹿报上名字,接过属于自己的号码布。系号码布时,她想起刚才林深见的话,心里的紧张悄悄散了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点说不清的暖意,像秋日的阳光,轻轻裹住了她的心跳。

沙坑边围了不少人,时鹿站在助跑线后,看着前面同学跳出的成绩,指尖攥得发白。第一次试跳的哨声响起,她深吸一口气往前冲,可脚步却比平时乱了半拍,起跳时重心没稳住,脚掌踩在了踏板边缘,裁判举旗示意犯规,成绩无效。

她垂着头往回走,刚到休息区,就看见林深见跑过来,手里还拿着她的水瓶:“没事,第一次都这样,我刚才跑步还差点抢跑呢。”他把水递过来,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轻松,“你助跑的时候别想太多,盯着沙坑跳就行,我刚才看了,你步子迈得挺稳的。”

时鹿接过水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的紧张散了点。第二次试跳开始,她按照林深见说的,只盯着沙坑的方向,助跑、起跳、落地,动作比刚才流畅了不少。虽然距离第一名还有差距,但至少没有犯规,裁判报出成绩时,她听见身后传来林深见的欢呼声,转头就看见他举着拳头,笑得格外显眼。

休息间隙,江姜突然跑了过来,胳膊一搭就揽住时鹿的肩:“可以啊鹿鹿,进步这么快!”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林深见,又凑到时鹿耳边小声说,“你看他,眼睛都快粘你身上了,比我比赛时还紧张。”

时鹿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紧张感又涌了上来。第三次试跳是最后机会,她站在助跑线后,想起林深见的鼓励,又想起江姜的调侃,深吸一口气,卯足了劲往前冲。这一次,她的脚步又稳又快,起跳时身体尽力舒展,落地时沙粒溅起,裁判举旗示意有效。

成绩出来时,周围响起一阵掌声——虽然没能超过第一名,但她的成绩足以拿到第二。时鹿从沙坑里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就看见林深见和江姜一起跑过来,林深见手里拿着一瓶冰汽水,递过来时语气里满是笑意:“第二名!超厉害的,比我第一次比赛强多了。”

江姜在旁边附和:“就是就是,下次再练练就超过那个女生了!”时鹿接过汽水,看着眼前笑着的两人,心里的紧张彻底散去,只剩下满满的暖意,像秋日的阳光,温柔地裹住了她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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