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光线，艰难地穿透厚重如盖的树冠，在布满腐叶的地面上投下零星斑驳的光点。林晚睁开了眼。
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饥饿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她的胃袋。但比起昨晚刚被抛入这片绝境时的惶然无措，此刻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冰冷的清醒。
火堆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小撮灰白的余烬。她活动了一下僵硬冰冷的四肢，扶着岩壁，慢慢站了起来。洞口垂挂的藤蔓上凝结着晨露，她扯下几片，将湿润的叶子贴在干裂的嘴唇上，汲取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水分。
必须找到食物。必须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折了一根新的、更结实的树枝作为手杖，再次踏入了这片危机四伏的密林。这一次，她的步伐虽然依旧虚浮，却带着一种明确的目的性。
她沿着溪流继续向下游走，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这里的植被茂密得惊人，许多植物她从未见过，形状诡异，颜色艳丽得令人不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生机，也潜藏着致命的威胁。
“系统？”她在脑海中再次尝试呼唤。
依旧是死寂。那个曾经无处不在的“伙伴”，仿佛真的已经彻底消亡。她不再依赖任何外物，只能依靠自己——依靠这十年在这个世界学到的、或许早已被谢沉的伪装所污染的知识和经验。
她辨认着可以食用的菌类，小心地避开那些色彩斑斓、显然含有剧毒的品种。她挖掘着类似野薯的块茎，用树枝撬开溪边的石块，寻找可能藏身其下的、指甲盖大小的贝类。过程缓慢而低效，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挖掘，都消耗着她所剩无几的体力。
几个小时后，她的收获寥寥：几颗酸涩难以入口的野果，一小堆勉强可以果腹的块茎，还有两只瘦小的、外壳坚硬的河蚌。
她回到昨晚栖身的山洞附近，重新生起了火。将块茎埋入火堆下的热灰里煨烤，又将河蚌放在火边，希望能借助高温迫使它们张开紧闭的外壳。
等待食物熟透的时间里，她靠坐在洞口的岩石旁，看着跳跃的火焰，眼神有些空茫。
十年。她所有的认知，所有的情感寄托，都在谢沉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和毫不留情的一击中，彻底崩塌了。她像一个被抽空了内容的容器，只剩下一个残破的外壳，和里面呼啸着的、冰冷的恨意。
她不禁去想，谢沉此刻在做什么？
是在接受更多人的顶礼膜拜？是在他那象征着“光明”与“正义”的宫殿里，微笑着处理所谓的大事？还是在某个无人角落，卸下那温润如玉的假面，露出属于黑暗的、真实的獠牙，嘲笑着她的愚蠢和这个世界的天真？
一想到他那张脸，那副她曾以为代表着“救赎成功”的完美姿态，胃里就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她甚至开始怀疑，这十年里，他是否曾有过哪怕一瞬间的动摇？是否曾对她产生过一丝一毫真实的、而非表演出来的温情？
答案，恐怕早已随着那道致命的暗芒，清晰无比。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自嘲和冰冷的嗤笑，从她干裂的唇间逸出。
她不再去想了。想一次，心口的伤就被撕裂一次。现在的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舔舐伤口。
火堆里的块茎散发出淡淡的焦香，河蚌也微微张开了缝隙，露出里面苍白柔软的肉。
她沉默地吃着这些简陋、甚至难以下咽的食物。味同嚼蜡，但身体本能地汲取着这点能量。她吃得很慢，很仔细，不浪费一丝一毫。
填饱肚子后，体力恢复了一些。她站起身，开始更仔细地探查这个山洞和周围的环境。山洞内部比昨晚感觉到的更深一些，在最深处的岩壁上，她发现了一些模糊的、似乎是人工开凿的痕迹，但年代久远，几乎被苔藓完全覆盖。
这里曾经有人居住过？还是某种野兽的巢穴？
她无法确定。但这至少提供了一个线索：这个世界，并非完全蛮荒。
她走出山洞，以山洞为中心，小心翼翼地扩大探索范围。她需要了解这里的地形，水源分布，潜在的威胁，以及……可能的出路。
森林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林晚立刻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将自己隐藏在一棵巨大的、需要数人合抱的古树背后。
那声音……绝非普通野兽。其中蕴含的力量感，让她即使灵力尽失，也能感受到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
她静静地等待着，直到那咆哮声渐渐远去，森林重新恢复那种令人不安的寂静，才缓缓松了口气。
危险，无处不在。
她抬头，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望向那一片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阳光刺眼，却照不进这密林深处，也照不进她此刻冰冷的心底。
系统沉寂，灵力尽失，身处绝境，强敌（哪怕那个强敌远在天边）环伺。
前路，似乎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黑暗。
但林晚的眼神，却在适应了这林间的昏暗后，显得异常沉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被树枝磨破、又被泥土沾染的伤口。
疼痛是真实的。
饥饿是真实的。
恨意，也是真实的。
这些真实，远比那十年虚幻的“温暖”和“救赎”，更让她觉得踏实。
她慢慢握紧了拳，感受着伤口被挤压带来的刺痛。
活下去。
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
然后……
她望向森林之外，那个她来时的、如今已遥不可及的方向，眼底深处，那点冰冷的、坚硬的光，如同暗夜里的寒星，无声地燃烧着。
总有一日。
这个念头没有具体的形状，却像一颗种子，落在了她被恨意浸透的心田深处。
她转身，不再看向那虚无缥缈的远方，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眼前这片危机四伏、却也隐藏着生存资源的原始丛林。
第一步，是熟悉这里，找到稳定的食物和水源，让自己先活下来。
她拄着树枝，像一个幽灵，再次融入了这片浓得化不开的绿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