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话

翌日下午,林深迷迷糊糊睁开眼,一室光明,这才想起昨夜竟忘记拉窗帘,清醒片刻,转头看向窗外,登时愣住了——以为自己瞎了。

他一个翻身下床,随手拿起睡衣穿上,站在落地窗前朝外观望,只见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到处都覆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昨夜下大雪了!!

热好牛奶,林深端着杯子溜达进书房,打开电脑,登录□□,发现自己已经在四班群里,于是打开群聊窗口,刚想在群里说上几句,李军阳的信息就跳了出来。

李军阳:【鹿,在吗?几号回杭城?】

李军阳:【鹿?鹿(问号JPG)】

姚鹿:【刚看到,明天的飞机。】

林深:“!!”

李军阳:【怎么这么早?你们不是民营企业吗?我看人家都十五过完才开工。】

姚鹿:【没办法,生产是十六开工,我们财务要初八上班。】

李军阳:【你怎么走?打车吗?现在外面路上都是冰,可难走了!】

姚鹿:【做大巴,下午的飞机,来得及,不用打车。】

林深:“…………”

李军阳:【我车都没有,也没法送你(委屈JPG),你自己小心点,早点出门,省得路上堵车误了飞机。】

姚鹿:【知道了,我还有事,先下了。】

李军阳:【88,鹿,一路顺风!】

见姚鹿下线了,林深退出□□,翻开手机通讯录,找到姚鹿的名字,把“姚鹿”改成“鹿鹿”,存完后想了想,又改成“乖鹿鹿”,之后端详片刻,嘴角勾了勾,终于满意了。

初七一早,林深起床洗漱,匆忙吃了点东西,开着陆巡赶到团结小区,寻了一个既隐蔽、又能看见姚鹿家单元门的地方停下,把车窗打开条缝,开启空调,耐心等待姚鹿出现。

等了近五个钟头,林深是又冷又饿,就在他怀疑会不会已经跟姚鹿错过时,姚鹿拖个小拉杆箱,背着包,出现在单元门口。

林深马上精神抖擞,开着车子,偷偷摸摸尾随在姚鹿后面,见他走到小区对面公交站台,立即开到前方调头,继而缓缓停在他旁边,降下副驾的车窗。

“姚鹿?好巧啊!”林深装模作样喊道,“你这拎着大包小包的,是准备赶火车,还是赶飞机啊?”

就在上一刻,姚鹿见到一辆高大的陆地巡洋舰,缓缓从远处开来,心里登时咯噔一下,果不其然,那车到得他面前停下,下一秒,就看到林深的帅脸从车窗露出来。

姚鹿一脸无语,当即在心里翻个白眼,而后沉默地看着公交车来的方向。见姚鹿不搭理自己,林深便把陆巡靠边停好,下车走到他身边。

“鹿鹿,问你话呢?干什么去?”林深问。

“别叫我鹿鹿。”姚鹿漠然道。

“叫习惯了,不好改。”林深说,“你这拎着行李,要去哪啊?”

“旅游去。”姚鹿冷冷说道。

林深:“…………”

“你忽悠谁啊!”林深笑道,“我都看到群里你跟李军阳讲话了,你们明天开工,你今天就得回杭城。”

“那你还问?”姚鹿嘲道。

短暂思索后,林深说:“几点的飞机?我送送你吧!我也是刚好经过这,你说巧不巧?”

“不用了。”姚鹿面无表情道。

林深劝道:“鹿鹿,你看这天,这么大的雪!我从新华路那边过来时,路上的雪还没来得及扫,一路上看到好几起追尾,堵得要死!你是打算坐公交再转机场大巴吗?你这样万一来不及怎么办?”

听到这话,姚鹿抿了下嘴,没吭声,林深一看有戏,马上再接再厉道:“我送送你吧!这要是我特意来送你,你不接受可以理解,咱俩是碰巧遇上了,你说是不是老天安排我来送你?”

说完偷偷观察姚鹿,见他表情似有动摇,当即一步上前,拉住他的行李箱,说:“走吧,上车!跟谁置气也别跟你自己置气!我慢慢开,保证给你安全送到!”说着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拉起行李箱就朝陆巡走去。

姚鹿本就在担心路上会拥堵,若是赶不上飞机,机票钱要白白浪费了,这么一来,只得半推半就跟着上了车。

林深麻利地把姚鹿的行李塞进后备箱,发现他坐在后排座上,旋即不满道:“鹿鹿,坐前面来,你坐后面我怎么跟你说话?”

