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新城的时候,莫风宿醉刚醒,醉眼迷蒙的交给景玥一封书信,让她务必亲手交到景美人手中。景玥为难,却不忍心拒绝一个失意的人,只得先应承下来再想办法。经过这一闹,本来对未来满心期待的她,心情黯淡下来,说不清是为了什么,总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终于大队人马到达阳城,等来至那间药铺,意外得知,穆赫非并没有等在这儿,而是去了皇城。负责接待的正是药铺里那位老大夫,他转交了穆赫非的一封亲笔信。信中说,让所有送行的人包括嫁妆等一应物资都留在阳城,只景世良带着景玥并贴身伺候的下人一起去皇城就好,他自会在那里等候。
景玥心里多少有些疑惑,思虑过后终究还是忍下,甩下众人独自一人上街散心。景世良不放心,跟在后面一起去了。
“大哥,我只是随便逛逛,再说阳城咱们来过的,我一个人没问题。”
景世良巴不得每分每秒追着景玥,回道:“你逛你的,大哥也没事,跟着走走。”
景玥无奈一叹,继续溜达。
二人刚巧经过一处街角,猛然小巷里窜出一个身影,拦住去路。
“别走!”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景玥觉得耳熟,抬眼看去,惊讶发现,正是上次自己帮助过的那个小女孩。
“你做什么?!”景世良警惕的拦在景玥身前。
女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直身道:“菩萨姐姐,可让我找到你了。再找不到你,我娘要打死我啦。”
景玥喜欢这孩子身上的一股憨气,忙去扶她,“有什么话起来说不迟。”
女孩子很倔,继续跪着道:“不行,今天好容易再见到姐姐,先让我把话说完。自从上次姐姐好心施舍了那些药和银子,我娘的病现已大好了。弟弟妹妹也有了饭吃不会挨饿。娘打着我说,只知道姐姐的名字,却不知姐姐家住哪里,那怎么谢呀。这几个月,我到处打听,就是没人认识姐姐。老天爷可怜我,今天让我再见到姐姐。求姐姐收下我,让我跟在姐姐身边伺候姐姐,一辈子做使唤丫头也心甘情愿。”
听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景玥终于抓住重点,问道:“你说要跟我走?做我的丫鬟?”
女孩子猛点头,“是,求姐姐收下我吧。”
景玥摇了摇头,“不行。”
“为什么?!”女孩子皱着眉,神色茫然。
景玥一笑,解释道:“你看,你娘的病才好,而且你还有弟弟妹妹,如果你现在离开家,那谁照顾他们的生活呢?难道让你娘大病初愈就出去做活儿吗?你说要谢我的话,有心就好,何必定要服侍我呢。况且我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不用丫鬟伺候。”
女孩子听的似懂非懂,心里却有她自己的话说,“菩萨姐姐心肠好,总是想着我的难处。可娘说了做人要知恩图报,姐姐给的那些药和银子,算起来买我两个也够了。而且,我家现在有新房子住,我弟弟去药铺做学徒,妹妹也在绣坊里找到事做,全家生计有了着落,都是托姐姐的大恩。我不能不报答!”
景玥越听越糊涂,“你说什么新房子?什么做学徒?”
女孩一笑,爽快答道:“是一个善心的大哥哥,说是姐姐托他来帮我们一家的。”
景玥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影,忙把穆赫非的外貌特征叙述一遍,女孩子一一点头。
“是穆大夫?”景世良看向景玥,“想不到,他这么有心。”
景玥心中既喜且忧,喜的是穆赫非果然在自己身上用心,忧的是他这份人情太大,让自己不知如何去还。
看她迟疑,女孩子跪上前一步,拉住景玥的裙角儿,求道:“菩萨姐姐收下我吧,我跟娘早计议好了,一旦找到姐姐,马上可以走的。只求姐姐不嫌弃我笨,我一定一心一意的服侍姐姐,姐姐就答应我吧。”
景玥颇感为难,毕竟自己安静惯了,从来不喜欢有丫鬟跟着。
景世良又反复打量了那女孩一回,心中有个主意,笑问道:“你今日说的可都是真心话?不要日后跟着我妹妹,又觉得辛苦,再想着离开,那还不如不要来的好。”
女孩一听这话,立马眉毛一立,气道:“大爷怀疑我的诚心?!我赵小米没读过书,但知道做人得言而有信。今天跟着姐姐,那就是一辈子,死也不会离开。”
“哎,好端端的提什么死呢,”景玥弯腰去扶她,“话已至此,我也不拦着你了。只是,你得带我去见过你娘,让我们当面说一回话,也好让大家都放心,好不好?”
