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覆雪因诺守苍梧,伤神沙阵初显威(上)

覆雪见了他这神情,心里略显诧异,但面上仍旧仿佛无事,往他那去。“已经遂了他的心意,为何又摆出这副死人样子来呢,照理说他应该笑脸相迎才对。”

还未等覆雪一行走近,那摊主便走了出来,将摊前摆着的葫芦尽数往里扔。覆雪看他这副孩子气的赌气模样,折个身子便朝别处去了。那摊主侧脸看覆雪等人远去,又回到摊位里,将东西摆了出来。

除了在昨日有过交集的葫芦摊主那里以外,覆雪都用勾字的方式换下了不少仙露,但妖丹实在没有几粒,众人眼见通惠市已经逛了个遍,便抽身回鬼市去。

青老三这时舔舔嘴唇说道:“少主不必心急,眼下妖兽绝迹,内丹少是正常的,日后有机会前往毒瘴雨林应该稍微好找些。”青老三的眼睛里碧光粼粼仿佛已经看见飘香苑饭桌上的餐食了。

直走到飘香苑门口,里里外外都是进出的人,昨日的堂倌照旧在街面上拉拢客人,但大抵为旁的馆子有些女色亲近或新奇玩意儿吸引,只靠好酒好菜在这条街上竞争力还是不强的。

堂倌眼见身前的这行人又要往玉香阁去,惹得那边一片莺莺燕燕的笑声。堂倌的脸立时耷拉下来,仿佛一片苦瓜模样,扭脸远远看见了在柜里的掌柜,低声抱怨一句。“早就说我们这玩意儿这么少,客人怎么来呢?”堂倌把左肩膀头的抹布换到右边肩膀头,叹了口气。“月钱又要跟拉客人挂钩,天天这么昼夜颠倒,这老头又这么固执。”堂倌蹲下来一面歇会儿腿,一面想着想着,眼前的淡绿色的荧光被遮挡。

笑容仿佛烟火,随他的起身腾飞,在他的脸上绽放。“几位客官……”话还没说尽,看见了覆雪等人的脸。“几位客官,今日恐怕小店招待不了各位了。”

覆雪还尚未有什么表示,青老三率先拎着脸子欺到人家面前,“怎么,害怕我们不付钱吗?”

那堂倌冷笑了一下,嘴唇一歪准备说话,身后掌柜沉稳的脚步声紧连传来的是他略显尖细声音:“您是文大人的贵客,怕怠慢了。”

“无妨,昨日我这位朋友就格外喜欢你们店的菜。”覆雪微笑着回道。

“能接待各位是小店的荣幸,只是昨日两位所用的餐单,今日在县衙内并没有如约履付,您看?”掌柜满脸堆笑将餐单递了上来,覆雪扫了一眼,餐单上不过二三十道菜,印象中大约都是青老三吃过的。一旁的青老三自觉似乎有些理亏,瞄了一眼餐单后,就一直在覆雪身后悄悄关注着他的脸色。

覆雪只是点点头,“这些的确是我们吃的,既然文大人不愿意付的话,那我们自己来吧。先把昨天的帐算了,再说今天的吧。”覆雪一面说,一面将餐单放到掌柜胸前。掌柜笑意更甚,餐单往怀里一去,右手一平:“各位客官,里面请。”

众人在雅间里坐下后,堂倌应了菜码便推门走了。青老三恼火地一敲桌子,“那个文靖宇,嘴上说得漂亮,害我们出这么大的丑。”

覆雪笑笑,“无妨。只是今天在通惠市上下买的东西,要想法子去还他们了。”覆雪转念也就明白了为何葫芦摊主见了他们是那般神情。“也不急于一时,见了文靖宇看他是怎样说法。”

说话的功夫,菜上齐了,即便是青老三吃饭时的神情和**也不那么强烈了。“别那么上心。”覆雪在一旁说道,给青老三夹了一筷子的兔肉。

青老三一面夹起碗中的肉,一面说:“少主,我只是怕你心重。”

覆雪闻言笑了,“看来你的心比我重多了。比起担心我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几人各怀心思把饭吃完走了出去。韩王赐给覆雪的几百银两,这一夜花了精光,除了败在飘香苑外,通惠市的每个摊位前都留下了印有洛城官印的银两,其中自然包括昨日的葫芦摊前。

那摊主接过银两,将写有覆雪名字的单据递过去。“若是不够的话,看用什么能抵你的,我这里还有些仙露。”那摊主连连摆手称不用,等他再抬头时,只有那几人的背影了。

葫芦摊主此前所送来的葫芦里恰有一只半人高的葫芦,此后数日,覆雪便将在通惠市收来的仙露一应装在了这只葫芦里。“刚好合适,日后你们修炼用,也比较方便。韩王赐的钱反正也没用,换成这些说不准还能派上些用场。”覆雪对身边三妖说道。“这件事了了,我想闭关几日,炼化我们收来的妖丹,参悟这些葫芦里的法器法诀。”覆雪转过身。“金刚替我护法。青老三你还是待在鬼市里吧,有什么消息报给金刚。听风去城边看着,感觉齐国应该快来了。”说完覆雪便往屋里去。

