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留着人家前任的东西干嘛？”

佟笙眼神嫌弃地瞅她，怀疑温璃原本就不怎么样的爱情观产生了严重偏移，她扁了扁嘴，无情补刀：“怪恶心的。”

“我那天还他了，他不要。”温璃语气极不确定地回复，低头看了眼，将它重新揣进口袋里：“留着呗，反正也不占什么地方。”

姜枫不甚在意地拒绝回收之后，温璃之所以没让它躺在垃圾桶里等待第二轮回收，是因为当时脑子里闪过了一丝‘也许这东西对姜枫来说应该还挺重要’的念头。

他不收，可能只是暂时忘了它曾经存在过，就像那段留在她脑海里的记忆一样。

“更恶心了！”佟笙捂着心口，一脸要把隔夜饭吐出来的表情，她又独自翻了会儿白眼，隔着衣服戳温璃心窝子：“你又不是人家前任！留着做什么啊？纪念人家死去的爱情吗？！”

温璃眯起明眸，一把拽下佟笙谴责的手，深吸一口气，爆发：“我、乐、意！”

“……”

佟笙拉着张能塞包子的嘴，可能心脏系统被对方的无耻给震损毁了，全身细胞忙于跑一个地方修复，所以她脑子搜刮了半天，竟憋不住一个字来反驳她有可能从此走上歪路的发小。

一路逛到广场中央，置身场地中心的音乐喷泉跟着欢快的旋律起落。几个热爱生活的老太太围成一圈，音响都省了，手牵手跟着音乐手舞足蹈。

广场四围有自然形成的购物中心，设计风格十分现代化。购物、娱乐、休闲等商户应有尽有，商场底层还常年设有冰淇淋车，车身钉满七色彩灯，一到晚上就随机闪瞎两个过路人的眼睛。

佟笙远远就注意到了它的身影，说实话那么亮，要想不注意也很难，她打了鸡血似地拉着温璃一路小跑过去。

站在车前，佟笙自己点了没完，忽悠温璃也拿一个。

店员取甜筒递给她们时，展示着标准的职业笑容：“今日购买送限量气球，请问两位需要吗？”

“我不要，谢谢。”佟笙边接过甜筒边摇头拒绝，她的童心里只容得下食物，额外的东西只要是不能从嘴里塞进去，一律打大红叉。

温璃扬起笑脸，礼貌请求：“请给我一个红色的，谢谢。”

“好的，请您拿好。”店员取下一根绳，递向温璃。从店员手中接过气球后，温璃将绳尾绕了两圈，缠在了食指根部。

两人小口咬着冰淇淋，背对着冰淇淋车往中央喷泉走。

佟笙对她突如其来的童心表示不解，心想吃甜筒还要拿个累赘，闲得慌。

在音乐喷泉外围的石圈坐下，两个人身后的音乐伴着无数粉紫色的细小水柱由内向外喷涌，像裹上一层毛绒绒的光芒，雾里看花一样梦幻。

好像只要多看一眼，就要陷进这场旖旎的漩涡之中。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吐槽完学习情况，兜兜转转又绕回了有关男生的话题。

佟笙终于胆大一回，对姜枫下手了。主要的内容就是夸他长得好，还格外细致地分析五官，说得头头是道。最后她画龙点睛地又是惋惜又是摇头：“啧，唉，哎呀，可惜，高岭之花，太冷了，下不去嘴。”

她说完，低头对着冰淇淋就是一大口。

“还有你能看上的人物？”温璃听完她一连串的叹词，调侃道：“不说这个，我还以为你的世界只容得下纸片人呢。”

“你别把我说得那么高高在上好吧？纸片人我是要爱的，可现实也要用心对待啊。”佟笙拒绝被误解，当即睁圆了眼反驳：“我只是、只是对抽烟打架的男生很难有好感而已。”

“噢……”温璃恍然，点头：“喜欢乖的。”

隔了几秒，她又说：“那你刚才夸他好看是为了什么？不图他，图世界和平吗？”

佟笙：“……”和狗讲不通道理。

佟笙正组织语言准备反击，温璃却转了个要她命的话题：“你知道班草对你有意思么？”

“……哦。”漫长的沉默过后，佟笙看似随意地应付了句：“听过一点。”

“他长在你的审美上吗？”温璃明白她沉默后面的真相，选择追问。

佟笙低头不间断地啃冰淇淋，有意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语气已经别扭得不行了：“喜欢一个人，跟他的长相又没有必然关系。”

