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凌风偶得七王术名,行觉出关琅嬛高楼(上)

这天还是寅时三刻,凌风便从别院出来在琅嬛楼前候着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待着总是心痒痒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在何处发生。

“所幸找到了此处的福地所在,了悟老头还是有些手段的,能独霸这么个地方。不过就算在那里,这么两个月过去所恢复的仙力才近七成。”凌风长叹一口气。“如果还是以死战不休的态势去做这回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回上界。符意分身播散出去今晚应该有一手回信来了,这几日总是心浮气躁,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要出关了。”

凌风心下思绪翻飞,独自背手站着,直站到卯时三刻,天彻底清明。这已经是四月末的光景了,山中还不见热,明媚的阳光落在琅嬛楼四周的树上打成金黄颜色,仿佛还在春天。

凌风的眼睛望着琅嬛楼望倦了,看见了打在叶上、草上的阳光,树影隙缝处竟生着些淡蓝色、白色的喜阳小花,凌风笑了笑,“总有生命在意外的地方绽放。”四下无风安静非常,静下心来能约略听到远处紫极殿内三清阁弟子上早课的声音,凌风却在早课声中听见一阵轻柔的脚步。

“师父。”

凌风缓缓转身,轻笑问道:“怎么不在紫极殿里和他们一起上早课呢?”

“天天总是那些什么道啊,玄啊的,听得我头都大了。”元鹤一面说一面摇着头作痛苦状。

凌风见她顽劣模样只是微笑着,“那你的回春符意找到了吗?”

“两月前蒙阁里的无尘道长指点,徒儿已大有进展。”元鹤听凌风问到此处,笑靥如春花绽开。

“哦?没想到无尘还能指点你。”凌风故作讶异回道,而后点了点头,心下想着:就算背负了深仇大恨,但到底不过是个孩子,能够保有这种快乐成长下去的话,不是坏事。

元鹤转过身往琅嬛楼一侧的树去,树下有些因风摇落的瘦叶,大概历了一冬严寒,终于要在入夏之际离开枝头。元鹤拾起一片落叶,剥去叶片仅留叶柄在手中,俯身下去正欲作符。

尽管元鹤背对着凌风,但凌风能察觉到元鹤剥去叶片时自然之中的力量略略向她聚拢。“还是有一套自己的办法的。”凌风如是想道。

尽管叶柄很小,元鹤却捻着它画了一个尺许长的回春符。符脚刚一点完,嫩绿色的灵光在符身乍现,地表的落叶残枝快速淹没进泥土中,而欣欣向荣的树木、草丛因符意更上一层楼。

元鹤这时回过头来问道:“师父,为什么回春符不是让枯叶复活,而是让活着的树木草丛更繁荣呢?”

凌风未曾想过元鹤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在他的预想中,元鹤应该缠着他传授些别的法术才对。尽管如此他仍旧答道:“回春不是逆改前途,当叶落沾泥,它的前途就只剩下了化作春泥。至于生者才有可能重泛生机。所以法术并不是为不可为,而是为或可为。”

“啊,师父,你为什么说话也像他们上课一样,什么为可为,不可为的。”元鹤听不大懂凌风的话,拦胸原地站着,见凌风冲她一招手,她又忙跑了去。

“这些都是这个世界的基础,你如果想要变强就一定要弄清楚,什么是为不可为,什么是为或可为。”凌风轻声说道。

凌风轻轻拍着元鹤的背,示意她往前走。元鹤听着凌风的话,身后感受着凌风的手掌拍击,先前的回春符落成的喜悦荡然无存,立即回想到变强是为了给自己一家报仇,脸色冷了下来。

凌风自然感受到了二人之间气氛的变化,虽然他实在无意让她一定要在小小年纪承担这么多,可这已经是命运的安排了,更何况元鹤在他身边也是为了变强,为了报仇。

凌风同元鹤走出去两步,“不妨我们到紫极殿去,你近来和他们俩相处还愉快吗?”