于是一连十余日,文靖宇都没能看到覆雪,至于鬼市那些人耍的小把戏很快被捅到了文靖宇这里来。文靖宇暗叫不好,见不能见到覆雪,便只得同金刚说明,“下官已经清楚了几位在鬼市的情形,日后大凡去通惠市也好,鬼市也罢,统统不用钱。”文靖宇又从胸前摸出一块巴掌大的翠玉牌,上面刻着“锦绣风华”,一个三指宽的细颈青瓷瓶。“烦请尊驾将这玉牌转交给钱仙人,此牌便作通行凭证。下官日前也是被麾下的些个宵小蒙了眼,还望仙人不弃。另外听说几位在收集内丹,这瓷瓶里倒还有几颗,请收下。”

金刚只是收下了文靖宇所带来的东西,“在下会把文大人的话转告给覆雪的,不过近些日子实在不便,覆雪恰逢瓶颈松动闭关了,请文大人不必挂怀。”

“是是,那下官就不多叨扰了。”文靖宇转头往回走,心下忽觉:“原想着卖给覆雪这么大一个便宜,好让他死心塌地跟着自己,至少在紧要关头说不定也能增加自己活命的概率。”想到这里,文靖宇一面走,一面一手作锤一手作底,捶了一下自己。“谁曾想因为几个手下人在这里想着捞偏门,自己一时不察,竟然跟覆雪如此交恶起来。要不是郑清岚是个废物也不至于如此期盼有修士依仗。”

思索的功夫,文靖宇已走到自己的书斋前,手一挥,将郑清岚招来,脸色深沉似水,“你去把卖葫芦的和飘香苑的掌柜给换了,如果飘香苑的掌柜说他没有,那就把账房一起换了。”说到这里文靖宇仿佛已经是一只火星已经燃到底的炮仗,随时都要炸了。“再不行,就把整个飘香苑一起给我换咯!”

文靖宇这头闹得鸡飞狗跳,覆雪那边却一派清明。他眼下的事仍是尽快炼化掉手上的内丹,每服下一粒,便闭目神识内勘,丹田之中仿佛炉火将内丹凭空炼化。不知过了多少时日,覆雪起身,此刻窗外夜色澄澈,月光浮动,院中仿佛流动着银白的水,影影绰绰的树影随和缓的幽风摇曳,至于再低矮处的未被砖地覆盖住的泥巴及其上的随意生长的枝桠则似乎在这夜色中静静地呼吸。

覆雪隔着窗户看着如此美的景色,心神暗动,忽地引颈长啸一声。

这一啸将金刚招了来,“覆雪?”

“我没事。只是见了这夜景难免有些恍惚。”覆雪淡淡说道,“我闭关几日了?”

“大概十二日了。你闭关后,文靖宇送来了一个玉牌和一瓶内丹。玉牌作我们同行鬼市无需银钱之用,内丹是因为他打听到说我们需要,于是又去搜集了些。”

覆雪笑笑,“在他眼皮子底下买东西自然是逃不过他的眼睛的,如此送礼倒又显得的确有些诚意了。玉牌你收好吧,妖丹我就接着炼化吧,日后大约也不大有机会一次遇到如此多妖丹了。看这鬼市多半韩、楚、齐三国的修士生意都有在做。”

“另外,青老三说飘香苑从里到外都换了一茬人,那个葫芦摊的中年人也不见了。”

覆雪闻言笑笑,“恶人自有恶人磨。”覆雪看了一眼金刚,“别忘了提醒青老三打听索命和断肠的消息。你早点休息了吧。”覆雪说完便将窗户掩了起来。

转眼便是六月天了,才过了小暑,白天里天气大得耐不住。金刚从屋里出来,估摸着进了卯时也不过两三刻钟,瞅着天的脸色像是白昼又要来了。远处的天空已由紫色往灰蓝去,月亮在后脑勺的树梢上悄悄隐没自己的身影,金刚叹了口气,这意味着今天或许将要延续昨日的温度,他走到这小小院落的后院中,打开盖在水缸上的木头盖子。

水缸里的水已经见了底,金刚除了能看见自己的脸以外,还能看见水底的情形,有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沉在缸底。这头自北境来的狼,十分惧怕南方的酷热,因此他每日打水,将水缸提前预备满,于是这水缸里的水一半进了衙门里的各色人等的肚子,一半经由金刚的身体,重又流向了地面。

许是天气热了些,有几天不见听风的身影,大概在某座山中找到阴凉的风口歇息,而青老三也久久待在地下不出来,大约也是畏热的。金刚自给自足地将水打好,想起头几日文靖宇见了他这副样子还叫衙役来帮忙打水,但后来或有忘的,或别的情况的。“还是自食其力,靠自己好一些,旁人这些萍水相逢的人如何靠得住呢?”金刚暗自想到。此刻天已经大亮,金刚见状将瓢伸进水缸,舀了两三瓢,自头顶灌下后,阳光果然照进了院子里,金刚点点头,走到院子与房屋的夹缝处,盘膝坐下开始行气。

