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别说一百天,还没到一个月,公司隔天就是一个慰问电话,时不时还在微信群里关心几句,问伤养的如何。表面上是表示关心,实际上,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你休息的差不多就该来了”。
电话基本上都是辜美心打来的,还凑巧都挑邬兆棋不在家的时候打来,没有姐姐坐镇,邬兆勋生怕自己哪里说漏嘴。虽然邬兆棋在这段时间里死马当活马医,填鸭式地给邬兆勋做了很多关于门店工作的功课,但是和门店里的人直接对话,邬兆勋的大脑就开始混乱。
一直待在家里也不是办法,没人知道他们俩什么时候能换回来。考虑了两天之后,两人商定,让邬兆勋带伤去上班。
邬兆勋以前觊觎过他姐姐的人生,好像他姐完全不需要父母操心,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念书的时候成绩挺好,随随便便就上了个重点本科。
毕业之后,在他们这个房价平均一万的城市能拿到八千的工资,不算多好,但混的也不算差。当然,他的年龄和阅历还不能让他认识到,八千块一个月对身在职场的他姐来说,只是刚好够花而已,不然邬兆棋也不会那么抠门小气。
回店里上班的前天先办了个手续,第二天是周六,也是两人专门挑好的回来上班的日子,因为邬兆棋可以陪同。起了个大早,临出门邬兆棋都还在给她弟补课,同事之间要如何相处,店里来了客人要怎么迎接,一些之前就提过很多遍的事情还要翻来覆去地念叨,邬兆勋听的一个头快胀成两个大。
按照邬兆棋一贯抠门的习惯,她是会选择坐公交,有个行动不便的人跟着,她不得不选择打车。而出租车没有公交的闹闹哄哄,邬兆棋依旧没有放过她弟在一旁嘚吧嘚吧嘚,邬兆勋看着车窗外,想跳下去。
商场内部员工上班时间一般在九点半,以邬兆棋现在的身份,她没有工作证走不了员工通道,因而两人在外面等到商场十点营业才从正门进去。乘着扶梯上楼,每层楼的各个商铺门口都站着一个营业员。邬兆勋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路走来,感觉自己像是一个重要的人物,所有的人都站的端端正正向他行注目礼。
邬兆勋一路走着,突然小声地在邬兆棋的耳边说:“这阵势厉害了,我现在觉得自己就是韩剧里的财阀继承人。”
邬兆棋有些烦躁地拍着脑门,突然就想拨个电话给经理辞职拉倒,她弟这副样子可怎么应付的了这份工作。
当天门店早班是两个人,一个是上次见过的微露,另一个叫张灿,店里的人都叫她灿灿,名字可爱,人也跟名字一样,风风火火,大大咧咧。性格直爽的人很好相处,但是张灿不大一样,她是辜美心一手培养的人,现在是组长的职位,再上一步就是实习店长。
邬兆棋被外招进来,刚见到她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发虚,因为听到辜美心对张灿说,要不是邬兆棋的到来,那门店的另一个实习店长的位置一定是她张灿的。
来的这两个月里,张灿并没有在邬兆棋面前消极怠工,也没有和她发生过直接的争执,就在她以为一切都是她太多心的时候,区域经理把她叫去谈话了,说门店员工反应新来的实习店长学习能力太差。
不过也就是这么提了一下,了解了店里目前的人事关系之后,区域经理只说让她加油也就没再多少别的。
她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辜美心,后来发现是张灿,这可真让她开了眼了,有那精力不去努力工作提高业绩争取升值,背后捅刀子算什么本事。
这波小报告邬兆棋给张灿打2分,越级打小报告那是在作死,对邬兆棋的杀伤力不足为惧,但经理却会在心里给张灿和同她站在一条战线的辜美心默默记上一笔。
一见到邬兆勋的身影,张灿两个巴掌一拍,跟见着亲人一样:“可把你盼回来了。”说着就迎上去了。一旁的微露站在原地,见到张灿的反应之后,脸上的表情很是微妙,随后眨了眨眼,朝邬兆勋点头笑了笑,不冷淡,但也不至于热情得夸张。
邬兆勋看了一眼微露以示回应,随后面对着笑意吟吟的张灿,心想女生就是女生,心眼小的很,邬兆棋才会记张灿的仇。这个姐姐明明开朗又和蔼可亲,比他那个凶神恶煞的亲姐不知道好多少倍。
“脚伤怎么样了,拐杖还不能离手吧?”
