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璃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了，成了全国高中数学联赛的其中一位竞赛选手。当然，她的好队友托她的福也没被落下，姜枫第二天就在报名表上把自己名字给填了。

那气势，看起来是怎么也要跟她一起共这趟的患难了。

一周后，沉浸在竞赛题里的温璃做完第十道后，皮球一样泄了气。

“真得感激你舍命陪君子，不然这趟我单枪匹马的，真不知道该怎么闯。”温璃有气无力地说了句，仰头盯着教室天花板，紧贴椅背，就这么没骨头地吊着自己的脑袋。

“你只考过英语？”姜枫问，正对着白纸行云流水地写稿：“数学以前没参加过吗？”

温璃动作迟缓地左右晃了下脑袋：“省内有过一次，拿的一等，但放在全国里看，含金量不高。”

“看你这么痛苦，要不我跟你换？”姜枫说着就要把自己打的作文草稿塞过来，看起来不像是要开玩笑。

温璃哪里见得了这东西，手忙脚乱地推了回去：“谢了，恕臣无能。”

然而，这位姜同学不仅没给予丝毫的同情之心，还勾唇笑了起来：“我勉强自己一回，救你出苦海。”

“可别。”温璃手还放在姜枫手背上，她趁机攥了攥，吃完豆腐才收的手：“两回老二我已经够难受的了，再说我口语太中式了，算了吧，还得你上场挣面子。”

真不是温璃有意拍他马屁，上周姜枫第一次在早读课上念他写的稿子，一口发音纯正的英腔，嗓音清朗又性感。

她坐那么近，听得一清二楚，别提有多悦耳了。

左右都不行，姜枫没辙，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再版稿，皱眉看着温璃，像在询问她的意见。

“你别这么看我。”温璃低头避开一部分姜枫肆无忌惮的目光，突患结巴：“反、反正，这不是有你跟我一块么，而且我、我心理素质也没那么差，扛得住。”

“那就好。”姜枫说完撇过头，唇边笑意更深了。

没一会儿，温璃突然想起来这次的英语初复赛区在一中落脚，姜枫要是这次回去考，也算故地重游了。

就是不知道他到时候会是什么样心情，毕竟是曾将他踢出局的老朋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希望别影响他正常发挥吧。

不过他心态向来稳如老狗，她都自愧不如，想必出不了什么岔，也就不多嘴操心这个了。

温璃胡想完毕，一个起身，扑回了她的竞赛题。

递消息的小佟子快马赶来时，扫了两眼温璃桌上的竞赛工具书，如看晦涩难解的天文。

自从温璃上星期从老张办公室回来后，佟笙就嗅到她失去社交时间的自由了，这种情况以前也犯过，于是她大胆猜测，极有可能是被拉去充竞赛了，佟笙收回落在书上的目光，摇头洗了洗眼睛，不禁嘀咕：“这东西……”

“得，肯定又被张魔鬼给坑了。”佟笙兀自断案了，一屁股落在温璃前座，抓住她做下一道题的空档，抽走了她手里的笔，说：“放学后咱们班有个大聚会，你来不来？”

“去去去，我去！”温璃毫不思索就点头应下了。

笔被佟笙拿掉的时候她没有感觉到冒犯，反而有一丝如释重负，恨不能现在就开始狂欢，她叹了声气，更蔫儿了：“看了这堆东西，我感觉我也没那么喜欢数学了。”

佟笙咦了声，抓着她的笔躲了下，如避虎狼。

这是被自己逼疯了吧这么大反应？真是应了那句‘竞赛一沾，全身冷汗’。

默了默，佟笙拿手在温璃眼前晃了晃，说：“你可别真学魔怔了，下午跟姐几个去放松放松，说不定状态会好很多。”

“知道了，笔还我吧。”温璃伸出手，平静的语气中揉了万分的坚定：“没办法，既然选择做，我就要全力以赴。”

适当自我放弃一下，有利于调节心态。

如果绷得跟弦一样紧，指不定战场没上就先自断后路了，在心态这一块，温璃的头脑还是时刻清醒的。

佟笙望着她，敬佩之心油然而生，站起离开前，她老气横秋地拍了拍温璃肩，摇头叹息道：“节哀。”

佟笙作完这个贱，不给温璃反应的机会，就溜之大吉了。

放学后，11班几个经常玩在一块的同学约好先在饭馆碰面。

等前等后，人终于齐了。

张凡和齐非做东，招呼服务员来点单，询问了一圈人的忌口以及有没有什么过敏的，顺利避完所有雷，点了一桌的菜。

“我给大家倒汽水啥的，要喝什么口味的跟我说，管够。”等菜期间，张凡从台下拎出四种饮料，挨个往同学们的杯里倒上，像个歇不下脚的管家。

“谢了。”