“不用了。”姚鹿说,“我坐后面挺好。”

林深想了想,语重心长道:“我一会开车要跟你讲话,你坐后面我就得扭头,那还怎么看路?这样很危险,听话,坐前面好吗?”

姚鹿瞪他一眼,迟疑片刻后,不情不愿地挪到副驾位,扣上安全带,林深见计谋得逞,心里一阵窃笑,美滋滋地上了驾驶位,启动陆巡,出发去机场。

“几点的飞机?”林深问。

“五点十五。”姚鹿答道。

林深瞥了眼时间,说:“现在一点四十三,四点前应该能到,剩一个钟头足够你换登机牌和安检了,来得及,别担心啊!”姚鹿面无表情地嗯了声。

市区里积雪严重,追尾事故很多,路况复杂,林深不敢跟姚鹿讲话,专心致志开车,很快便上了高速。高速上的雪被来往的车辆碾压、化得差不多了,车少路宽,开起来十分轻松,于是开始主动找他聊了起来。

“鹿鹿,渴不渴?”林深问,“后排座侧门还有瓶饮料,你要是渴就自己拿过来喝。”

听到林深张口鹿鹿,闭口鹿鹿,姚鹿脑子里嗡嗡响,终于忍无可忍,一脸烦躁地说:“能不能别我叫鹿鹿?我不习惯!”

“不能,鹿鹿!”林深笑着说,“如果你不习惯,我就再叫二十遍好了,就像从前那样。”

姚鹿刹那就静了,思绪不由自主地开始追逐林深的话,飘到遥远的过去。

他还清楚地记得,那天是林深的生日,之前他答应林深逃课庆生,他们相约那日下午去旱冰场玩,林深便来团结小区接他。

“鹿鹿,上车,带你去旱冰场。”林深长腿跨在自行车上,说道。

“你、你别这样叫我。”姚鹿红着脸说。

“鹿鹿,怎么了?”林深眉毛一挑,不悦道:“刚才我听你家楼下大妈这样叫你,她都能叫,为什么我不行?”

“这个是我小名。”姚鹿有些难为情,解释说:“平时只有我爸妈这样叫,咱俩是同学,你叫我小名,我不习惯。”

“鹿鹿鹿鹿鹿鹿鹿鹿……”林深一口气叫了十几遍,而后得意洋洋地看他,问:“习惯了吧?”

姚鹿:“…………”

于是从那天起,只要没旁人在,林深便自然而然地唤他小名,虽然姚鹿几次朝林深抗议,表示不满,然则在他心里,每一次听见林深叫自己鹿鹿,都觉得十分甜蜜。

“鹿鹿?鹿鹿?想什么呢?听见没?”林深的声音在姚鹿耳畔响起。

“嗯?什么?”姚鹿回过神来。

林深说:“我刚才问你,一会服务区停一下,给你买点热饮喝好不好?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不渴。”姚鹿答道。

“哦,好的,鹿鹿。”林深说。

姚鹿:“…………”

接下来的时间,林深若是不说话,姚鹿就不搭理他,车厢内的气氛既沉闷又尴尬,林深盯着前方的路,脑子里却一直在思索。

前夜发生的事实在是不愉快,总得想办法把它圆回来,姚鹿这人既执拗又小心眼,单纯的赔礼道歉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必须解开他的心结,才能抚平他的怒火。

一番沉思酝酿后,林深试探着说:“鹿鹿,我有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姚鹿问。

林深迅速瞥他一眼,商量道:“说之前你先答应我,别生气、别激动、别胡闹,这可是在高速,好不好?”

姚鹿不悦道:“你什么意思?你把我当小孩子看?我干吗要胡闹?”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深说,“我是怕你没等我说完就生气,你先心平气和地听我把话完完整整讲完,好不好?”

