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撕扯的力量远超林晚经历过的任何一次系统传送,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从每一寸骨骼、每一条肌肉纤维中硬生生剥离出来。不再是温和的抽离,而是粗暴的掠夺。视野里是疯狂旋转的色块与破碎的光线,耳朵里灌满了意义不明的尖锐嘶鸣和能量过载的爆裂声。
「警告!未知坐标!能量逸散超过临界值!」
「宿主生命体征急剧下降!」
「尝试重新锚定……」
系统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刺耳的杂音,像一台濒临报废的收音机。
剧痛。无处不在的剧痛。然后是冰冷。仿佛赤身**被抛入了宇宙真空。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那股毁灭性的力量猛地将她“吐”了出去。
砰!
沉重的落地声。不是柔软的草地,也不是坚硬的石板,而是某种混杂着腐烂枝叶和潮湿泥土的、略带弹性的触感。
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喉头腥甜上涌,她侧过头,猛地咳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浊气。眼前一片昏花,耳朵里嗡嗡作响。
她没死。
但……这是哪里?
林晚艰难地撑起上半身,环顾四周。参天古木遮蔽了大部分天空,只有零星惨淡的光斑透过层层叠叠的墨绿色叶片漏下来,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带着霉味的尘糜。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层,踩上去软陷无声。四周是扭曲盘绕的藤蔓,奇形怪状的菌类在树根旁无声地生长,远处传来不知名生物的窸窣声,更远处,似乎有低沉的、威胁性的兽吼隐隐传来。
一片原始、危险、了无人烟的密林。
完全陌生的环境。
“系统?”她在脑海中尝试呼唤,声音因虚弱和疼痛而带着颤抖。
没有回应。只有一片死寂。那个陪伴了她十年、发布任务、结算奖励、甚至在她感到孤独时能进行简单交流的机械音,消失了。或者说,陷入了某种彻底的沉寂。
尝试调动灵力,体内空空如也。不是耗尽,而是某种……被剥夺后的虚无。连同她在这个世界十年苦修得来的力量,也一并被那场混乱的强制跃迁带走了。
她现在,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凡人,没有任何区别。不,甚至更糟,她浑身是伤,虚弱不堪。
冷意,比这森林深处的寒气更刺骨的冷意,从心脏开始,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谢沉……
那个名字在脑海中浮现的瞬间,带来的不是十年相处的温情回忆,而是最后那一刻,他眼底彻骨的冰寒,指尖凝聚的毁灭暗芒,以及那句轻飘飘的——
“去死了吗?”
她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森林的冷,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与……被彻底愚弄后的巨大荒谬感。
十年。她像个傻子一样,倾注了所有,以为在塑造光明,结果只是在为恶魔打磨王座。
现在,恶魔高坐云端,受万人朝拜。而她,这个唯一的知情者,被弃于这蛮荒绝地,生死一线。
喉咙干得发痛,胃部因饥饿而痉挛。她必须动起来,找到水源,找到食物,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依靠着过去十年在野外磨砺出的、尚未完全遗忘的本能,林晚挣扎着站起身,折了一根相对结实的树枝当做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开始在密林中跋涉。每一步都牵扯着身上的伤痛,虚弱感如同潮水,一**冲击着她的意志。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天色愈发昏暗,森林里的光线正在迅速消失。就在她几乎要脱力倒下时,听到了微弱的水流声。
循着声音,她拨开一丛茂密的、带着锯齿边缘的阔叶植物,眼前出现了一条不算宽阔的溪流。溪水清澈,潺潺流动。
她几乎是扑到溪边,不顾形象地用手捧起水,大口大口地喝着。冰凉的溪水暂时缓解了喉咙的灼痛,却无法驱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冷。
借着溪水倒影,她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脸色苍白如纸,头发凌乱不堪,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嘴角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惊惶与疲惫。
狼狈得像一条丧家之犬。
她掬起水,用力搓洗着脸颊,试图用冰冷的刺激让自己清醒。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倒下。
那个背叛,那个谋杀,她必须活下去,必须……
必须什么?
向他复仇吗?
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林晚自己都感到一阵无力。如今的谢沉,是正道领袖,是万众归心的强者,实力深不可测。而她,灵力尽失,流落荒野,连活下去都成问题。复仇?拿什么复仇?简直痴人说梦。
可是……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她付出一切,却落得如此下场?凭什么那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可以高高在上,享受着她为他赢来的一切?
恨意,如同毒藤,在绝望的土壤里悄然滋生,缠绕着她的心脏。
就在这时——
「滋……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趋于稳定……尝试重启……」
脑海中,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响起了那个熟悉的电子音!
林晚猛地一震,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系统?!”她急切地在心中呼喊。
「核心程序受损严重……能量不足百分之一……数据库部分丢失……导航模块离线……任务日志……滋……错误……」
系统的声音极其不稳定,像是随时会彻底熄灭的火苗。
“还能修复吗?我们还能回去吗?回我原来的世界!”林晚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追问。
「……能量不足,无法启动跨维度跃迁……坐标丢失……当前世界锚定……滋……未知区域……」
冰冷的现实再次砸下。回不去了。至少暂时,或者说很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她被彻底困在了这个世界,这个没有归宿、危机四伏的世界。
“那我现在的状态?我的灵力……”
「宿主身体在强制脱离过程中遭受空间风暴侵蚀……经脉受损……能量核心……滋……溃散……修复可能性:未知。所需条件:未知。」
果然。连最后一点依仗也被剥夺了。
林晚靠在溪边一块冰冷的岩石上,仰起头,看着被茂密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的、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绝望如同夜色,一点点将她吞噬。
但下一刻,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
不。不能就这样认输。
谢沉想她死。她偏要活下来。
哪怕像野草一样,哪怕苟延残喘,她也要活下去。
她重新看向溪水中自己的倒影,那双原本因惊惶而显得有些空洞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沉淀,凝聚。恐惧依旧存在,绝望也如影随形,但更深的地方,一点冰冷的、坚硬的光,悄然亮起。
她不知道前路在何方,不知道如何在这绝境中生存,更不知道未来是否还有一丝希望。
她只知道一件事——
游戏,还没有结束。
至少,在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没有。
她深吸了一口这陌生丛林里冰冷而潮湿的空气,扶着岩石,再次艰难地站了起来。目光投向幽暗的森林深处。
首先,她得活过今晚。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