“好了好了，多了。”

“……”

“行啦，你别伺候大家伙了，什么毛病。”佟笙是看不下去张凡这忙碌劲儿，都请客了还当牛做马地做仆人，让她们这些来白嫖的情何以堪：“我们要喝自己会倒，你歇着得了。”

“就是，我们有手，你别忙活了。”蒋甜赶紧把饮料从张凡手上接了过来。

“……”张凡心口一热，感动极了，平日嘴贱跟佟笙斗法，她凶神恶煞的下手还不知轻重，没想到还挺会关心人。他暗暗发誓，以后再不和她作对了。

“再说了……”佟笙抱起一大罐可乐，往自己杯里倒，嘀咕说：“你倒的压根就不是我喜欢喝的。”

张凡刚热起来的瞬间心凉透了：“……”

看来这个贱，以后他该犯还是得犯。

酒足饭饱之后，他们火速赶往了下一趟，在KTV包厢里，男生们跑去点歌，女生们就叽叽喳喳地聊起了天。

前奏一响，齐非越过几个女生，在温璃身旁的空位坐下。

他从没跟温璃说过话，既然来了，肯定不简单：“有件事，还是要跟你说。”

“什么？”温璃叉起一块水果，审视着齐非严肃的脸色：“搞这么神秘。”

齐非看了眼周围，才压低声音说：“你还记得上回揭了你过去的刘肖文吧？”

“嗯。”温璃点头，慢吞吞地喂着自己水果：“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

“他有个上家，是那个人提供了关键线索，才让刘肖文找到了那些跟你过去有关的视频和照片。”

齐非说这话时有点咬牙切齿，好像这个上家就在他牙缝里呆着似地，动下嘴就能将他碾碎，他往一个意有所指的位置看了过去，丢了个爆炸性消息出来：“这个上家，就在这个包间里。”

温璃送到嘴边的水果块一滞，怔了一秒，她说：“所以你们组这个局就是为了逮他？你们这也太破……”费了。

齐非：“……”

你的关注点敢不敢错得再离谱点？？？

温璃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牛头不对马嘴，立马刹住了车，拎出震撼的脸色，压下嗓音，给了齐非一个正常的反馈：“……所以，是谁？”

“祁封。”齐非说。

温璃：“……”

齐非跟姜枫混的，他爆的料就相当于姜枫的圣旨。姜枫要有什么疑心，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温璃也更愿意信任姜枫。

她眉头一皱，笑了，几乎是冷哼的变式。

合着她言语上威胁了祁封大半个学期，到最后还是避无可避地被捅了一刀。不仅是做得悄无声息，平日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从容地和她聊天、谈笑，不显一丝破绽……

好有手段。

“保真吗？”温璃也看向人堆里的祁封，这会儿他正跟男生们搂着肩膀快乐合唱，她问这句，还是想给祁封一次机会。

“这事……”齐非顿了顿，说：“我哥也知道。”

温璃：“……”行吧，实锤了。

真是她瞎，没看穿这个背刺她的小子。

“姜枫也知道？”她这下是真诧异了，就是心有点塞：“不过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瞒了我那么久，怎么又想告诉我了？”

呵，还不是那小子三天两头找你闲聊，我哥那张脸都黑到校门口了，您是一点也瞧见呐……

齐非自然没敢把这话挑明，只是清了清嗓子，声更低了：“他不让我们说，是我自作主张，而且我哥不仅知道，还为你揍过那小子……”

听到这一句，温璃呼吸一窒，姜枫这么生猛的吗？

哦不是，以这么暴力的方式替她出过气吗？

“怪不得上学期祁封有天鼻青脸肿的，说不小心摔了一跤，我看了那伤……”跟人聊着天，温璃半点被伤害的悲伤都没有了，还没心没肺地吃起了水果，她嚼了嚼说：“我还寻思什么跤能摔这么严重，原来是被打了。”

齐非：“……”

这姐妹究竟还有多少不平常的反应在等着他。

齐非打完小报告就找借口撤了，不然他真不知道温璃还要给他塞多少脑洞表现。

除了他哥，估计也没人接得住了。

趁大家伙玩情歌对唱正到尽兴之时，温璃悄摸溜到了姜枫身边。他不唱歌，所以坐的这个位置，地处偏远。

温璃贼似地左右看了下，一副特工做派地坐在距离姜枫最近的座位上。

从温璃鬼鬼祟祟地从另一边摸过来那会儿，姜枫的视线就留在她身上了。他一直盯着她，直到温璃安安分分地坐下，他抿了口饮料，凉凉开口：“跑过来邀请我跟你情歌对唱？”