姚鹿想了想,而后道:“你说吧。”

“鹿鹿,首先我要向你郑重道歉。”林深说,“初五那晚是我不对,是我口不择言,我为我所做的一切,所说的一切,以及给你造成的伤害赔礼道歉,对不起鹿鹿!请你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姚鹿面无表情地听着,沉默不语。

林深继续道:“鹿鹿,那些话不是我的真心话,你所想的意思也非我所想,我只是用错了表达方式。”

说着转头看姚鹿一眼,见他咬着嘴唇,双手局促地绞在一起,便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于是轻轻碰了碰他的唇,柔声责怪道:“别咬了,怎么这么多年这个毛病还没改掉?天这么冷,一咬就会出血。”

姚鹿刹那呼吸一窒,继而微微低头,不过片刻,脸上便泛起红晕,林深尽收眼底,登时心花怒放,乘胜追击道:“鹿鹿,我跟你说实话吧,这些年我过得不算太烂,但也不算很好。”

“钢大你也知道,垃圾二本而已,毕业了要么去钢厂当工人,要么只能另谋出路,对咱们这三线小城来说,另谋出路就等于家里蹲。”

“还好我有个不错的爹能借点力,所以就干上基建这行,我们这行赚钱是不少,但是真的很累!既要维护关系,又要管理工人,还要到处讨钱借钱。”

“其他还好说,就是维护关系这事,唉!”说着林深沉吟片刻,而后道:“真的是太累了!而且对我整个人影响非常大。”

纵然林深之前的话均带着油水,但最后这句却是他的真心话。他一想到这些年看见的坑脏事、碰到的龌龊人,以及受过的窝囊气,心里便一阵阵酸楚,言辞间甚至带了点哽咽之意。

林深就这样,娓娓道来他七年来的心路历程,姚鹿安静地听着,一语不发,然而当林深似有哽咽时,姚鹿忽然就感受到他的无奈和伤感,不知道为什么,心倏然便软了。

“怎么叫……影响非常大?”他忍不住轻声问。

林深马上听出姚鹿的语气有所缓和,旋即看他一眼,发现他也在怔怔地看自己,两人短暂对视,林深心中一悸,差点冲动地扑上去亲他一口,无奈手握方向盘,安全在心间,只得咽了下口水,清了清嗓子。

他稍作措辞,解释道:“就是我得经常去应酬,跟一些人泡夜店、喝酒,以及……做一些不是很光彩的事。”

姚鹿甫一听这话,马上蹙眉看他,林深见状,忙澄清道:“不是!我说的有歧义!是他们做一些不光彩的事,我没有!我对主席发誓!”姚鹿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们这群人,白天是衣冠楚楚的精英,晚上一到那种场合就化身为禽兽。迫于生意缘故,我不得不周旋在其中,不但不能表现出厌恶,还要在一旁跟着嘻嘻哈哈,有时候我觉得自己都快精神分裂了,不知不觉就受到影响,我好哥们说我变了很多,现在一身的流氓气。”

说到这里,林深忽道:“我好哥们徐泽,鹿鹿你还记得吗?咱俩过生日那次他在,还有吴柯那次他也来了。”

“嗯,记得。”姚鹿小声说。

“就知道你记得。”林深大笑道,“其实你记得的东西还有很多,是不是?”

“你跟徐泽,还很好吗?”姚鹿问。

“好,非常好!”林深说,“你肯定想不到,这家伙现在也开公司当老板了,还做得不错。”

姚鹿又问:“做什么?”

“进出口贸易公司,不过以进口为主。”林深说,“具体经营范围还挺广,一时我也记不住,反正去年营业额大几百万吧,公司虽说不大,但利润不算低,小日子过得可滋润了。”

姚鹿微微一笑,说:“哦,那挺好的。”

林深见他笑了,知道这是把人哄得差不多了,终于松了口气,又道:“对了,之前他还朝我问起你来着,可惜那时咱俩也没联系,所以只好跟他说不知道。”

就在这时,服务区的提示牌出现了,林深瞥了一眼,旋即打方向盘进入匝道,说:“鹿鹿,我去服务区加个油,顺便给你买点热饮,好不好?”姚鹿嗯了声。

进了服务区,林深先去加油,接着把车停在超市门口,提议道:“下车一块去呗?溜达一会,你屁股是不是都坐麻了?”

姚鹿马上瞪着林深,林深哈哈大笑,趁机掐了下他的脸,打趣道:“想到哪去了?就是字面意思!你现在怎么跟个炮筒似的,一点就炸!”

姚鹿登时脸上一红,继而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下车走了。

林深笑了笑,心想鹿鹿的小脸蛋还是跟从前一样,又滑又嫩!短暂回味后,解开安全带,下车锁门,几步追上去。

他在超市给姚鹿买了奶茶,自己则要杯美式咖啡,两人端着热饮回到车上,林深喝了几大口,把杯子放进储物孔里,扣好安全带,继续赶路。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1、勿忘系安全带;

2、未熄火使用空调,勿忘开车窗;

3、复杂路况驾驶,勿聊天分神;

4、驾驶途中,勿吵架斗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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