元鹤只是点点头。

“这两个月,我看无尘也是勤快起来了,阁内没有再找你们的麻烦了吧?”

元鹤又点点头。

“变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哭丧着脸并不会加快你的进度。”凌风忽然站住了,如此说道。“不妨坦然开阔地拥抱自己的命运。”元鹤听到这句话也站住了。

“是,师父。”

凌风见状只得摇摇头,“走吧,或许跟他们在一块,你的心情好转得会快一点。”二人便往紫极殿去。

等二人走到紫极殿时已是辰时初,童子们纷纷从紫极殿内走出四散开休息,活动活动筋骨,间或三两人成群凑在一起说笑玩闹,但已有了些探讨玄微的氛围,不少童子嘴上动得很少,眉头却皱得紧,大约在思考方才早课讲经时某些未通妙义。

童子们都穿着紫青道袍,含混一片很难认出谁是谁,但元鹤一眼看见了云松和清音所在的角落,便拉着凌风走近了去,直走到近处才发觉还有一人站在他们二人身侧,不由得让元鹤打量起他来。

五短身材,紫青道袍被他撑得圆圆满满,头上的道巾系挂得略有偏移,发髻横生出些碎发来,一对手洁白玉润。看到此处元鹤抬起头来,见这人涨红个脸,便把目光转了看向一旁的云松、清音。云松自在站着没有什么表情,清音脸上挂着微笑,冲凌风、元鹤打招呼。

不等清音寒暄,元鹤先发问道:“这是怎么了?”

“这位李师兄今日早课时发了一个憨问,惹恼了今天紫极殿的授课师兄,便罚他来问云松哥……呃,师兄。”清音自知失言,眼神避走,元鹤见状不明所以,便又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云松,而凌风见此只是笑笑。

此时恰逢云松开口:“李师兄,晨习宿温的功课一时半会儿是急不来的,若背不出便不要勉强了。”

那李姓童子额间的汗似沉降夜露一般顿时生得满头满颈,他慌忙将汗水擦去,侧过脸来,怯怯笑道:“多谢徐师弟教诲,那鹿师兄那边?”

“鹿师兄那边我去说就好。”

“多谢,多谢,愚兄必将师弟所说牢记心中,狠下苦功。”那李姓童子一抱拳,便走了。

“这个李圆圆还是挺有趣憨直的。”清音见李圆圆走远了,发了这样的感慨。

云松难得地接了话题:“李师兄是本阁九个高功中最末一位,玉阳真人的弟子,但玉阳真人早年便身兼了赵国高职与所谓的‘黄’字号,已经很久没有回过阁中了,此时他门下的这些弟子都是多年前草草收了进来的,想来自然疏于管教了。”

云松说到此处又摇摇头:“说是这些弟子,事实上玉阳真人一脉一共也没有几个人。”云松住了嘴,微微抬头看看天空,白云稀薄,阳光璀璨。“我们三清阁这两月在无尘师伯的带领下又有了些好转,或许是又想要振兴三清阁云云。可是如此境况下的三清阁如何能传承好呢?”

云松思绪还在动,可嘴巴已经停了。“更何况七国暗潮涌动,我们在这世上能求得一片安稳吗?”自云松不说话后,几人只是站在原处,虽然都没有说话,但四周童子们的讨论嬉闹声渐趋入耳。

“云松哥,你不要总是忧虑这些了,我们各自好好用功,三清阁不就传承下来了吗?”清音在一旁说道。云松只是略略点头以作回应,清音见状又转过头来问凌风、元鹤:“沈先生,元鹤妹妹同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凌风听清音如此说,便回道:“多则也没有什么大事,无非想拜托二位替我看管小徒一二。”凌风说到此处把手掌放在元鹤的后脑勺上。“我这小徒着实品行顽劣贪玩,这些时日寄宿贵阁,也多蒙恩泽。可是她实在……”

