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的是闪着红光的灯管和飘散的丝丝黑雾。塞缪尔一边用力扯着缠于脖子上的雾气,一边强行忽视脑中的混沌尝试控制黑雾。
银丝一部分混乱地飞舞着,只能感受到眼前黑雾的暴虐。另一部分则安静地自然垂落,它们的末端消失在塞缪尔的视野中,接入虚无。意识艰难地攀上肆意舞动的银丝,被锋利的银丝无情地切割——好痛!
窒息感愈加严重,但刺痛却让塞缪尔暂时远离了昏迷的深渊。他仍旧尝试着:追逐,攀附,然后控制。
门被巨大的推力拍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也就是在这时,塞缪尔终于挣脱了这不驯雾气的死亡缠绕。
链状紧锁的黑雾散成丝片逸散在空中,归于他的灵流。
男人一进室内就看见了飘在空中的雾气,本来因警报响起而塞拉斯没有立即出来产生的不悦立刻烟消云散,几乎快扬到头顶上的眉毛安然落下,语气中饱含赞扬:“觉醒了,不错啊!”
被男人塞在口袋中的污染监测圆盘上的指针此时指向了“0”,而后立马跳转至代表高污染的红色区域。
塞拉斯大口喘着气,踉跄下床。潮红的脸上滑落几滴冷汗,苍翠的瞳孔收缩着,他因窒息变得有些青紫嘴唇中倔强地发出几个气音:“怎么了?”
男人立马迎上,扶助摇摇晃晃的塞拉斯,掏出自己的证件:“我是阿诺德·奈特。”
罗莎说他有较强的警惕心。
这位探索者先生虎背熊腰,顶着一蓬乱糟糟的金棕色头发,如同威严雄狮的鬓毛。他的外形不愧于他的名字,阿诺德代表强大的力量。
塞缪尔还没有回话,就在一声“冒犯”中被眼前男子背到了背上,“抓紧。”
绿色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在身体悬空的那一刻下意识想要挣脱,但塞缪尔克制住了自己反抗的本能,依言环住了阿诺德的脖子,将身体紧贴他。
他不想自空中坠落,真的。
这些异乡人,对自己的同伴好到没边,在危机中不放弃同伴,甚至愿意为之而死,但是他人的家乡却随意作贱。对于他们来说,副本意味着什么呢?
阿诺德一手托着塞拉斯的臀,一手紧握手枪。在确认塞拉斯安稳地待在他背上后,立马冲出了房间。
走廊地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黑雾,刚好可以掩埋脚面。附近倒着几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她们除了脸色发青之外没有其它明显的异常。无一例外,她们脑袋上都有被子弹贯穿的孔。
警报响起的时候阿诺德没有立即进来,应该就是在处理这些人。塞缪尔的眼神扫过护士的尸体,尝试还原当时的情景:男人发现不对后立即开枪,子弹正中眉心,在变异护士还没有完全围拢的时候就将她们一击毙命,相当干脆利落。
阿诺德拐进左边走廊,在急速奔跑中给塞拉斯解释情况:“污染侵入造成了人的变异,她们在处理附近村子的污染,这里的觉醒者只有我一个。”
他的语速较快,但是声音很稳,塞缪尔听得很清楚。
她们,估计是指他的同事。
塞缪尔没有打断阿诺德的话,他认为作为看上去就极有经验的探索者,阿诺德应该有自己的计划。
“我必须……”话音未落,就见一道白影袭来——“砰”的一声后尸体落下,阿诺德侧身躲开的时候,还不忘瞥一眼塞拉斯的状态。
没有害怕的神色,只是呼吸还有些急促,应该是身体还没有从刚才饱含危险的觉醒中缓过来。阿诺德有些心疼眼前的少年,但是谁觉醒不是从死亡里爬回来的呢?只是他的运气不太好,刚觉醒就遇上了严重污染带来的异常。
他在楼梯口停下,放下塞拉斯:“落地了。”
站稳的塞拉斯注视着阿诺德,他绿色的眼睛就像繁茂森林的绿涛,荡进阿诺德心里:比起苏生花的红色,阿诺德一直认为绿色更能代表“生”,因为赤红太像血色,不幸的血色。
“你听着,我上楼不能带着你,你要自己去楼下等待救援。”他拉起塞拉斯的右手,“来握拳相靠。”
塞缪尔现在很好奇外面究竟被污染成了什么模样,以至于这位探索者要求自己要乖乖等待救援。
阿诺德与塞拉斯拳头相贴,光屏在塞拉斯眼前显现。
「检测到陌生来信,请及时查收。请您仔细辨别信息内容,保护好自己的生命安全。」
异乡人的新奇手段。即使心中疑惑,塞缪尔还是神色平静地回答:“嗯。”
他注意到了接到信息的光屏上显示的是“塞拉斯·格兰特”,而非塞缪尔。那之前在塞拉斯状态下为什么会收到给塞缪尔的任务奖励?