“……”

温璃一口老血险些没憋住，她捂住心口缓了缓，嘴里含糊地说了几个字也没能传达出完整的意思。

她放弃了，长长呼出一口气，重新组织起语言：“对啊，你都会什么歌？这回我配合你。”

“那就挑首热门的对唱吧。”姜枫修长的指点着沙发，半点看不出玩笑的意思，他想了想说：“《只对你有感觉》？”

“……”

温璃傻了，咬牙切齿地对他说：“你来真的啊！”

姜枫嗓音低低地嗯了声，个中曲目从脑中一闪而过，这回语气里带有点玩笑意味了：“不然换《今天你要嫁给我》？”

“你闲暇之余还研究这些？”温璃惊得一口气泡水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用手挡着咽了下去：“咳咳咳……”

姜枫举起手机面向她，某搜索引擎上显示着一条‘KTV热门对唱歌曲’的词条：“轻而易举。”

话虽如此，可是那些肉麻的歌名从他嘴里念出来还是很奇怪……

“你孔雀啊？？？”温璃被他雷懵了，咬着唇艰难憋笑，低头躲开他的目光：“一直开屏。”

“不然？”姜枫从容追问：“所以你接不接受？”

温璃转憋笑为大笑，便宜样是一点也遮不住，她用手背挡住唇，仿佛这样能将她兴奋的情绪盖过去似地。

“好、好啊。”她结巴着应下了。

“啊等等！我跑这来不是为了这事儿。”温璃及时叫停。

她心想，姜枫这人真会蛊惑人心，自从上回加上微信之后，他就屡次显摆他的狐狸尾巴，温璃经常被他三言两语迷得七荤八素，这回也……

她叹叹气，后知后觉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捅出我那点黑料的人里有祁封？”

“……”

姜枫沉浸在她小女生表现的愉悦之中，还没享受多久，突然听到这个介怀的名字，大好的心情弱化了一半：“知道。”

他得了消息那阵儿，早在第二天就揍过那人了。

“所以，你真揍了他啊？”温璃还是不敢确定，她寻思着姜枫应该不会为她做到这个份儿上……吧？

“嗯。”姜枫一个字打破了温璃的质疑，他回忆起祁封挨打那天，冷笑说：“我还嫌下手轻了。”

“……”

温璃不敢吱声了，好似被揍的人是她。

片刻，虽然觉得这种出气方式在行为上不太可取，她又干过类似的事，所以还是得说些什么来表达她对姜枫的感激。

她磨磨蹭蹭说：“就、其实如果当时我知道的话，我应该会自己动手。”

“你动手……”姜枫扫过她纠结的脸色，语气犹疑：

“他还能活？”

温璃一愣，下意识反驳：“……什么意思啊，说得好像我只会使用暴力解决问题。”

“你不说动手么？”姜枫伸手摸向装了汽水的玻璃杯。

“我……动手解决问题不行么？”温璃在他眼皮底下玩起了文字游戏：“我又不是还跟以前一个德行。”

“……”

姜枫只是笑，玻璃杯拿在手里，没有接茬。

其实她只是害怕姜枫知道她那段打打杀杀的过去，害怕他讨厌自己对男生施展拳脚的样子。

哪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不希望在喜欢的人面前保持她最好的形象呢？以前她没过形象，现在她想捡起来了。

至少在这个人眼里，她希望自己是独一无二并且是没那么多毛病的存在。

“以前怎么了？”姜枫抿了口饮料，点头说：“挺好的，就是没我在。”

温璃扑哧一声笑了，说：“你真挺会哄人的。”

她看着姜枫默默想着被她重复了很多次的那句：

你在的，可你什么时候想起来跟我的那次一面之缘呢？

“哎呦呦，这不妥妥情侣样儿了么？”佟笙在一旁吃瓜，是真的吃瓜，她低头啃着一块哈密瓜，眼睛在他们身上来回游走：“我嘴里吃着甜的都觉得牙酸，惹~”

