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林太太表情冷峻，似笑非笑。

林阮走近几步，不卑不亢叫了一声，“母亲安好。”

“好。”

“衣服怎么弄脏了？”林母把手笼递给旁边的仆人，手揽过林阮，搂着他往宅里去。

“看到雪景，觉得很美。下车步行了一段，途中不小心滑倒摔了一跤。”林阮抬头望向母亲。

林太太低头瞥他鞋子一眼，笑笑，“多大的男孩了，还贪玩不小心。”

“嗯，让母亲担心，还特意在外面等待了。”

两人慢慢往屋内走去。

足迹很快就被新雪覆盖。

一到屋内，顾姐很快就端上来热汤，乐呵呵招呼，“太太，少爷来喝一碗热汤。太太一下火车回来，就让我熬着了，说等少爷下课回来就可以喝上。天冷，又下雪了。”

林阮拿了准备上楼，被母亲叫住，“林阮，前几天我看的你和思琦的舞会照片了。很好，你们年龄相当，是该多交流。我想着找时间在家里办一场，和赵秘书长也许久未见了，叙叙旧。”

“听母亲安排便是了。”

“好。”

林阮快步上楼，换洗了衣物，从淋浴室擦着头发出来，听见楼下的争吵声。

“吴涟薇，你疯了。”

是父亲的声音。

“你不知道吗，东北的天已经变了。我父亲现在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唯一倚仗有大好前程的表哥和妻儿又死于非命。家里如今仅剩唯一的弟弟，他也是林阮的舅舅，现在东北政府已经不姓张了，为了家为了我死去的亲人，我必须要这么做。”

“你要钱，拿钱去办事情就是了。人你不要动。世界局势太复杂，不是我们可以预判的。”

“我不像你沉得住气，更何况，天下共产对我们有任何好处吗？帮助穷人的事情你一人来做就够了，你做的也够多了。恶人我来做，好与祸到头来我自己一个人承担，我不连累你。”母亲沉默许久后，字字铿锵的说。

“你我夫妻一体，大祸当头，谁能撇得了。我身体的确不够好了，我顾不到你，我们也得为阮儿考虑。”

“阮儿我有考虑，赵秘书长如今在总统府势头正盛，他的千金与阮儿又是同窗，我瞧着她对阮儿有些意思。”

“哎。”父亲长叹一口气，楼下安静了。

林阮进房间，等头发干的片刻，靠着床头若有所思。

虹姐关闭学堂后，托人帮忙，在老街口新经营一家小旅馆，老街口靠近码头和车站，人来人往，生意兴隆。

只近日，旅馆收留的一位客人，走的时候，床头留下了一些受伤的血渍。

在虹姐还没来得及清洁房间，军警像是提前得了信号冲进了房间，当场拿住了虹姐，二话不说把人带回了警局。

虹姐和家人之前开学堂已经多次经历这样的阵仗，以为不出晚饭就能把人放回来。但是这次，警察把人转移送到了另一处秘密审查室，连学堂、旅馆的事情合账秋后算账，虹姐夫找人打听，说人已经转移，给安了个地下党组织成员的嫌疑，不交待清楚是不会放人。

欢颜是周五按例去虹姐家吃饭，得知的这个消息。虹姐夫失魂落魄，旅馆也被贴了封条关门谢客，隔天虹姐夫带着欢颜去警察局探望了虹姐。军警半是劝说半是威胁的让家人劝虹姐早日交待所有组织成员联络的情况。

欢颜看到穿着单薄外套，身体备受折磨，发丝都仿佛有血渍痕迹的虹姐，眼眶噙满泪水，浑身发抖，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母亲。

虹姐看到欢颜，还哆嗦着伸出手，被折磨到无神的眼睛还流露出对丈夫的责备，怎么带欢颜来此地。

离开稽查处，虹姐夫告诉欢颜，是有贵人举报，而恰好旅馆收留的旅客是红色组织成员，他长叹一口气，面露出痛苦的表情。

这一年，在寒冬腊月中过去了，从林阮手里传过来的温度，在这年末仍旧下着多年未遇的大雪，水冷冻结冰的气候里，这一年梦幻的开头，凄惨的迎来了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