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

薛得信起身后,缓缓道来这些年查到的线索。

在任期间,他曾绞杀过一些山匪。

山匪帮派众多,但互相之间并非全无联系。

问起来,都说当年薛府惨案和他们山匪各帮派没有关系,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把脏水泼在他们身上。

纵使他们做了许多无良之事,但对于上阵杀敌的薛将军,从骨子里还是敬重的。

万不可能去做那屠府之事。

他还查到,当年案发后,凶手不仅屠了整府,最后还放了一把火。

若不是那日老天垂怜,下了点雨,减弱了火势,否则整个薛府都要化为灰烬。

等火扑灭后,官府清点尸体时,发现少了两具。

一具是府中下人,一具是薛将军幺儿。

官府认定,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哪里逃得了?大概率是被烧得渣都不剩了。

薛得信不信,后来也四处搜寻过,但一直没有进展。

这么多年了,这两具失踪的尸体,一直是横亘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若是薛将军的幼子还在就好了。若是他在,我只需他在暗处看上那人一眼,便能认定,当年的事,究竟是不是那个人做的。”

“谁?”

“谁?”

柳凤和薛誉异口同声问道。

“此人名叫冯安。”

“冯安?”柳凤悄悄看了薛誉一眼。

薛誉隐秘地摇摇头。

不认识。

也是了,当年他不过一个孩童,就算认得,也不见得记住名字。

“冯安是何人?他亲口告诉你屠府一事是他所为?”柳凤问道。

“不。他若是亲口承认,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他一块儿。”

“此人身形高大魁梧,虽上了些年纪,但从他脸上的刀疤和满手的茧子可以看出,是个练家子。”

“他承认当年的假消息是他放出的,才导致我和温宁的越狱。也承认当年鄱阳湖上那一战后,是他将温宁和船只藏匿。”

“两年前的密信也是他给我写的,而温宁,也是他杀的。”

“你既然知晓杀死温宁的凶手是谁,为何不告诉我们?怕自己身份暴露?看着我们为此案奔波,想破了脑袋也没个头绪,你觉得有意思是吗?”黄寻江有些生气。

“不是的。我也是前几日才知晓的。”

“前几日?”

前几日薛得信并不在鄱阳县。

“所以你此次离开鄱阳县,便是去见他?”黄寻江问道。

“不全是。我本就是有公务在身,是他来找的我。”

今日获取的信息量过大,柳凤脑子有些疼。

她揉了揉太阳穴,打断道:“等等。这个冯安说十九年前将温宁和船只藏匿是他干的,十九年后让船只出现,杀死温宁,也是他干的。”

“不错。”

“为的什么?”柳凤不解,好玩儿吗?跨度十九年的躲猫猫游戏?

薛得信摇摇头,“冯安说,他的主子杀了温宁,只是想要提醒提醒我,别忘了我是谁。可我觉得不对,如此大的阵仗只是为了再威胁我一次?两年前那次威胁后,便再没了动作,到底图什么?”

“先不论他的真实目的。你是如何怀疑到他身上的呢?他既没有亲口承认,温宁一案与薛府应当也没有干系,你为何怀疑此人便是血洗薛府之人?”

“我现在也有些说不清了,或许是一种直觉,或许是如垂死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的感觉。我问冯安,当年薛府一案,是不是他们干的。”

“他怎么说?”

“他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那夜月光很弱,可我偏偏就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得意和狠厉。”

“另外,我做了个局。那日我故意向冯安放出风声,称今日回来,实际昨日便偷偷连夜启辰了,独留下几人今日回程。若是今日回鄱阳的那些人遭遇了山匪袭击,恐怕……”

恐怕和当年血洗薛府的是同样一群人,且是冯安的人。

冯安……冯安……

柳凤心里喃喃。

若是能找画像师画出冯安的样子,或是找机会让薛誉辨认一二就好了。

想到这,柳凤转头看向薛誉。

却见他脸色煞白,指尖在微微发颤。

片刻后,他沙哑的声音响起,“我……有些不舒服。”

“怎么了这是?”黄提刑关心道。

柳凤忙将薛誉扶起,“昨夜他本就有些发热,想是没好全乎。我先带他去隔壁屋子歇息歇息。”

“去吧。”

柳凤将薛誉带走,他浑身冰凉得厉害,腿脚似乎也没了什么气力。柳凤费了好大劲,才堪堪将他扶坐在隔壁屋子的榻上。

“怎么了?想起那晚的画面了吗?”柳凤掌心在他额间探了探,倒是不烧,但有些细密的汗珠。

“他说的那个冯安,样子与当年我见过的那个山匪有些像。也是高大魁梧,面上一道疤痕。”

“难道真的是他?这么多年了,若让你见他一面,你害怕吗?”