“姐姐答应了?!”女孩一脸惊喜。
景玥点头笑道:“快起来吧,咱们去见你娘。”
女孩噌一下跳起来,扶住景玥的手臂,道:“好,我给姐姐带路。”
这样,在阳城没有见到穆赫非,却意外收获一位忠心耿耿的丫鬟赵小米,景玥低落的心情稍稍好转。这赵小米自从辞别母亲之后,真是整颗心扑在景玥身上,虽然之前并没做过丫鬟,可凡事一点就通。后来相处一路,景玥才觉出,小米的憨厚让人觉得她笨,事实上,她的脑子机灵的很。如此,有意无意间,开始慢慢教她认字念书,偶尔谈讲一些人生道理。赵小米的心思更加细腻,头脑更加明白起来
一行人走了月余,终于赶在过年之前到达玄夏国皇城。因为节日将近,到处一派喜气洋洋。景世良思量一回,并未到穆赫非府上,而是找了家客栈住下,打算先孤身拜访探探他的口风,看他对迎娶一事有什么安排。景玥了解大哥的心意,安心等在客栈。
“姐姐,到底那个新郎官长什么样子啊?”小米第N次提出同样的问题。
景玥拿手中的书卷敲了下她的头,笑道:“问多少遍了,不烦吗?好好写字,要心无旁骛。”
小米揉着脑袋,点头道:“姐姐这样好的人,要嫁个好男人才行,万一那人长得很丑怎么办?”
景玥被她认真的表情逗笑了,回道:“这话不对,男人好坏,可不是凭长相分辨的。难道长得丑的就是坏人?长得好看的一定是好人?”
“可姐姐说过,三分面相,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呵呵,你这小丫头,一知半解……看人不是那么简单的。”
小米丢下笔,摇着景玥的手臂,“那姐姐教教我吧……”
二人正说着,传来拍门声,小米跑过去打开一瞧,竟是景世良和穆赫非。
小米一愣,立刻指着穆赫非喊道:“是你?!姐姐,他就是帮我们的那个大哥哥!”
景世良莫名其妙,景玥却和穆赫非相视一笑,二人心知肚明。
“是我,你也不用喊这么大声,”穆赫非走进屋子道:“时辰不早了,吵到别人休息不好。”
“既然晚了,为什么还来?”景玥故意为难他。
穆赫非一笑,“想你,就来了,你不欢迎?”
“不请自来。还让我说恭候大驾不成?!”
“来看未来夫人,还用人请么。”
二人打情骂俏,一屋子人红了脸。景世良心里说不清的羡慕嫉妒恨,小米却很开心见到自己的两位大恩人原来是一对儿。
穆赫非朝着门口的景世良一拱手,道:“我知道天色已晚不大方便,但是还请景兄通融一下,我想跟玥儿单独说几句话,可不可以?”
景世良当然不乐意,不过人家才是景玥正牌未来老公,脸色不善的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小米既兴奋又好奇,可明白自己不能留下耽误这对情人互诉衷肠,也跟着出去,还贴心的关好门。
“你真的收下这小丫头了?”穆赫非笑问。
景玥点头道:“她一片苦心,何况她娘也同意了。又有你这个大善人把他们一家的生活安置的好好的,容得我不答应吗。”
“那你该怎么谢我?”说着,穆赫非轻轻执起景玥的手。
景玥想抽回手,身子却软软的动不了,别开目光道:“善事是我先做的,凭什么谢你?”