“还不行。”
“我就说嘛,公司那里也真是的,受伤了都不能好好将养,急吼吼的叫你回来上班,真是会压榨员工。”
邬兆勋点着头,一转脸看到他姐幽幽投过来的目光,立马稳住跟小鸡啄米一样的脑袋,瘸着腿往员工休息室走,张灿鞍前马后似的搀着他。邬兆棋插不上手,就背着书包装成个乖巧懂事的好学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到了休息室,张灿还没完了,脸上带着笑揪着邬兆勋问东问西,邬兆勋此时就跟个傻白甜一样,天真地回答着张灿的问题,两人一来二去地聊着。邬兆棋听到外面微露在说“欢迎光临”,张灿也权当不知道来了顾客,把事情都丢给微露。邬兆棋把员休室的门拉开一个缝往外看了看,说:“来客人了,姐姐不出去看看吗?”
邬兆勋也正觉得和张灿的对话太干,接口道:“灿灿你去看看吧,没准今天由你来开张。”邬兆棋说过,什么“开张”“开单”之类的词,她们之间常用,而且同事几个都以开当天第一单为荣,因而这种话得多说,而且会说。
张灿说:“好。那兆棋你也忙你的。”说着她就出去了,邬兆棋揉了揉她弟的脑袋,小声说:“来了这里就得放机灵点,一切都以工作为首要,不管你当时在做什么,顾客一定不可以怠慢。除了职业素养之外,还因为卖场上方有摄像头,偷懒怠工,领导都会看到。”
邬兆棋说这话的时候很严肃,邬兆勋默默吞了下口水,上个班跟打仗似的,斗智斗勇斗体力,完全都不考虑他现在是个有伤在身的人。
把客人送走后,微露进来了,朝两人问了好,然后问邬兆勋:“刚刚灿灿姐给你说了哪些表需要你做没?”
“没有。”
微露抿了一下唇,说:“在这里。”说着她拿过一旁的鼠标,点着桌面的文件夹,“这几个表我已经做了一部分了,还有这三个,你再复查一下,你确认了之后我一会儿过来打印,完了你签个字我就好寄回总部。还有订货表,这个要店长的权限,美心姐今天应该还是在新店那边不会过来,既然你来了,订单的量你给个数目。”
“都是我做?”邬兆勋看着那些excel表格一脸茫然,他姐之前教的东西都在一秒钟之内全部换回去了。
微露面露诧异:“呃,对呀。之前这些事都是你做,这一个月是我来做,然后美心姐复查。但是两家店隔得远,来回一趟得不少时间。”这么说着,她压低声音,“她都在区经理那抱怨好几回了。”
坐在一边的邬兆棋手指敲着膝盖,暗自思忖,自己的担心并不多余,邬兆勋打进了店门开始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会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她只能周末来陪着,她要是上学去了,她弟可怎么办?
“好,谢谢啊。”
微露一走,邬兆勋只想跪下来抱住他姐的大腿,这都什么跟什么?那些数据他根本看不懂。其实他姐在家给他讲的时候,他也听的云里雾里的,现在一动真格的,他想先去网上搜一篇辞职报告的范文。
邬兆棋叹了口气,估计现在外面的两人也不会进来,取过鼠标,小声地给她弟讲每个表格怎么看,数据怎么分析,外面稍微有点动静她立马停下,立刻换邬兆勋扣住鼠标,装模做样地盯着屏幕,蹙着眉头,假装看得很认真的样子。
晚班的同事来了之后,店里的人就更多了,她们进员休室的几率就更大。两个人跟做贼一样,以前只用两个小时就能做好的表格,愣是花了一天的时间。打印出来签字交给微露,看看表,该下班了。
虽说下班,这一天的事情还没完,白天时间都花在做表格上,邬兆棋背了多少作业出门又原封不动地背回来,晚上吃过饭,邬兆勋关了房门写作业,500字小作文都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别人的人生那是那么容易接手的?和那些奇奇怪怪的数据相比,他的作业可以说是相当的简单。
第二天还得去上班。得亏店内事务头天处理完了,第二天就是坐镇卖场,员工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都可以找她。
好在一天很平稳,没有丢失货物,没有营业额和实洋对不上,没有顾客投诉,紧张而平淡地过完了上班的第二天。
回家的路上路过书店,邬兆棋走过去又返回来,在店里挑了一本很厚实的牛津英汉字典。邬兆勋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他姐又要搞出个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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