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围定在十天之后,上至皇上太后,下至王公大臣,又要携带亲眷,几乎百人参与射猎活动。宣帝下令,御林军负责皇家守卫,另由穆赫章调动一部分守城军队负责臣工们的守卫。忙了整整九天,第十日子丑交接之时,穆赫章才回到大将军府。全府的人都在梦乡之中,几个守夜的下人打着灯笼冲盹儿。
景玥坐在桌边举着本书出神,一边榻上,整整齐齐摆着两只包袱。
吱呀一声,门开了,穆赫章轻手轻脚走进来,“这么晚了,还没睡?”
景玥站起身,轻声道:“睡不着。以为大将军今晚不回了,我去叫她们起来伺候你梳洗。”
“不用,睡不着,”穆赫章脱了披风,走去榻子前,“带的东西收拾好了?这次围猎在城郊百里的西林,快马两个时辰,万一忘了东西,可以派人回府取。”
景玥点了点头,岔开话题道:“大将军过去看看曦儿吧,明天卯时出发,想必她也睡不踏实。”
穆赫章犹豫片刻,没有动,“你真的想好了?不觉得受了委屈吗?”
“做奴婢吗?我不觉得,”景玥摇头道:“相反,机会难得。大将军放心,咱们计划周全,不会有事的。”
“希望一切顺利吧……”
“嗯,但有件事,我有些担心。就是曦儿的脾气,要是她一直像现在这样对谁都不冷不热的,恐怕……”景玥迟疑道:“大将军知道,我和灵王府的两位王妃曾相处过一段时日。是可以推病不见,但总不能一面不露。你最好劝曦儿随和一些,忍过这半个月,就万事大吉了。”
穆赫章眉头紧皱,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曦儿的性子,本不是这般泼辣,以前的她……温柔的像小兔子,尤其那双眼睛最漂亮,慧黠灵动,和现在的你有几分相似。是那段苦难的日子,一点点磨去她眼中的清澈,一点点磨硬她本来柔软的心。有时候,我甚至怕见到她现在充满仇恨的眼睛,她不快乐,我更不快乐。可惜,时光不能倒流,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景玥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苦难的日子改变了曦儿的性格,可是她不能问,只得找个轻松的话题,“坏事迟早会过去。还不到出发的时辰,大将军休息一会儿吧?”
穆赫章长叹口气,在桌边坐下,“你不累的话,陪我说说话。”
景玥一笑,过去坐下,“悉听尊便。”
夜阑人静,一对不算夫妻的夫妻,秉烛夜谈。从诗书到兵法、从轶事到朝政,穆赫章惊讶的发现,景玥不是仅有美貌的女人,反而那一颗玲珑心,更引人倾心。
“困了去床上睡一会儿,别死撑了,”穆赫章轻推了推支着腮帮子不住点头的景玥,笑道:“看你眼睛都睁不开了。”
景玥嗯了声,迷糊道:“不用,反正得坐一天马车,不睡觉还能做什么。”说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穆赫章一笑,也不再劝,翻开手中的书边看边喝着茶。不到半刻工夫,耳边就传来微弱的呼噜声,扭头一瞧,景玥趴在桌上睡着了。他拿过件披风搭在她肩头,静静看着她熟睡的面庞,不由得拧起眉。不得不承认,她眉眼间那一份稚气纯真,跟当年的曦儿真的很像。从在灵王府第一眼见到她,他就有种特别的预感,她是上天派来拯救曦儿的。慢慢终结她的生命,这是他最初的打算,可不知从何时起,他心里有了一丝犹豫。曦儿的百般催促,景玥的懵然无知,左右拉扯着他的心。在一切渐成困局之时,那天夜晚的意外,点活了一盘死棋。既然他不能亲口挑明这件事,为什么不能让她偷听到事情的缘由。他察觉到窗外她轻柔的气息,所以才说了那么多,泄露了他和曦儿之间的秘密。她果然没令他失望,走出大胆的一步,拯救了所有人的命运。
“对不起,这是我欠曦儿的,必须还给她……”穆赫章抬手轻轻整理好景玥脸颊边散落的发丝,眼中有一丝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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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卯时三刻准时出发,景玥带着樱雪上了一辆车,曦儿独自一辆车,两车由穆赫章的亲兵护送,直奔西林围猎场。因为一夜未睡,景玥上了车就昏沉沉睡过去,不知多久,被一阵摇晃惊醒。
“夫人?夫人!”樱雪低叫道:“快醒醒,别睡了,咱们到了。”
景玥揉揉眼,挑起车帘往外张望,天空笼罩着暖暖的橘色光芒,“这个时辰才到?我还以为西林没多远。”
樱雪边帮景玥整理头发衣服,边笑道:“夫人还说呢,本来未时差不多能到的,但大将军叮嘱,要车子行稳一点儿。才走到这会儿,路上好几队马车赶在咱们前面了呢。听说有都尉府的、廷尉府的,哦,灵王府负责运送东西的随从也过去了……”
“真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景玥叹道,自从樱雪到了身边,再没错过任何消息。
“我扶夫人下车吧,”樱雪扶住景玥的手臂,突然一顿,迟疑道:“夫人,奴婢有件事想问。”
“什么事?”