金刚睁眼时,还有水珠挂在眉间,就在金刚睁眼不久后,衙门的一行兵丁脸色慌张地站在金刚身前,其中领头的说道:“金刚大人,烦请通报钱仙人,齐国大军来犯了。”

金刚却不慌不忙地说:“你们文大人和齐国如此交好,何必如此慌张。”

“这番来人与往次装模作样的可不同了,文大人估计齐国心里大约一直记恨在心里的,若是城破恐怕大家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若是要保性命的话,当初文大人就该听钱某一言,尽早弃城了去,是最好的。眼下嘛,如果能乘乱逃出去,性命应该是能保住的。”覆雪的声音从窗户里传来,一干兵丁脸上满是喜色,笑着,屁股后面不知道被谁指点了一番,立时跪了下来,磕起重头,“恳请钱大人出山。”

“别恳请了,齐军来犯的是哪个门?”覆雪走出门来。

“西南两门皆有敌军。”

“主军何在?”

“南门。”

覆雪点点头,与他预想相同,就算楚国与齐国联盟,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关隘上放这么多齐国士兵。“你们和金刚往西门去。拖到我来。”说完覆雪抽身便快步疾跑,身后的伤神仿佛随心意感通,以更快的速度从房中飞了出来,与覆雪的人影重合后,覆雪双手着地,猛奔往南门去。

众人不去看覆雪远走的背影,转身往西门去。这一路上,金刚一直思索着西门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应该怎样应对,却又想到自己从来都是进攻方,守城这事实在一点经验都没有,守山林倒还算有点经验。心思回拢来时,想对旁边的人说点什么,了解些现在西门的情形,却不想同行的人一个也不在了。

金刚见此在原地愣怔了一会儿,又辨着方向往西门去了。

覆雪还在疾奔,远远就能看见城墙上火光四散,杀声震天。覆雪近了后发现城门已被沙袋木柱抵着,短时间没有破门的危险,便径直上了城墙,左右看去却只有木人还站着,地上每一步都有守城将士的尸身。

覆雪正在感慨,又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死守城门!敢后退一步者格杀勿论!”覆雪往声音处看去,只见一个被血染满了的盔甲昂着头说完这句,手往脚边的箭筒去,拈弓搭箭,身子朝左下微蹲倾斜,闭着左眼。那箭随他释手飞去,正中敌人前锋的一个骑兵。

“好箭法。”覆雪正在暗叹,身旁的木人头上中了一只箭。覆雪这才往下看去,只见齐军前锋之后,紧接了一小支骑射部队,而齐军的步兵迟迟没有现身。覆雪一拍腰间的八宝乾坤袋,“坤字诀,灵蛇。”自袋口出飞射出一条灰质灵蛇,只探出半身,大腿粗细,蛇头刚飞过覆雪的头,便倒垂下来,一口咬在覆雪的左肩。

借坤字的灵力,覆雪能把对面的人脸看得清楚了些,“他们的身上大约都有血色咒印,有的明显,有的不明显。但骑射部队的咒印大多在眼周和手上。”想到这里覆雪直接从城墙上翻身下去。却听得身后高声喊道:“好男儿,为国为家死而后已。断不能开城回头了!”

覆雪扭头,正是城墙上方才被他称赞的那弓箭手喊的,不免心里轻声笑道:“这韩国于我何益?”覆雪又转过来,朝着渐次奔来的齐军。“只不过答应了他,自然就要做到。”

覆雪这才注意到,城墙下横陈着不少尸身,齐国盔甲的少,大多是韩国盔甲的制式。覆雪见那一小股骑兵开到身前,却减了速度。

“喂,还有不怕死的啊?你们韩国都在我们手下活多少年了,反正都是委委屈屈看我们脸色过日子,我们进了苍梧,不也是一样的嘛。”领头那人笑着说道。“何必白白丢了性命呢?”

覆雪抽出伤神,提枪一划,在身前五步远划下了一条直线。“过此线者,杀。”

那群骑兵笑了起来,“一个修士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不知他们如何发动了什么,只见他们的身体,连带马匹的皮肤都变暗了些,而覆雪能观察到的血色咒印模样,变得更加惹眼。

只两三个呼吸的功夫,这一小股骑兵忽地垂下头来,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双腿一夹,座下马匹齐冲了过来,有三两个骑兵手上提着长矛朝覆雪刺来,更多的骑兵抽出马刀,一手拉着缰绳,身子伏低只等近身了,砍向覆雪。

覆雪见那一众兵器逼到眼前,凝神定志,伤神自自己肩周甩了一圈,一股霸道无匹的枪意挥出,正撞在刀刃、矛尖和马匹的身上。覆雪原想用这招一面应下武器的攻击,一面惊一惊马匹。

却不想这小股骑兵冲过去后,马匹并未受惊,很快被他们调转头来,准备发起二轮冲锋。覆雪的注意力全在这小股骑兵上,却没曾想这先锋骑兵后的骑射队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这边。

这小股骑兵刚冲过去,一支冷箭已经近了覆雪的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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