说到此处天色骤然变暗,清音心中悬着的心终于掉了下来,“明天就是芒种了,如果还不下雨还不知道这个夏天大家怎样才过得去。”而凌风的眼睛盯着天空异象,心下已了然。“看来了真阁主也是有点本事的。悟解得如此快。”

尽管天色骤然转暗,却又忽地放晴,引得一干童子连连称奇,那短暂的如黎明黄昏的忽暗时刻仿佛被拉得好长,不少童子已经结伴回到紫极殿中准备听下一个时辰的讲经。凌风见人流往紫极殿去,便继续说道:“总之就是拜托二位,早晚经习时一并带着小徒,不要让她随意离开。”

“好的,沈先生,我们会和元鹤一起好好听经研习的。”清音回道,又侧过脸去看人流。“大家似乎都准备回去了,我们也走吧。”清音把脸转回来,“那沈先生,我们晚些时候再见了。”

凌风点点头,“再见。”凌风告别一说完,三个少年并肩往紫极殿去,凌风一直看着元鹤的背影,心里不知道还能为她做些什么,如果一道回春符要学两个月,五行能否俱全?后面的符意学习应该怎么办呢?索性此处还给了她别的选择,强让她学习自己的仙符,似乎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想到这里,凌风想起方才的异象,想来了真的符还是出了问题。也是看到这里,凌风又开始想象如果要教给元鹤这样的符,她得花多少时间才能研习完毕。

“说是一法通万法通,似乎也要看个中情形。”凌风略略点头暗自想道。却不注意身边何时站了个童子,那童子也不惊扰他,只等他心神回转才毕恭毕敬开口说道:“沈先生,阁主有请。”

凌风闻言一笑,“没有想到了真老头这么耐不住性子。”右手一腾示意童子头前带路。在这里待了两月有余再怎样清幽的环境也实在提不起凌风的兴趣,再加心下一直对了真运符失效便立即遣人来寻自己这事隐隐发笑,因此跟在童子身后只是快步走着,不多时便站在了了真别院的门口。

“先生,这便是阁主的别院了,阁主在里间,小道就少陪了。”童子与凌风微微行礼揖别后,童子便离开了。凌风推门便进,了真的别院还如当初一样,仿佛一个农家小院,院中现又新增了些农耕用具,犁、耙一类的,不知道了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还未进到房内,尚在院中凌风并听见了诘屈聱牙般的古怪低语,细听下是了真的声音。凌风索性往窗台走去,从窗台正可以看见,了真蹲在桌旁的椅子上,一手架在下巴上,一手抠着后脑勺,头发散乱,左转右转地看着桌子一角。

“了真阁主召见所为何事呢?”凌风在窗边轻声问道。

了真听了,抬起头来四处看看,却没抬头望到声音来处,自顾自地左右望望,身子仍旧蹲在椅子上。

“咳咳。”凌风轻咳了两声。了真这才跳下椅子,在桌边左右打转误打误撞似地看见了窗边的沈凌风,一时大喜过望,直直走来想直接跨过窗沿同凌风碰面,膝盖一提撞到墙上,立时吃痛蹲了下来。

凌风见状便折过身,从门里进去将了真扶到椅子上坐下。“看来了真阁主参悟得不太顺利。”二人刚一坐好,凌风便说道。

了真此时眼里已恢复些神采,双手却不住地颤着。凌风将桌上的茶水倒了一盏,推到了真身前。了真双手离了大腿越发打颤,只得身子往前一勾,直接用嘴去喝杯里的茶水,饮下后似乎身体不再抖得那么厉害了。

“符道在这个世界沉沦多年,偶一观测的确艰难,再加这道九霄雷符是上界仙符,神识内陷是自然的。”凌风淡淡说道,转而回旋再问:“阁主唤我来,所为何事?”

