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这个是怎么做到的？”

路易斯的眼神中满是好奇与跃跃欲试。

刚松一口气的何清一噎，没好气地说：“别想了，你做不到。”

“诶？为什么！”

“首先，你要有残星；其次，你要经历一次蒲公英的背叛与帮助；最后，你还需要遇到一个机器人。”

“啊？”

“除了最后一点你满足，其他两个你都没有！”

“……”

路易斯：我怀疑你在驴我，而且有证据。

随着路易斯陷入沉默，何清剥开剩余的巨型草叶，伸手一拧，地上的草叶便化作星点，再度回到他的身体里。

这些巨型的草叶，就是他们得以逃脱的最后手段。

来自于蒲公英曾经的庇护。

在蒲公英少女手下，曾在罗生门眼皮底下暗度陈仓、隐藏他存在的草叶，在这里也彰显出其独一无二的存在感。

“真是，被她帮了不少呢。”

何清苦笑。

不过，两次使用都是在罗生门眼前，倒也是别样的缘分。

“说来也是我们运气好，如果不是罗生门刚好也从楼梯间进来，说不得那些机器人还不会善罢甘休呢。”

说到这里，路易斯再次打起了精神，“的确，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我已经找到国王关押的地点了。有你在，相信我们很快就能把他救出来。”

他抓住何清的手腕，拖着他迅速向外奔去。

-

躲避着机器人和监控，他们很快赶到地点。刚想进去，里面蓦然响起的对话声，就打断了他们的计划。

除了国王以外，还有另一个人在场。

听这声音，不是罗生门，是谁？

路易斯皱了皱眉。

“是范舒。”何清的声音仿佛夹杂了空气，显得若有若无，话里的内容却足够震撼，“是这次监狱易主的策划者，也是灵魂监狱新的主人。”

灵魂监狱的主人，自带环境增益buff，如果正面对上，他们很难讨到好处。更何况范舒手段频出，他们很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得不偿失。

如此看来，还是先躲起来，等对方走了他们再行动比较好。

路易斯与何清对视一眼，点头，肯定了对方的想法。随后，默契地分工合作。

路易斯迅速挑选了合适的地点，既方便躲藏，又能探听到房间里的动静。

何清单膝跪下，手掌触地的瞬间，精神力喷涌而出，无形的波动中，熟悉的巨型草叶再度升起，只片刻，就掩盖了他们的踪迹，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楼道里再度静默下来，房间里声音微弱，却毫无阻拦地传了过来。

“哗啦啦……”

红茶从纯白的茶壶中缓缓流出，朦胧的水汽逸散在空气中，带来湿润的触感。

2杯茶倒好，范舒将茶壶放于一侧的托盘上，动作流畅地拿起其中一杯，呷了一口，微苦后回甘的口感带着温暖，他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但另一杯茶一直没有被拿起。

“怎么了？”他抬眼，看向一边紧盯着他动作的理查德，微微一笑，“怕我在茶里下毒么？”

理查德启唇，却没有说出话来。他实在是搞不清楚当下的状况，自范舒俘获他之后，不仅没有暴力相向，就连基本的语言申斥也无。

甚至到了现在，还为他倒了一盏茶。

明明……他做了难以原谅的事情不是么？

是他盗取了本属于对方的科研成果，甚至，几乎导致对方死亡。

虽然不知道对方怎么活下来的，但想必一定是九死一生。

做错事就应该得到惩罚，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信条，也是他一直以来奉若圭臬的行事准则。就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如果毒杀他是对方想要的代价的话，他并不介意。

“抱歉。”既是对现在，也是对你。

话音刚落，理查德就伸手拿起了茶杯，抬头，一饮而尽。

茶液虽不再滚烫，却也足够炙热，一杯下去，五脏六腑都仿佛被灼烧，带来丝丝的疼痛。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茶里……并没有毒。

理查德蓦地抬眸，看向范舒，一惯尽在掌握的表情彻底维持不住，难以掩饰的震惊爬上了面孔。

范舒……难道是想放过他么？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范舒很是欣赏了一番他的作态，带着一股猫戏老鼠般的游刃有余。他继续开口，“怎么可能放过你呢。”

“我们相逢于少年时，对彼此心性也算了解。但我们之间再有情分，却也抵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每个人……都变了。”

就像你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夺取他的科研成果。他现在，也一样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以完成自己的复仇。

“那茶里为什么没有毒？”

“倒也不必这么着急。”范舒撩起杂乱的头发，揪了揪散落下来的碎发，吊儿郎当道：“毕竟也算是故人了，我还是会给你一个体面的。”

“明天早上8点，我会准时处决你。”