“曦儿姑娘,夫人为什么带她一起来呢?”樱雪一脸好奇,她不懂,府里那几位妾室自从知道围猎的事,都想尽办法讨好景玥。因为大家知道,大夫人身边一向只有一个丫鬟服侍,那么可以携带两名婢女的限制,自然空出来一个名额。哪怕是顶着婢女的头衔,却可以日夜陪伴在穆赫章身边,谁不想争取到这样的好机会。偏偏,景玥选了曦儿,情理上倒说得过去,她们是结拜姐妹么。
景玥笑笑,“我只想带她出来散散心。你知道她独来独往惯了,又不喜欢丫鬟在身边跟着。累不到你的。”
樱雪皱眉道:“奴婢不是怕辛苦,是觉得……反正她这个人有点儿古怪。”
景玥无法解释。两人下了马车,曦儿已经站在车边,轻纱覆面。
“看来你早把之前说好的忘得一干二净了。”曦儿眼中闪出怒火,语气不善。
樱雪心有不忿的瞪着她,却不敢回嘴。
景玥愣了下,才发现自己竟忘了戴上面纱,赶忙从袖口里抽出手帕把脸遮好,抱歉道:“是我睡迷糊了,多谢姐姐提醒。那我们别站着了,去帐篷吧。”曦儿回过一个白眼。
三人走去休息的帐子,本来景玥该和穆赫章一处,但她特意安排三个女人住在一起,理由是方面出入。放下包裹,景玥吩咐樱雪去打听一下都有哪些人到了猎场,顺便去请穆赫章过来。樱雪高兴的飞奔出去打探消息。
“如果皇上今日到了,说不定晚上会有宴席,到时委屈姐姐在帐子里呆一晚,等大家习惯我戴面纱的……”景玥正要说下去,被曦儿打断:“你闭嘴!我不想听你废话。还有,又没其他人在,姐姐长姐姐短的,虚伪!”
景玥无奈道:“你不愿意听我就不说,反正所有事大将军提前知会过你了。总之一句话,这次是他尽心安排的,你别误会他,别辜负他一片好意。”
曦儿一声冷哼,“想不到你还挺关心他。我们有没有误会关你什么事?!”
景玥懒得和她争辩,摘下面纱,转身去床边收拾包袱。
“你为什么不说话?”曦儿追上一步,质问道:“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景玥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曦儿伸手拉住包袱,想要拽到地上。
景玥一下按住,抬眼盯住她,一字一句道:“他是你的男人,不是我的。别忘了他曾经想毒死我,他心里不可替代的人是你,我只不过是枚棋子。你认为我会傻到喜欢上想要我命的人?!”
曦儿嘴角儿抽搐一下,冷冷道:“你别妄想从他那儿得到什么好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段日子在府里,你当着那些贱人跟他在一起……男人的心,我了解。管好你那双眼睛,即使你下足功夫,他也不会被你诱惑的。”
话音落处,景玥一头雾水,她不懂自己哪里做过诱惑穆赫章的事,反问道:“你信不过他?”
