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喜欢你,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吗?
像天底下所有情侣一样,天作之合水到渠成,窗户纸捅破以后就能在一起了吗?
不是的。
“不是的。”时衿声音湿答答,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听着比那天抱着顾筝弦在KTV里哭的声音还要委屈。
“悠悠……”顾筝弦心脏软了软,有点后悔刚才自己那么凶。
时衿牵了牵嘴角,偏头看进顾筝弦的眼睛里:“生活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总和我说你们那个年代爱一个人代价很大,要用一辈子做赌注,可对于我来说,在这个社会,放下一个人比爱上一个人代价更大。”
她爱上顾筝弦的过程很容易,因为她是顾筝弦,她有能力获得所有人的喜欢。
“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了,”顾筝弦语气轻得仿佛只是吹走一片鹅毛:“你说过,我大概率不会突然穿越回去。”
弦外之音是,不要拿这个当借口。
“是。”时衿承认,但又说:“那又怎样?只要我们两个人都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能在一起了吗?”
又是一句“那又怎样”,这话听起来好像很欠打。你要问,明明就有机会在一起,到底在矫情什么呢?
可事实上,人生总有这样一种句式,叫作明明就……而偏偏,或者“本可以……而最终”。这种句式安在时衿身上最合适了。
“雪山之巅上最漂亮的花,和桥洞子底下最普通的人,能在一起吗?”这是一个比较洋气的比喻,放在古代,叫作“门不当户不对”。
“她们眼中的你,高贵清冷,神秘莫测,配得上宇宙间最完美的喜欢,她们眼中的我,是苏城大学的普通学生,查无此人。”
顾筝弦不同意她说的,轻轻摇头:“你同她们不一样,你了解真正的我,不高贵也不清冷,更谈不上神秘莫测。”
“可是了解你,不是有资格喜欢你的理由。”时衿说完,轻轻合上眼皮。她是个很有自尊心的女孩子,这是她第一次对别人说,自己没有资格。
所有人都可以喜欢顾筝弦,除了她。准确地来说,她根本也不配喜欢上谁。
“你不是想了解真正的我吗?”时衿弯一弯嘴角,把藏在心底的言不由衷挑挑拣拣,沏成一壶茶慢慢倒出来:“所有人都觉得我脾气很好,对别人很客气,你也这么觉得是不是?”
顾筝弦皱皱眉,牙齿缝里挤出一点点声音道:“是。”
时衿轻笑:“你们都错了。”
“我骨子里自卑自惭,懦弱胆小。我家的事你都知道了,邱双她们那样骗我,抛弃我,你猜怎么着?直到现在,我还有那么一点儿依赖她。”
说“依赖”一词并不过分。时衿三岁没了母亲,八岁没了父亲,或许是邱双偶尔参加的一次家长会,或者某次对嘴贱的小孩一句“滚”,让时衿在单薄的情感里,感觉到一点点温暖。
小小的像个小叫花子,小心翼翼捧着这一点点“母爱”,当做自己不幸生活里为数不多的宝藏。
“我从前一直想,我这样的性格究竟是谁造成的?是环境?是生活?”时衿又笑了:“都不是。是基因。”
“鸡……”有一点儿破坏氛围,不过顾筝弦确实没听过这个形容。
时衿解释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哦。”懂了。
“我不怎么记得我妈,不过爱萍总说她懦弱没出息,被出轨的结果不是反抗,而是自杀。我爸就更不用说了,遇到问题只会躲起来喝酒,把自己喝死了。所以……”时衿顿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看向顾筝弦:“我没有勇气,更没资格喜欢你。”
如果她们的关系只是老板和助理,时衿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站在她身边,但偏偏有点子上不得台面的喜欢,让她越自卑,越心虚。
就像流浪汉没有勇气只身上雪山,就算再喜欢,也没资格去将山顶那朵花采下来别在耳朵上。
时衿彻底蔫儿了,心事被她亲自倒出来,自尊心被毫无保留地踩在脚下,碎掉了。
她湿答答揉揉鼻子,打起精神熄掉车里的灯,解安全带的时候说:“不过你放心,我可以调整好,不会耽误工作。”冷静得像个机器人,好似调整情绪就像给机器人改编程序那么简单。
“人可以逆风上山采花,花亦可以逐水飘零。”顾筝弦说。
车里安静了三秒,她又说:“我只需要你有从桥洞子里走到山脚下的勇气,我会跟着泉水漂去找你。就像你说的,爱是两个人的事情。”
鼻息抽动一下,时衿的眼睛包不住泪水,顺着鼻尖滴落下来:“什么?”
“我同若锦姑娘夸口独自出国,除了试探你的心意以外,还想让你知道,逃避有时候不是怯懦,是一种自我保护,没什么丢人的。”
“我原本想说,若是我有胆子自己去德国参加活动,你能不能有勇气爱我一次呢?”
时衿气笑:“这两件事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怎么放在一起比较啊?”
“所以我换了个条件。”顾筝弦抖抖机灵,笑容扩大了三分,莞尔道:“你说过,有你陪着,才敢放心让我去德国。那么如果有我陪着,教你慢慢爱上我,你敢不敢?”
顾筝弦的话逐字拓印到时衿耳朵里,脑袋里,然后是心脏里,最后遍及整个身体。它将她的血液反复加温,耳朵烧得像是血滴。
除了人人艳羡的长相,气质超群的身材,顾筝弦还有天生的一把好嗓子。酥酥麻麻敲过一遍耳廓,能让世界上所有人都相信她,追随她,答应她。
时衿狠狠咽下嗓子眼的躁动,闷声呼吸一下,胸腔起伏一轮吐掉半口气,说:“敢。”
像是被灌了名为顾筝弦的**汤。
“那我们便在一起了?”
抿着嘴巴默了几秒钟,时衿点头道:“是……”随后,她深呼吸,又添了一句:“试一试……”
二十几岁小姑娘的羞涩难以掩饰,时衿垂睫捻着衣服毛边,下巴几乎要贴到胸前。
顾筝弦弯曲着手指,抵住鼻尖轻轻笑,眼睛里干净得只能看到幸福。
“其实,不必担心那个叫什么鸡的东西。”
“鸡……基因?”
“对,鸡音。”顾筝弦牵了牵嘴角小小得意:“老祖宗说,青出于蓝胜于蓝。”
“这么相信老祖宗啊?”时衿打趣说道:“那你帮我问问她还说什么了?”
“嗯,”顾筝弦轻轻点头:“祖宗还让我欲擒故纵徐徐图之。”她想说,我成功了。
顾筝弦一边说,脸上开了朵小花。
终于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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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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