“也没错。”温璃挑眉，余光察觉到佟笙闪躲的眼神，神色逐渐变得愉悦。

像看到秘密在冒尖芽。

佟笙偷瞄了眼温璃，又飞速收了回去。

“其实吧……”她本来不敢跟温璃讲，但话题都到这儿了，不爆个瓜实在难聊下去。再者对温璃，她有十分的信任，她就算把心里话完完整整地交出去，温璃也会将她的秘密裹得密不透风：“你说的那个班草……哎呀，就是叶言之前给我写过情书！”

“我去？你，你真假的？”温璃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才被迫自己接住这个惊天大秘：“什么时候啊？”

11班班草的叶言，王子长相，开学就在群里被一众女生们给定型了。

这头衔，他从小学一路蝉联到高中，要不是高三那帮要低年级尊重高年纪的女前辈们喜欢硬汉，把校草头衔盖给了一个身高一米八五、练出腹肌、长相硬朗的学长，这草头衔早就被她们抢过来盖章了。

温璃见过那位学长，也很不错，但论五官精致度肯定是叶言吊打，没办法，分级如分年代，大家审美不一，只能说三中的包容性实在耐造。

但这不妨碍叶言在低年级里封神，一年而已，她们忍了，老的一走，她们迟早要把叶言送上神坛。

“高一放暑假那天。”佟笙印象很深刻，话一出口又觉得记得太清会显得在意，她摆摆手：“不过我当面拒绝了。”

“……”温璃一脸崇拜地竖了个拇指送她：“您真牛啊。”

“那我能怎么办？当时情况来得太突然了……”佟笙感觉自己要郁结了，顺了顺心脏所在的位置继续发挥：“而且我妈天天在我耳边换着花样叨叨要我不要早恋，导致我现在一张口就能劝退一个想谈恋爱的无知少女。”

温璃看着她‘我也很崩溃啊’的表情，很能理解地拍了拍她肩，转过头，温璃立马不知死活地站在佟妈的对立面唱起了反调：“有些人啊，错过，就是一辈子了。”

老成沧桑的口吻悠悠飘进佟笙耳里，她心想，这秘密早知道烂肚子也不放出来，省得听这人一脑门馊主意。

“结束这个话题，跟狗交谈我很累。”佟笙一扭头，把自己登下线，拒绝交流。

温璃：“……”早知道不作这个死了。

潺潺水声在身后规律地响着，填补她们之间默契的沉默。

“看那边，有个小孩儿。”佟笙事过即忘，抬手指向一处地方：“躲柱子后面，好像，在看你手上的气球？”

温璃眯起双眸，顺着佟笙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一个模样只有五六岁大的小男孩躲在商场门外的石柱后面，时而探出头来，仰头看向温璃手上高高飘起的红色气球。

“果然，小孩儿都一样幼稚。”佟笙说完，目光幽幽飘向坐在右边的温璃。

“唔？”温璃还眯着眼睛，像没听清的样子，视线久久地停留在对面的小孩身上。

也许是觉得自己被温璃这个目标人物发现了，小孩儿直勾勾地盯着她们所在的方向，挪动了步子，朝她们所在的地方走过来。

”我擦。”佟笙卷起冰淇淋的舌尖一凉：“他不会是往咱们这儿来的吧？”

温璃暼了下佟笙手里快吃完的甜筒，故意激她：“放心，你吃过的冰淇淋没人要。”

“……滚。”佟笙塞了温璃一个面目狰狞的表情。

这小孩不偏不倚地走到温璃跟前停下，睁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小心翼翼打量温璃，目光接连攀升，最终停在了她手上的气球。

温璃站起身，走过去蹲下与他平视。放柔声音问他：“小朋友，你一个人吗？你的家人呢？”

小孩儿收回看气球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转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男人。那人正在和一群同龄的大叔讲话，声音洪亮豪迈，偶尔还能传来一两个破碎的吹牛字眼。

男人说话时肢体动作幅度极大，而且夸张，也许是演得太过投入，连孩子离开身边也没有发现。

佟笙一口吞进最后一点甜筒尖。

她猫似地舔了舔指尖残留的冰淇淋液，余光飘向小孩，感叹道：“现在的家长心真大啊，咱们要是人贩子，这孩子估计……”

她话没说完就被温璃一个警告的眼神给打断了，佟笙也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要讲的内容是成年人都难以接受的程度，当着小孩儿面说影响更不好了，识趣地收了声。

“小朋友，这个气球送你了。”温璃将绕在指尖的气球绳取下，放到孩子指头上多缠了几圈，最后将绳尾放在他的手心，对视他黑亮的眼睛，耐心叮嘱：“下次出门要紧跟家人，不要离开他们身边。”