曦儿眼神一闪,半晌才缓缓道:“我谁也信不过,唯有自己……我不想输,更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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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樱雪和穆赫章前后脚回来。他看了眼景玥,走到曦儿身边,嘘寒问暖一回。曦儿始终不冷不热,他神色焦虑却无可奈何。说过几句话,曦儿推说累了,走去屏风后面的床上休息。
哎……穆赫章叹口气,轻声道:“皇上圣驾已到,宴席正在准备,酉时开始。”
宴席在晚上,野外空旷,只有火把照亮,应该好应付。景玥担心的另有其他,“那太后和灵王呢?他们到没到?”见穆赫章摇头,她松口大气。真是老天帮忙,最怕碰面的两个人不在,其他人好蒙混。
“太后那儿不用担心,围猎她不可能来。但是……”穆赫章看了眼屏风,低声道:“灵王后天到,王妃和如夫人一并跟来,皇上势必再开宴。你觉得……曦儿应付得了么?不如……这次暂且只走这第一步……”说着,指向榻上的面纱。
景玥想了一回,拒绝道:“不行。在这儿是交换身份的最佳时机,趁着众人把精力放在围猎上,不会有人特别留意你身边人的小改变,更何况除了灵王和王妃,没人清楚我的事。即便开宴,那么多人围坐一起,一人一句话说到天亮了。哪怕曦儿一句话不说,也不会有人察觉出异样。”
穆赫章点了点头,又担忧的看向屏风。
景玥明白他心中所想,轻推他一把,劝道:“为了一会儿宴席的事,她心情不好,你去开解开解她。我出去走走,你们慢慢说话吧。”
穆赫章感激一笑,“别走远,我们很快说完。”
景玥带樱雪出了帐子,借口说饿了,让她去不远处的小厨房弄些吃的来。樱雪知道景玥口味简单,吃不惯那些甜腻腻的点心,忙应声跑去亲手准备清淡的米粥小菜。看她走远,景玥四周环顾一圈,发现每座帐子间有一定的距离,之间是巡逻士兵的通道。那些帐子有大有小,有豪华有简单,按照等级分别,绵延一两里地。看来这次狩猎规模不小。看了一会儿,她才想起,还不知道穆赫非来了没有。如果他来了,也许小米能跟来。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自己不希望看到小米当做奴婢被秦昭吆来喝去。正想着,穆赫章已走出帐子里,一脸愁色。两人正沉默着,一名身着软甲的兵士站在一旁,拱手道:“大将军,吉达将军请您过去军帐,有事相商。”
穆赫章点点头,靠近景玥身边,低声道:“曦儿不舒服睡下了,一会儿叫樱雪留下服侍。宴席开始,詹安会来接你。”说着,一指那名软甲兵士。
“知道了,大将军慢走。”
送走穆赫章,景玥进了帐子,见曦儿正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梳头。她头也不回,对着镜中问道:“晚上的宴席,你很想去?”
景玥没接话,“我叫樱雪准备了些清粥小菜,你要不要吃一些?”
“你是真的想帮我吗?”曦儿冷淡的语气中藏着不屑。
景玥明白她始终对自己持怀疑态度,直言道:“我这么做不仅仅是帮你,更是帮我自己,信不信随你。”
“那好,”曦儿扭头看向景玥,“从今晚开始,我就要做大将军夫人,我们调换身份。你不会不答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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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盛大的篝火宴会开始。听着远处的喧闹声,景玥心里隐隐一丝不安,今晚和曦儿调换身份的事来不及通知穆赫章,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她希望自己杞人忧天,毕竟那两人才是名正言顺的一对儿,做戏也用不着提前彩排。听着帐内细细的风声,她一颗心无论如何静不下来,只好出去透透风。从营区的帐篷间绕出来,不远处有一片稀疏的小树林,前面是斑驳的草地。秋日,草木凋零,人少的地方,月光也略显冷清。
“希望一切顺利,我能早日回家,爹娘、大哥、二哥……我很快会回去了。”景玥仰头对着一轮明月默默祈祷着。全然没注意,一个身影走近。
“你在做什么?”声音威严而富有磁性。
景玥身子一颤,心口腾腾跳起来,想闷头跑开,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那么做。稳住心情,转身对来人行了一礼,一双眼盯着那人袍子上的金色祥云,不敢抬头。
宣帝眉头微微一蹙,好奇的打量着眼前戴着面纱的女子,“你是哪家女眷,怎么瞧着……如此眼熟?”说着上前一步。
景玥吓得赶忙退后一步,嗯了一声没敢答话。她不确定此刻宣帝见过曦儿没有,如果在宴会上他们碰过面,那么自己保持沉默是最稳妥的办法。
“你不会说话?”宣帝仔细端详着她细长的睫毛,下面隐藏的那一抹灵动似乎很勾人心魄。“你是婢女?”
景玥咬了下唇,点点头。
宣帝一笑,扬手指着远处被篝火映红的天空,“皇上大开筵宴,几乎所有王公大臣都在席上,你不去伺候你家主子倒跑来这里偷懒,就不怕主子责怪?”