“从没听说,做善事还分先来后到。”
“那也没听说,做善事还要人谢的。”
穆赫非听得一笑,抬手在景玥唇上一点,“你这嘴就不饶人么。”
唇上传来的一点温热让景玥不禁一颤,躲了一下,嗔道:“说正经的,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见她紧张的样子,穆赫非更忍不住逗她,“丈夫跟妻子说的话,当然是甜言蜜语了,你着急要听,那我可说了……”
“喂!你……”景玥一张俏脸红透。
“好了,别生气,我说正经的,”穆赫非怕她真的发火,收敛起调笑的神情,认真道:“我是来向你道歉。本来答应令尊等你一到阳城就办喜事,但这里的事我实在脱不开身,只能临时改变计划,让你来皇城。你不会怪我吧?”
景玥摇了摇头,“不会,你信里写的明白,忙正事要紧。可是当初你为什么不说……你在皇城还有家业。听早上跟大哥去你那儿送礼的人说,是一座很大的府邸,也是你师父留给你的?”
穆赫非嘴角儿微微一动,“呵,是啊,我师父当年小有名气,积攒下些家业,只可惜无人继承,就都给了我。”
景玥平静的看了他一阵,又问道:“你说要留在皇城给一位贵人治病,那人的病,治好了吗?”
“快了,再有两三个月吧。”
景玥似乎另有所想,也不说话,只是垂下睫毛沉思。
穆赫非了解她是心思重的人,陪着沉默一阵,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玥儿,你怎么了?心里有什么话,说出来好吗?你这样一言不发,我受不了。”
景玥抬眼,对上那双关切担忧的眸子,反问道:“你真的要我说?”
穆赫非握紧她的手在胸前,肯定的点点头。
“我说了,你会告诉我实话吗?”
穆赫非一顿,眼神有些闪烁。
景玥心中不安,还是继续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不觉得一位药铺老板能自由出入皇宫,也不认为一位小有名气的大夫会有这么大的家业,还有……长乐果的事……我不能不怀疑。”
“玥儿……”穆赫非似乎有难言之隐,轻轻抚着她的脸颊,缓缓道:“身份会变,可我对你的心千真万真,不然我不会求你爹娘把你嫁给我……”
“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景玥打断他的顾左右而言他。
“玥儿,我……真的只是一个大夫,进皇宫不过是送药材,和那些太医院的内侍相熟也是有的。难道我是个穷小子,你就不嫁我了?”
二人对视片刻,景玥忽然一笑,叹道:“算了,我知道哪怕拿刀逼着你你也不会说的。”
穆赫非也是一笑,“放心,我不会拿婚姻大事当做儿戏。你爹娘把你交给我,我不会辜负他们的苦心,更不会辜负你。再有十来天,婚礼的事我安排妥当,就接你过门。这段日子,先委屈你暂住在这儿,我会常来看你。”
景玥脸一红,躲开他身边,“谁说要嫁给……”
不等说完,穆赫非突然一把揽过景玥到怀中,低头在她粉嫩的唇瓣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景玥生平第一次被吻,还是强吻,整个人呆愣在那里,脸颊红彤彤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穆赫非眼中闪着热烈的光芒,勉强压住心头的躁动,笑道:“嘴都亲了,你是我的人了,想不嫁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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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穆赫非每天会过来客栈看景玥,二人亲亲密密总有说不完的话,别人看着高兴,唯独景世良,心里像堵着块石头似的难受。这天中午,大家约在一处酒楼吃饭。
“这儿的清蒸鱼最新鲜,大家尝尝看,大哥,请。”穆赫非恭敬的给景世良布菜。
景世良应付的笑了笑,食不知味的吃着。
“玥儿,给,”穆赫非对其他人是客气,对景玥是照顾的无微不至,“刺挑出来了,吃吧。”
顾及还有别人在场,景玥不好意思一笑,“好了,我自己会。”
其实同桌的只有赵小米一人算是外人,还是被景玥硬拉着来的。
“呵呵,穆哥哥对姐姐真好,羡慕死人了。”小米人小鬼大。
景玥扫了穆赫非一眼,低头吃饭。
穆赫非开心一乐,对小米道:“这顿饭可不是白吃的,我还有话吩咐你。”
小米笑眯眯的点头,接过话道:“我知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嘛,穆哥哥请客,我是沾姐姐的光,我领姐姐的情,以后一定会好好服侍姐姐。”
“好,是个聪明丫头。”
“那穆哥哥能不能也答应小米一件事?”