说完，又笑着伸手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

得了想要的东西，小孩立马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牵着气球绳晃了下，眼睛陡然亮了一度：“谢谢姐姐。”

“回去吧，去爸爸身边。”温璃说着，轻拍了下孩子的肩。

小孩声音稚嫩地‘嗯’了声，还重重点了头，转身之后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的样子。

温璃撑了膝盖站起，每见一次孩子回过来的头，就笑着冲他挥手作别。

人类幼崽的可爱和纯真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抗的啊，她也不能免俗。

小孩小跑回到男人身边，仰头扯了扯他的裤腿。

男人看到孩子手上的气球，神色瞬间变得不安。他蹲下来问了自家儿子两句，目光顺着孩子看向的地方望过去，那头的喷泉旁边坐着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

男人怜惜地摸了摸孩子的头，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赶忙牵住了孩子的手。

“叫什么姐姐啊。”佟笙抬眼看了下小孩离去的方向，意有所指地嘀咕：“应该叫阿姨。”

“他叫我姐姐，你？”温璃顿了下，轻笑出声：“勉强算阿姨吧。”

佟笙：“……”妈的，我干嘛要说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蠢话。

“不和你吵，反正也赢不了。”佟笙也站起身来，抖了抖有些麻意的腿。眼睛往温璃那儿一撂，她又皱起眉来：“明明才高二，你怎么整得自己跟个老阿姨一样。”

温璃仍然盯着不远处的男人跟小孩儿，目光有些晃神，不知道对着什么方向：“早熟嘛。”

“神经！”佟笙朝天翻个白眼：“哪有人会说自己早熟啊。”

温璃理直气壮：“这不是为了配合你的说辞吗？”

佟笙：“……”

人虽然不能同时踏进两条河流，但是人可以犯同样的错误两次。

这张嘴，佟笙今天是彻底不想要了。

音乐喷泉斜对面，超市外头的六人固定座椅上，坐着五个姿态各异的学生。

张凡从超市溜出来，将刚买回来还挂着冰霜的可乐递给姜枫，狐疑道：“哥，你看什么呢？”

犹豫了一秒，姜枫抬手接过饮料，语气漫不经心：“喷泉。”

张凡恍然‘地哦’了声，姜枫神色自然地转移了目光，掏出手机按亮屏幕。

俩小弟天天缠着姜枫总算是尝到了点甜头了。在他们眼里，大哥今天能勉为其难地答应跟他们一块出来玩，那就是迈出了离不开他们的第一步。

姜枫的心思却没他们想的那么曲折复杂，他不过是不想待在每天都是战争现场的家里，逃出来，呼吸点还能堪称是人间的空气，证明他还像个人一样活着。

他们所在的方向是商场入口的右侧，而入口正对面迎着光亮的喷泉旁边，坐着两个吃甜筒的女孩子。

“齐非，你要喝哪个？”张凡将手伸进塑料袋里翻了翻，拿出一瓶雪碧：“这行么？”

齐非也不挑，伸手接过：“谢了。”

张凡陆续给其他人发了饮料，没喝完就有人提议打牌，说是出门顺手带了一盒扑克。

姜枫和齐非表示不参与，张凡就和其他几个人组了一桌。他进超市买了捆贴条，定了个谁输谁贴的规矩，情绪高涨地玩了起来。

耳边嘈杂声渐起，几人打起牌来吵得要命。

一会儿有人出牌耍赖，一会儿有人偷偷拿掉贴条，被当场抓包了就被其他人按在地上加倍贴回去。

姜枫散漫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又漫无目的地飘到了某个方向。

粉紫色的喷泉水柱不知疲倦地涌着，形成雾蒙蒙的一片，装饰成模糊又梦幻的背景板，有个人的模样却格外清晰。

那人面对一个孩子，缓缓蹲下，将手上的气球送了出去。

“哥，你明天去学校不？”齐非明显跟姜枫熟络多了，拉开易拉罐喝了口，偏过头去问他。

姜枫习惯性地念出一个字：“不……”

目光中，有人缓缓站起，冲远去的孩子不厌其烦地挥手。她眉间舒缓，眼睛弯成了月牙，笑意温柔又缱绻。

他顿时收了声。

“哥，你刚说什么？”旁边的人太过吵，齐非没听清。

他眼里有一幅不经意发现的画，画里人影仍在攒动，让人挪不开眼。

姜枫喉结滚动了下，目不转睛地道出一个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