连皇上都跑来这里了呢,景玥心道,谁还有工夫管我。想着,行了个礼,准备退下。
看她要离开,宣帝开口拦道:“等等。既然遇到,你就陪……我说说话吧。”说着,踱步到不远处倒在地上的一根断木上坐下。
景玥一怔,猛然记起两人第一次相遇,不明白此刻宣帝为什么又要隐瞒身份。
“今晚月色不错,只可惜云彩多了些,”说着,宣帝微不可闻一叹,仰望苍穹道:“像这样的夜色,最好一壶清酒,在一池碧水边静静观赏月色朦胧,一缕清风相陪,是为人间一大乐事。”
你还挺会享受,那活色生香的宴席不是男人的最爱么?景玥心里想着,仍旧站在原地等候宣帝发话让自己走。
“你真不会讲话?”宣帝坐在那儿,又好奇的看向不言不语的景玥。这回他坐着,可以看清她微垂的睫毛下那一双闪烁的眼睛,挺直的鼻梁上,一副轻柔的面纱,笼住一丝神秘的美。
景玥思索一回,想了个主意,刻意哑着嗓子回道:“回……爷的话,我……嗓子坏了,不便讲话。”
宣帝眉峰一动,“你是哪个府里的?”
“嗯……大将军府。”
“你是大将军夫人……的婢女?”宣帝一个大喘气,吓得景玥的心停跳一拍,哑嗓回了声是。“呵,那奇怪了。今晚宴席,大将军夫人也是轻纱遮面,说是出了疹子不便吹风,又说嗓子不好不能讲话。难道你们主仆,得了一样的病么?”
“只是不巧,吃了同样热毒的东西,才这样。”
宣帝哼的一笑,“看来穆赫章平日里怜香惜都是装出来的,还是他只顾怜惜外面的女人,自己府里的倒顾不上了。”
景玥不敢接腔,装没听到。
宣帝却没打算放过她,“我怎么瞧着,你和那位大将军夫人,眉眼间有些相似呢?”
“人有相似。”景玥回答的言简意赅、斩钉截铁。
宣帝嗯了一声,似乎无意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既然你嗓子坏了不便说话,那就当个好听众。来,坐下……”说着,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好久没安安静静的清净一下了。”
景玥哪里敢坐,摇摇头,“奴婢不敢。”
“啰嗦什么,让你坐就坐,”宣帝伸手一把拉住景玥的手腕儿,力道之大让她无从反抗,竟被按在旁边坐下。刚坐稳,听他继续道:“其实有时候想着,做个奴婢伺候主子也没什么不好。只要尽心尽力去做,自然能得到主子赏识,吃穿不愁、金银不缺。反而做主子的,烦恼不断,大事小情,永远解决不完。一个决定不妥当,后果不堪设想。哎……累心的很。”
要享受无与伦比的幸福就要面对无与伦比的压力,景玥心里这样想,嘴上却只字不敢提。闷闷的低着头,数地上的小草。
“我小时候常来猎场玩耍,记得那时候父……亲带着我们弟兄三人,骑马狩猎,围火夜谈。现在想来,那段日子,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宣帝目光望向远方,沉浸在回忆中,徐徐道:“我们兄弟三人,最喜欢打猎的是大哥,他箭法最准,每次收获最多的是他。二哥心善、从不喜好武力。我最笨,次次都射偏了。有一回,我求胜心切,独自策马跑进林子深处想打只大的猎物博父亲欢心,结果遇到一头熊。那熊张牙舞爪,凶狠异常,我至今还记得。连射几箭都没扎中要害,本以为自己会被熊吃掉。后来大哥骑马赶来,杀死那头熊。为救我,他自己受了重伤,在肩头,留下一尺多长的三条疤。我感激他,誓要报答他救命之恩,可惜今日,却不能实现了……”
景玥认真听着,努力消化着接收到的讯息,在宣帝口中,他大哥应该是个英武的人,好像已经不在了;而灵王,却是个善良的人,不过这点好像跟自己所见的有些出入。
“还有,你知道西林围场最有趣的是什么?”宣帝也不介意景玥一言不发,自顾自解释道:“是一种羽毛会变色的鸟儿,它会学人讲话。幼时曾有人抓住过两只送给母亲,没养两天就死了。听说,要一雌一雄才能养活,一般这个季节,只有雄鸟出来觅食,很难捉到雌鸟。”
这个话题景玥非常感兴趣,下意识接口问道:“那是什么鸟?”
“鹃鸟。这么大一只,羽毛有五色。”宣帝伸手比划一回鹃鸟的大小,“若是这回运气好,能捉到几对就好了。”
景玥眼中一闪兴奋的光,随即黯淡下来,低头不语。
宣帝敏感的察觉到她似乎不开心,忙道:“真能捉到,我叫人送一对儿去大将军府,你替你们夫人养着,看是不是真的可以教会它讲话。”
鸟儿离开山林,迟早死路一条。景玥暗叹,却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一个身影急匆匆赶来,正是内廷总管张玉。
不等他走近,景玥识相的先起身道:“奴婢还要伺候夫人,先告退了。”
宣帝也看到张玉,随即点点头,“好。明晚你若有空,这个时辰再来这里,陪我说话可好?”