“如今至少他杀害温宁是真,有名有姓,薛得信又见过他,凭提刑司的手段,找个画师画出冯安的样貌,再搜寻此人不难。”

那个人的样子,在薛誉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又常常入他梦里。

当真如薛得信所说,若是见上一眼,便能认定。

“说不害怕是假。可若真的是他,如薛得信所言,此人不过是个冲在前头办事的,背后之人还未揪出。若被冯安发现端倪,岂不是打草惊蛇?”

“咱偷偷见。”

*

第二日,鄱阳湖的郊外,一群山匪冲出,朝山路中间的一帮赶路人痛下杀手。

这些赶路人皆是鄱阳县县衙的胥吏,本是此次与薛得信一并出远门之人。

按照原定计划,今日才回到鄱阳县,只是如薛得信所说,他带着几名随身仆从,提早了一日出发。

两方势力打得不可开交。

可终究敌众我寡,山匪杀红了眼,一个活口都不留。

带头那人便是冯安,他狞笑着掀开轿子的布帘,一剑刺去。

没有想象中冰冷刀剑刺入温热躯体的感觉,只觉得手中的剑空荡荡的。

冯安定睛一看,哪里有什么薛得信,里头安静躺着一具用稻草扎着的假人。

他大惊失色,咆哮道:“我们被摆了一道!”

半个时辰后,一座华丽的府邸中,穿着锦衣华服的男子,将手中滚烫的热茶泼在冯安的手背上。

语气平静无波,“这点事都办不好,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冯安浑身发颤,猛地抬头,“主子饶命!主子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被薛得信摆了一道,我定要他付出代价!”

“主子你要相信我,当年屠府那事,我办得很干净的。这一次,我也可以的。”

冯安口中的主子“啧啧”了两声,半蹲下身将冯安扶起,又看了看他被热茶烫伤的手背,朝身边一下人训斥道:“怎么办事的?还不给冯安拿烫伤药膏来?”

“我当然相信你,我若是不信你,还能养你这么多年?”

“只是……我对你的信任也得有个度不是?”平缓的语调忽地上扬,变得尖锐冰冷,“若还是办不好,就不是热茶这么简单了。”

“是!是!冯安明白。”

*

可惜,冯安不明白的是,薛得信既然能想到他们要对自己下手,便不会坐以待毙。

只是他先下手为强的方式,便是揭开真相。

如今薛得信的身份曝光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都是一死,究竟是作为杨克礼,死在山匪剑中,死个不明不白,还是作为薛得信死在牢狱中,他心中早已有答案。

当县衙收到消息时,天已经黑透了。

据来报的士兵描述,现场血流成河,一个活口都没有。

尸体已经派人往县衙运了。

薛得信正要被黄寻江带走,暂时关押在提刑司。

他听到消息后,怔了怔,眼眶渐渐发红,声音发颤。

“我该想到的……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怎么会留活口呢?”

虽然是以他人的名义在活着,但与县衙这些胥吏这些年一点一滴的相处都是实实在在的。

那日他便说清楚了自己的谋划,那些人一声不吭毅然决然留下。

还有几个身手不佳的,硬生生被薛得信提前一日带走了。

“冯安……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干的!”

“寻江!是冯安!你们一定要抓到他,揪出那个幕后之人,以告慰薛府上下十几口人的在天之灵呐!”

薛得信是被飞鸣和文城押走的,他不断地回头,朝黄寻江叫喊道。

黄寻江撇开眼,痛心地叹了口气。

薛誉早已回了府休息,柳凤见他倒也无大碍,又独自一人回到县衙,便见到了方才那幕。

“黄提刑,我们接下来……”她待薛得信离开后,小心翼翼问道。

黄寻江望向门外已经无人的漆黑街道,从牙缝中挤出一个“抓”字。

“我已找了画师,等会儿就按照薛得信的描述画出冯安的样子。”

柳凤点点头,画师的技术她倒是不担心,只是……

“可这冯安在哪里?宸国这么大,大范围铺开搜查又慢又容易打草惊蛇。”

“不,我们不主动去寻他。”

“那……难不成他还会主动来找咱?”

黄寻江笑笑,“不错,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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