“感到庆幸吧，我会给你一个盛大的葬礼。”

以此告别。

“那么，明天见！”

范舒站起身，抻了抻有些皱巴的衣服，衣服上的皱痕无法消掉，他也不在意，伸手拿出口袋里的记录手册，口中念念有词，起身，行走至门边。

门打开，他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微顿，口中含糊不清的话语也中断了。

空气一时陷入滞涩。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突然开口，“虽然大概知道你的答案，我还是想亲口听你说。”

“这么些年，你有过哪怕一刻，后悔过么？”

长久的沉默中，理查德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楼道里虽有灯光，但比起在大雾中日光漫射的房间，仍然显得灰暗。

“我……”

得知处决信息的理查德，再度恢复了漫不经心的神色，却在听到对方问题的时候，瞬间破碎。他抿了抿唇，眼中有一丝挣扎，却在片刻后迅速转为了坚定。

“我对你心怀愧疚，却绝对不会后悔。”

我愧疚于对你的伤害，但如果再来一次，我仍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绝对不会后悔。

理查德十指交握，置于唇前。

虽然知道这样的回答可能会激怒对方，但他没有撒谎，而是给出了最真诚的答案。

“你倒是诚实。”

出乎意料的是，范舒并没有生气，他甚至饶有兴趣地勾起了唇。不同于以往或浮夸或扭曲的笑容，他第一次展现出有些柔软的微笑。

起码，何清是第一次见到。

范舒很快离开了，理查德静静坐在椅子上，有些失神。

半晌，他举起茶壶，想给自己倒一杯茶，拿起的瞬间，他便知道茶水已经不多了，他压住盖子，尽力倾倒，却只将将倒出半杯。

他打量着有些浑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细细品尝。

温度冷却，茶水原先的甘甜彻底消失，只余苦涩的味道从味蕾升起，最终蔓延至整个口腔。

好苦啊……

他内心感叹，下一秒，他仰头一饮而尽。

苦涩再次蔓延，他却丝毫不在意，手中细细摩挲着茶杯，温润的触感传来，他蓦地捏紧茶盏，又瞬间放开力道。“喀”的一声，茶盏已被轻轻放置于桌面上。

仿佛映衬般，他的耳边又响起了“咔”的一声。

不同的是，这次的声音之后，伴随着门打开的声音，这也让他瞬间警觉。

“谁？”理查德抬眸。

“是我，陛下。”

仿佛有无形的草叶剥去，路易斯的身影显现出来。他立正敬礼，尊敬的开口：“时间紧急，我们现在就带您离开。”

方才的对话，路易斯和何清听得清清楚楚，明早8点处决，不管怎么看，处决这个词都不是什么好事。

而他们需要在此之前离开，并尽量不要其他人发现，这样的话，时间也是有些赶的。

理查德一愣：“我们？”

“啊！”想到国王可能不认识何清，路易斯扯过何清，抬手指着，“是他，他是……”

“何清。”

国王开口，斩钉截铁的语气倒是让路易斯和何清愣住了。

“您认识他？”路易斯满脸疑惑。

“啊！”理查德点头，解释道：“他的军团准入资格，是我亲自签署的。”

“哦……”路易斯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时间紧急，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他匆忙点了点头，想要继续之前的话题。

但话未出口，何清咄咄逼人的质疑声先一步响起。

“军团准入资格，不是由各军团自己审批么？”

而他的准入资格，却是国王亲自签署。这本身就代表着一种异常。这无不表明着，他的特殊。

想到一路走来的诸多端倪，他终究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或许，不，国王一定知道些什么。

“何清！态度！”

路易斯抓住何清的手腕，手下用力。这是提醒他，哪怕身陷险境，他面对的都是帝国国王。

“抱歉，请原谅我的无理。”

何清抿了抿唇，眼神中却满是倔强。显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说错了，只是碍于情面，才选择了道歉。

路易斯当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他急忙看向国王，想要解释些什么。

国王先一步抬手安抚，“没有关系。到了现在这一步，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了。而这件事，还是先说清楚比较好。”

说着，他看向何清。

“你军团的准入资格，之所以需要我亲自签署，是因为你足够特殊。特殊到，必须经过国王的许可，才能进入军团。”

他起身，走到空荡荡的落地窗前，凝视着在雾气里若隐若现的城市，语气低沉而怜悯：

“看到这座城市了么，这座城市早已在现实中毁灭，却得益于灵魂能量的存在，在这个世界里永存。”

“但是，这座城市里的人都已经死了。”

“你是这座城市仅剩的血脉。”

“而你的父母，是唯二在大坍塌中幸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