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永远失去，而是失而复得后亲眼目睹着挚爱的离去。李则均对这点深有体会。

“亓晗先生，这个人您面熟吗？”当着亓启的面儿，李则均将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推到亓晗面前，“为表达我们与贵府合作的诚意，我替您找到了她。”

“……”

亓晗没有碰那张照片，而是垂下眼睑，面带疑惑地凝视着那张图：貌似胜玉。

照片中的她与幼年期的胜玉充其有九分相似，明眸皓齿，朗目疏眉，发箍将秀发分成柔顺的几缕，披散在肩上，她身着一袭新式旗袍，亭亭玉立，绰约多姿。

如果胜玉活到这个年纪，估计也如她一般温婉秀丽吧。

“李先生这是想给亓某人说门亲事？”亓晗咧开嘴，两个酒窝若隐若现。“估计人家看不上我。”

李则均双手按在拐杖上，阴鸷的独眼钩子一般盯着亓晗的脸，皮不笑肉也不笑。

“她改过名字。”李则均没有理会亓晗，继续道，“难道二爷还是想不起来吗？”

“我看看什么人。”亓启听着两人打哑谜似的就不太爽，朝站在身边的家仆递上眼神。

“呦呦呦，这不那谁吗…面熟…”胜玉和亓晗还是小孩的时候，亓启就已经十几岁了，没什么印象也是情有可原。

“这姑娘长的有点像我妹妹啊。”亓晗插话，“我妹妹十几年前死在一场大火之中，难不成李先生以为亓某我老糊涂了？”

李则均失笑。“这怎么敢。”

“记忆也有错乱的时候，其实二爷您也没有亲眼看到胜玉的尸体吧。”

记忆也有错乱的时候。

每当亓晗快要入睡的时候，脑中总会回想起这句话来。

人死不可复生，所以这应当是李则均设下的陷阱…

中国自古有磨骨开面之术，仅凭一张照片怎么能断定那就是胜玉呢？再者说，亓晗对李则均谎称胜玉是他的妹妹，可亓晗心里清楚胜玉真实的性别，这就更证实了那个女孩不可能是胜玉。

作为辛福典当行的掌柜，亓晗了解李则均的过往，李则均与陈家的恩怨在陈宗泽倒下的那一刻就已经算清了。陈宗泽害死了应佩珮，李则均为报仇杀死陈宗泽，一切到此本该结束。可是李则均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天门”，他一定是知道“天门”能够使亡者复生才会如此执着吧！李则均早已青春不再，应佩珮也已死去多年，难道要靠一副腐烂的尸骨复制出一模一样的人？在亓晗看来纯属扯淡。

会不会云水间和李则均有过联络？

更深夜静之时，偌大的府邸被一片死寂笼罩，说是人心惶惶毫不为过。

“笃笃笃…二爷开下门。”

亓晗正好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仔细一听居然是陈嘉龙的声音，赶紧翻身下床，披件衣服给他开门。

“你小子！大晚上不睡觉的干嘛！”亓晗眯缝着眼，扮出一份睡眼惺忪的模样儿。

“私以为二爷您没休息这才贸然打搅，给您赔礼了。”

“平时就听他们说你小子最有眼力见，你来给我说说，怎么就觉得我没睡觉？”

“脚步声是其一。与刚进玄岱饭店相比，您的步伐被打乱了，以及今天二爷您的窗户没有关严。方才我用的词是‘休息’，您在回答时用的‘睡觉’，”陈嘉龙语气坚定，“尽管您看起来很困，却在第一时间翻身下床给我开门，所以我觉得您不仅没有睡觉，甚至希望我来打扰。”

“进来吧，连蒙带猜的。”

亓晗打了个哈欠，“呼——哈，不是不想睡，我困的很呢。正好你来了，跟你说道说道。”

“洗耳恭听。”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既然决定了不睡，倒不如沏壶茶让自己清醒一点。在对茶的品味上亓家这对叔侄倒是相像的很。

“二十多年前，靠牙商发家的李家老爷年近半百仍膝下无子，便去庙里拜佛求签，和尚看过生辰八字说他命里本无后，又言一儿与他前世结缘，今生或为至亲。李老爷询问再三，和尚只道北方之人，再无多言。

“李老爷求子心切，认定自己应当有一位来自北方的养子，几个月后，李府有了一位少爷，没有人问及他的来路，只称他为‘灵均少爷’。

“灵均少爷向来是李老爷的心头好，对他如视己出，当然他也没辜负李老爷的心愿，对李家勤勤恳恳，极尽忠诚，没有一点少爷架子，李府上下无不夸赞灵均的好。后来李老爷的小妾生下一个儿子，取了但字‘莫’，莫少爷出生后，府里有了议论灵均的闲言碎语，人们表面上还是像往常那样善待灵均，但心里都知道莫少爷才是这个家族真正的继承人。

“可是莫少爷满月的时候忽然失踪了。满月宴上，所有人把李府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失踪的莫少爷。这时有人说看到灵均给孩子捆上石头，溺毙在湖里。灵均很委屈，同样也匪夷所思，这些人平时明明那样和善，为什么要平白无故诬陷于他？

“灵均认为养父会相信他，可养父还是排了人抽干湖里的水，水被一点点抽干，他的血也被一点点抽干，养父选择相信他终究是因为湖底并没有死去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