“整挺好的，也让咱们这些凡人瞻仰一下学霸的爱情。”蒋甜吸了口果汁说，手肘撞了下佟笙。

“说得好！”佟笙鼓完掌，停在半空的手没下来。

“来！”她示意蒋甜击掌表立场，对方极其配合，伸手与她合二为一，声响清脆。

“给咱们大哥大嫂点一首《只对你有感觉》！”张凡那大嗓门一喊，声响在整个包间一逛，全让人听进耳朵去了。

“哇哦——”众人起哄声起。

“……”男生堆里还响了一片的口哨声。

温璃赖不过姜枫，即便是鬼迷心窍下答应，也还是要践诺。

被这么一调侃，姜枫倒没什么，他就坐在那儿，神色淡淡的，仿佛天崩地裂都影响不了他。

一副‘王从不恐惧平民们注视’的高贵做派。

温璃却跟被电了一样，经通全身，尤其头皮，全麻，正低头用眼睛到处找缝。

众人笑成了一片，纷纷用八卦的眼神投喂这对发光的主角。

张凡挤去点歌台，体型优势创飞了几个：“让我点，让我，我来搜，助攻我在行……”

“好好点，别瞎说。”姜枫先点了他。

“哎行，哥。”张凡立马怂了，翻着点歌面板，安安分分地输入歌名，点了添加：“点好嘞，哥，一会儿第三首就是。”

其实后面还有一长串女生们点的，他心思也八卦，有意把歌曲的顺序往前调了。

本来是正儿八经的情歌对唱，前一段进行得也顺利，实力之下的男女对唱，听觉满足了，在场的11班同学明白的、不明白的都结结实实地吃到了前所未有的大瓜。

后来有人乱入，渐渐就汇成了大合唱。

唱完这首，大家都乐了。

一半是由于磕到CP，另一半则是受这样和谐欢乐的气氛所感染，学生时代的一段情谊会通过这段经历被记忆保存下来。

在很多很多年之后，我们仍然能回头看看我们的青春，是怎样的快乐、融洽与灿烂。

聚会结束之后，前面的人已经走一大批了。

温璃和姜枫是最后并肩走出包厢的吊车尾，下到一楼出门，祁封就在前面一段路等人，他声音不高不低地喊了声‘温璃’。

“他应该有话跟你说，我前面等你。”姜枫侧头在她耳边落下一句，主动给她腾空间，先一步走了。

温璃走了过去，在祁封跟前停下，抱臂说：“什么事？”

其实她明知故问，齐非跟她透完底子，应该也会给祁封通气，不然怎么达到他想要他们反目成仇的效果。

“我……”祁封欲言又止，脚下就挪了半步，半天攒不够勇气迈出去，内心那部分愧疚撕得他开不下这个口。

他想向温璃解释，可是挺讽刺的，本来就是他主动做了这件事，没人逼他，解释什么呢？作案过程么？

当时他还没有对温璃产生同学以外的情愫，就变态地想看她被人揭开伤疤，沉于痛苦的样子。

第二天挨了姜枫一拳的他，也确实看到了。

那几天他将温璃低落的情绪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却没有了一丝筹谋前想要看她坠落的愉悦感。

没多久，学校通报批评了传播**者，她突然就释怀了。

在操场底下，他站在她的右边，清楚地看见她露出了一个从没见过的极度温柔的笑。

那一刻之后，他就已经垂落在后悔的深渊里挣扎了。

可他不敢坦白，时间一过，他摸到了温璃敢爱敢恨的性子，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友情，一旦散开，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唱了几首歌之后，张凡在包间里跑过去跟他旧事重提，斜对面坐着正低头跟温璃说话的齐非……

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手里麦克风一掉，他整晚的状态都恍恍惚惚，身在云间，踩不到人间这块土壤了。

挺好的，现在也真的什么都没了。

沉长的沉默后，祁封自嘲地笑下，最后只送出一句平常得再不能平常的道歉：

“对不起。”

“我收回分班前的那句话。”温璃有这个耐心等待别人开口，却没接收这个带有歉意的信号。

表情看似平静如水，实则内里暗潮翻涌。

祁封眼睫下垂，他知道自己接不了眼下温璃说出的任何一句话，索性哑巴着任由她处置了。

温璃明白祁封的愧不能言，她想了想，没有冷笑，也没旁自己做出任何激烈的言行举止，她只是平平静静地评价道：“你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啊，算我瞎了。”

她说完，走得干脆，一路往前。

祁封站在原地，琢磨着她要收回的那句话……是说觉得他挺安分的一个人吧。

其实他早就否认过了，只是她没揭开这层面纱，就会仍然将他视为真心相待的朋友吧。

他叹了口气，对着自己：“自作自受。”

——

飞轮海和田馥甄合唱版本，感兴趣的小伙伴请安静听歌，勿提此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7章 竞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