穆赫非一愣,笑问道:“哦?什么事?”
小米认真回道:“穆哥哥今后一定要对姐姐好,要让她一直开开心心的,不然小米可不会再听你的话。”
景玥扑哧一笑,拍了小米的手一下,“小丫头,吃还堵不上嘴,快好好吃饭……”
穆赫非却一摆手,很郑重回道:“好,我答应你。”
小米嗯了一声,点头道:“一言为定。要是穆哥哥以后惹姐姐生气了,我可要替姐姐报仇。”
她一本正经的神色逗得大家一笑。
正说话间,屋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小子打扮的人出现在门口。
“公子在这儿?!太好了,让奴才好找。”来人开口就是一串话。
看他不停抹着额头的汗,好像挺着急,众人纳闷儿。
穆赫非神色一暗,接口道:“什么事?”
“公子,是太……”来人被穆赫非一个凌厉的眼神吓住,吭哧一下才琢磨过来,继续道:“是太夫人,她急着要见公子。请公子赶快回去呢。”
景玥敏锐的发现这个小细节,心里微微不安。
穆赫非一叹,摆手道:“行了,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来人犹豫了下,并没走,站在原地道:“这……公子,太夫人叫的急,还是跟奴才一起回的好,马我都牵来了。”
穆赫非眉头不觉一皱,点头道:“好,你先下楼,我这就下去。”
听他同意了,来人面露喜色,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景玥静静的看着他,一言不发,眼中是询问是疑惑是不安。
穆赫非回望她一眼,想了想,解释道:“哦,是让我治病的那位贵人,她年纪大了,可能是病情有些反复,我得去瞧瞧,不能陪你了。”
景玥点头道:“没关系,治病救人要紧,你去吧。”
穆赫非轻轻一握她的手,抱歉道:“我明天再去看你,早些休息。这几天刮风,小心关好窗子,别受凉。”
景玥一笑,推开他的手,“穆大夫,别啰嗦了,快去吧。”
穆赫非依依不舍的走了,屋子里一阵沉默。
景世良迟疑一阵,还是开口道:“玥儿,大哥心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景玥点点头。
“我总觉得,穆非这个人,有点儿怪……”
“啊?穆哥哥怎么怪了?”小米抢过话头,好奇道:“他很好啊,会治病救人,对姐姐又细心又体贴,哪里怪了?”
景玥听懂了大哥的话,眉头微微一蹙,“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玥儿,不是人好就好,”景世良急切道:“他的身份来历,只凭他一张嘴说,又上哪儿去对证呢?!至于他的家世更是弄不清,他身边的人,咱们一个未见到不说,你看,他府里这些下人神神秘秘的。我担心……”
“大哥担心他骗我?”
景世良不好直说,只点点头。
小米却忍不住又抢着开口道:“穆哥哥不是骗子!他肯帮我们买房子,帮弟弟做学徒、帮妹妹去绣坊做工,他怎么能是坏人呢?”
“小孩子别插嘴!”景世良瞪眼道:“坏人脸上没刻字。不是做过好事就算好人,你先闭嘴。”
小米不情愿的撅起小嘴,不再说话。
景玥不忍小米受责备,安慰的拍了拍她,对景世良道:“大哥,小米说得对。穆非可能是有事瞒着我们,可我相信,他不会骗我。至少……在成亲这件事上,他是诚心诚意的。他每天忙着筹备婚事,大哥也常去他府上,不是亲眼见了吗?他一定会娶我的。”
哼,我巴不得他不娶,景世良心里这样想,可嘴上不敢说,改口道:“他敢不娶!大哥就是绑也绑他跟你拜堂!”
景玥和小米相视一笑。
景世良继续道:“大哥是担心,你嫁过去之后,会……会有什么事。”
“会有什么事呢?”景玥像是自问,随即笑道:“大哥放心好了,有你在,他怎么敢欺负我?!”
景世良苦笑一阵,再也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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