景玥没敢出声儿,行过礼,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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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帐篷,穆赫章和曦儿已经回来。樱雪站在帐外,一脸的莫名其妙和惊诧。
“夫人?你去哪儿了?”樱雪见景玥迎面走来,二话不说上去开口问道:“都怪奴婢不好,偷偷跑去跟那些小丫头闲聊,把夫人弄丢了……可大将军他、他说夫人一直跟她在一起呢,怎么可能?!夫人明明……”
“樱雪,”景玥怕她啰嗦下去,忙抓住重点问道:“你找去宴席了?”
樱雪点点头,“我回帐子发现曦儿姑娘不在,吓得我赶快出去找。结果哪哪儿都不见人影,就跑去宴席看看,她居然在大将军身边呢。可夫人不见了啊?哎呀,我是不是说乱了?不是曦儿不见是夫人不见了,夫人你去哪儿了?”
“隔那么远,你也认得出我?”景玥担心的是这件事。
樱雪茫然的点点头,“是啊,夫人就是夫人,怎么会搞错呢?”
“你跟着我不过半个多月,就记得这样清楚?”
“呵,夫人不知道,樱雪最厉害的是记性好。大街上照过一面的人,我都能记住。”
看她一脸自豪,景玥略微安心了些,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拥有这样的能力,“曦儿来府里这段时间,大家都说难怪我们有缘相遇,光看长像好似姐妹一般。今天我们都挂着面纱,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一眼分辨出我们的?”
樱雪笑道:“很简单啊,夫人比曦儿漂亮多了,一眼就看出来了。”
话音落处,景玥忍不住捏了她脸蛋儿一把,笑道:“真会拍马屁,说真话。”
樱雪微一皱眉,“我说的是真话啊。夫人和曦儿姑娘都挂着面纱,可只看眼睛就知道了,夫人的目光暖暖的,她的目光冷冷的。这样还不明显吗?”
景玥下意识抚上自己脸颊,这一点差别,陌生人不可能发现,但熟悉自己的人不可能发现不了。如此说来,灵王那一关是过不了的,该怎么办呢?他会拆穿这次掉包的事吗?
“怎么站在这儿?”穆赫章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不知什么时候他来到帐篷外面,对景玥道:“夜静风凉,赶快进去休息吧。”
景玥点点头,举步要走,忽的想起什么,又停下脚步,“大将军,今晚……”
“哦,今日是圣驾到的第一夜,守卫方面还有很多事要调度,我歇在军帐。”
“好,大将军注意休息。”
送走穆赫章,景玥进了帐子,在梳妆台前坐着发呆。
樱雪替她拆着发髻,边悄声在她耳边道:“夫人,听说明天一早皇上会带众人去行猎,夫人去看吗?”
景玥摇摇头,“不去,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他们去林子里打猎,咱们又看不到。”
樱雪摆手道:“明天是小试身手,在林子边儿上,有御林军把动物赶出来。那边的空地上,有专门为家眷观赏搭的凉棚。听说宫里跟来的两位娘娘和那些官夫人、官小姐都要去呢,夫人还是去吧。”
“娘娘?!”景玥一惊,“你说宫里的娘娘也来了?是谁?”
“嗯,好像是兰贵人和叶夫人。”
“兰贵人,我倒是听说过,好像是太后娘娘的亲戚,叶夫人是谁?”
樱雪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随即笑道:“难得夫人还记得呢,兰贵人正是太后娘娘的表侄女。那位叶夫人……是这次和我一起来玄夏国的姐妹,叶容容。”
景玥抬眼看向樱雪,惊讶道:“她是孛罗国人?你们认识?”
樱雪点头道:“不算熟识,不过我们都是从宫内选出来的宫人,她是舞姬,我虽也会跳,但并非舞姬,而是乐师。”
这是景玥第一次听樱雪说到来历,不觉替她伤心,叹道:“若你留在宫里,说不定也是一位娘娘。现在却做了奴婢……真是委屈你了。”
樱雪笑道:“我本来也是宫人,乐师也罢舞姬也罢,不都是供人取乐的。现在能服侍夫人,不用看人眼色、不用提心吊胆。夫人待我这样好,是我的福气。什么娘娘不娘娘的,我看未必能开心多少呢。”
“你这样想最好,”景玥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最重要的是日子过的顺心。在宫里,事事小心、时时留意,太辛苦了。若换了我,宁愿平凡一生,也要随心顺意的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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