“为何燕王却能在战斗中就学会九霄雷符呢?”了真牙关打战从嘴里一颗一颗地吐出这句话来。

“这就是你跟我隐瞒的七王道为什么玄妙的原因了呀。”凌风看着了真身子仍不住颤抖的样子,眼神里似笑非笑。“要是你早点说了,我不就知道为什么他能迅速掌握我的仙符了吗?”凌风轻笑两声,“说不定对你掌握九霄雷符也有帮助。”

了真不直接答凌风的话,努着身子去够身前的茶水,又喝了一口,杯中还有小半,凌风见状又给他蓄到七成,刚一放下茶壶就听见了了真的话。

“这些时日我一直在研究上仙所赐的仙符,可符意高缈玄妙,每一参悟都仿佛跌入无穷无尽的深渊一般……”了真还准备再说,却看见凌风冲他摆手。“你不要同我说这些,我活了多少年?你这些说辞我都听烂了,你如果唤我来就为了说这个,那我就先告辞了。”

凌风起身作势要走,了真那只不住颤抖的手死死钳住凌风的小臂,“老道不是同仙人诉苦,只是怕老道的遭遇与旁人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越过当前境界去理解更高深玄妙的一切术法都是这样的。”凌风顺势坐下,了真也松开了他的手。

“如此的话,老道还有别的法子吗?”

“接下来就只能看缘分了,沈某已经是爱莫能助。”凌风缓缓说道,“如果有别的法子,我也不至于让小徒一道木系基础符就修炼几个月对不对?”凌风一边看着了真,一边用指尖点着桌子。

了真一直低着头,渐渐的身体不再打颤,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二人就这样静坐着,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了真突然发话了:“在万山之国玄天洞中,七王领下的太上法旨,是由他们自行择选过的,但是具体修行的王道术法应该与他们自身的切实情况息息相关。”

了真语气和缓继续说道:“这些都是我从小师弟的只言片语中慢慢推理出来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小师弟总爱讲悟者自得。”了真此时起身,往里间去,从柜中抽屉里取出一张小小信笺。“他留下了七个词,我想应该与七王所领下的太上法旨所载法术有关。”

了真将那信笺铺陈到桌前,凌风侧过些身子去看。

“天来之水。”

“因悲怀悯。”

“不净不垢。”

“众灵仰息。”

“圣德显章。”

“万物根器。”

“孤与生竭。”

“一共就这二十八个字,方才我讲是他们的选择,是从小师弟的话中得来的,他留下的这张信笺应该是与他们的能力有关,也许那时他就已经开始担心,若某日七国势力都强于我们,那我们又如何自处的问题了吧。但多少年了,也没有一点他的音讯。”了真自顾自地说道。

“这些似乎与我们现在已知的一些王道术法能力能对上,通过词意。”

了真闻言点点头,“是,像天来之水显然是韩国王上所修行的王道术法,孤与生竭应该就是与上仙有过死斗的燕王,就是不知道赵王应该是哪一个。不过有了这张信笺对于上仙排除相信也有一些帮助。”

凌风只是微微一笑,大手一挥,信笺便收入自己的袖中,站起身来便要往外走,直走到门槛见了真未曾阻拦,突然笑了起来。

“看来把这道符透给你,你参悟了这些时日还是有长进的。”凌风笑着说道,一拍胸间,微茫的白光陡显,再细看凌风手里捏着一个竹简。

“既然你给我一张信笺,我也给你一只竹简。”凌风将手中的竹简递了过去,转身便走。

了真接过一看,竹简上刻着一道九霄雷符,即便不用灵力催动,其黑色的墨痕间也隐含着青白雷光。

稍迟了些,抱歉抱歉,这周又没有上榜,本周的正常更新可能只有周末一章了,我争取这几天写出来,另外的加更的还是照旧,感谢大家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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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凌风偶得七王术名,行觉出关琅嬛高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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