此时,阿诺德将手中的枪递出,塞拉斯放缓自己的思考,看向他。在阿诺德不容拒绝的神情下他接过了枪,而后阿诺德踏上了向上的楼梯。
塞缪尔边下楼,边查看阿诺德传来的信息。
「207靠墙书架上有个花瓶,那是一个副本入口,你需要进入副本。副本的危险只来源于精神有些不正常的夫人,只要遵从规则不被夫人“放逐”,第3天早上夫人的儿子出现,然后副本结束。」
用于避难的副本,看来污染确实严重,毕竟阿诺德没有考虑强行突出去与他的同事汇合。当然另一种可能是他们失联了,他不确定同伴那里是否安全。
他“抛弃”了一个少年独自向上。上面会有什么值得他冒生命风险?数据档案,还是重要的病人?
他本欲向阿诺德询问更多信息,但是输入栏却无法形成相应的文字。塞拉斯的光屏上突然跳出一条系统的提示:「权限缺失,无法实现目标操作。」
权限?
这时却见一道白影自右上方扑来,模糊不清的咿呀声传入塞缪尔耳中,他立刻俯身躲避,手腕翻转间将枪口朝上,果断开枪。
枪响湮没于楼上突兀地响起的富有穿刺力的吼叫中,让塞缪尔想起了两脚站立的愤怒巨熊。
不过,这声音似乎更像是人声。
被异化护士的攻击很容易解决,一次瞄准,一颗子弹就能搞定。
但是她们的眼神让塞缪尔觉得毛骨悚然。那样的清澈,仿佛还保有神志。
但是刻进塞拉斯心里的《百年守则》不厌其烦地提醒着塞缪尔:“污染不可逆转,怪物必须诛灭。”下手的时候,塞拉斯心里平静无波。
异乡人遵循的是怎样的准则?塞缪尔更好奇了。
异化的护士脸色发青,突出的血管交织在裸露的皮肤上,袭来的动作是那样的不协调,似乎被之前从未使用过人类身体的怪物操纵着。
塞缪尔朝着目标地点前进。之前呆在阿诺德背上的时候,他观察到了门牌号的分布情况,越往左数字越小。
在向右的过程中他第一个看见的门牌是201,门半开着。
塞缪尔贴着远离门的走廊快速前进,视线余光一直注意着这道半开的门。
他走过了门,门刚落于身后。
异变突起——门被撞开,一头浑身被黑雾笼罩的人形怪物自斜后方扑向塞缪尔。
相对乖顺的黑雾似乎在沉睡,暴躁不驯的雾气好不容易才被自己压下。塞缪尔毫不怀疑,要是在让那部分跑出灵流,它会选择先搞死他,而非他的敌人。强行操纵倒是可以,但是太费心神。
怪物的手突然延长了一段,插入了塞缪尔面前的墙体,不明的黑色液体自手中滑下,落于地面引起“滋滋”的声音。他不得不放弃强行前突的想法,但是怪物的身体也阻拦了塞缪尔的退路,他只能站着等死?
怪物的另一只手即将捅入塞缪尔的后脑。
纯净的白光爆发,一道道白色的光刃切开怪物的身体,只一瞬,片状的固体物质和其爆射出黑液一齐落下。
即使塞缪尔及时躲避,也沾上了一些黑液,它们开始腐蚀塞缪尔的肢体。
找刀,剜掉黑液腐蚀的肌肤,阻止进一步腐蚀。这是塞缪尔的第一想法。
但幸运的是,塞缪尔的伤口溢出丝丝雾气,它们吞吃了黑液,腐蚀被中止了。
他继续前进,有惊无险地到达了207门前。
房门紧锁着。
塞缪尔靠上门对面的墙,凝实出白光,破坏门锁。
门缓缓朝里打开。
如果是操纵黑雾,塞缪尔不必破坏门锁,因为黑雾就如他延展的器官,他可以感受到它所触及的所有。但是来自苏生的力量所凝聚的白光就像一个器物,塞缪尔不知道进入门锁的光丝遇到的将是什么情景,所以他只能略暴力地开门。
木质的大桌子旁摆着6张雕花躺椅,正对门的墙上有扇窗,黑漆漆的。外面似乎已经是黑雾笼罩的世界了。
塞缪尔谨慎地走进房间,快速环视四周:没有人。
右边是一面书柜,书柜上其它格子都塞满了书,只有离门最远的最上一格没有摆书,那里有一个相当精美的花瓶。
塞缪尔快步靠近。
暗金色的纹饰将花瓶定型为水滴状,有着线条花纹的椭圆紫宝石点缀在黑色的荆棘上,美丽中夹杂着怪异,瓶身的中心部位由不止一层的玻璃组成,隐约可以看见一个捂住脸的女人。
塞缪尔移来附近的椅子,正要踩上,却听见一道沉闷的敲击声,声音离他极近。
侧头一看——还是被黑雾糊住的窗子,不对,上面似乎多了些其它痕迹!
他赶忙踩上椅子,向上跃起,将手伸向花瓶。
人至少不能单因为好奇而送命。
“咔擦”,窗子玻璃形如蜘蛛网般碎裂,一个长手长脚的怪物跃向塞缪尔,黏腻的口水自它长伸的舌头滴落,壁虎般的尾巴疯狂摆动着。
余光瞟见了恶心的怪物,但是塞缪尔没有其它举动,仍维持着他上一刻的动作。
终于,手贴上了花瓶,人消失在房间。怪物扑上书架,花瓶因此落下,没有碎。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