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交谈的几人没有察觉这一切，见祁寒秋否认，谭罗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过他拍完却忽然顿了顿，转头向着那名叫秋夙的女修道：“秋师妹，我才疏学浅，你别觉得冒犯……就是既然这灵兽经过筛选来到这展会，会不会有可能是它的确不凡呢？”

秋夙的面颊顿时红了起来：“谭道友这话的意思我才疏学浅了，看走眼了？”

“没有没有，”谭罗摆摆手，一副无辜的模样，“我就是随口说说，我又不懂这些……”

“既如此，我唤师尊来替你们师兄弟看看这蛟好了，”她性子似乎有些直，一下便被激起胜负欲，“也免得被人当做鱼目混珠的家伙。”

澄流仙君看着她飞快地激活传音玉符，动作迅速到另一边的白檀想拦也没来及开口。

那白檀伪装下的眉眼皱成了一团，显然并不愿意看见事态的发展。

此人是想悄悄捡漏？不过这晶天魔蛟真到了明日的拍卖会上，有眼力的百灵门高层和修为元婴的都能看出其另藏乾坤，这漏无论如何是捡不了的。

除非——澄流仙君垂下眼帘，看来修仙界的安稳日子过久了，的确是都蠢蠢欲动了。

*

秋夙口中的师尊来得很快，不过片刻一位略显眼熟的金丹修士就来到众人身前，正是那位豢养玄龟出战的修士。

众人纷纷行礼，他抬手免了，继而看向自家徒弟：“何物看不准，要唤为师来？”

秋夙抿了抿唇，面色不太好，指着那阵法里头的瘦小蛟兽：“便是此兽。”

她师尊闻言，便以神识探之，这一探面上顿时生了几分诧异和几分不解……最后才转为沉吟。

“这的确不是寒凌蛟，”他许久才总结道，“应是在经历一重涅槃的晶天魔蛟。”

“啊？”秋夙对这个答案大为震惊，倒也顾不得面子，追问道，“一重涅槃？”

她师尊点头，环顾众人都一副不解的模样，便解释道：“这种传闻的蛟兽因为极少被四洲这边的修士遇见，所以记载不多。但其实百灵门金丹以上的秘卷内是有相关记录的——其每过一个大境界便会蜕皮涅槃一次，期间会陷入短暂月余的虚弱，但度过后会比同阶的其他妖兽更为强横。”

“这只应该就是刚经历过蜕皮的，所以表现的这么虚弱，且与普世传闻中的阶段对不上，”他盯着防御阵法里垂着头的幼蛟，蹙眉道，“只是为师如今探查，这蛟似乎灵识已毁，已然不可能再成长了。”

“什么？”惊呼出声的竟是从刚才开始就闭口不言的白檀，只不过如今伪装成普通修士的他，正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小小的蛟兽。

秋夙也很惊讶：“师父，这岂不是说这蛟终其一生都只能维持在现在这个模样了？不过二阶，连筑基期的水准都没有。”

她到底是百灵门弟子，平素对门中豢养的灵兽也颇为喜爱，顿时有些心生怜悯：“那它还是有点可惜的。”

“这倒是，”她师父点了点头，说的话却是另一个意思，“二阶的晶天魔蛟便是其血肉妖丹，拿来炼制什么都有些欠缺，估计也就做成灵食有点效果。”

“它那么可怜，你居然想吃？亏你们还是百灵门，真是毫无人性！”白檀听见那句“零食”，顿时忘记了如今的身份，暴跳如雷起来。

众人被他一声弄得愣了愣，率先反应过来的便是秋夙，自家师尊被个陌生修士指着鼻子骂，她岂能退缩！

“我说道友，你才莫名其妙吧！谁吃妖兽血肉啊！那里面都有兽毒，修士吃了难以祛除，修行也会难渡天劫！低阶妖兽血肉是做灵食给高阶妖兽吃的，没见识还敢侮辱我百灵门？！”

大约是听见了这边提高声音的呵斥，原先还在看其他展柜的修士们也纷纷驻足围了上来。

白檀眼见众人对他指指点点，伪装的脸色一点点变了，只是如今下不来台的局面他难以应对，顿时心里恨极了出声的秋夙。

秋夙的师尊倒是没有动气，他只是看了这头几眼，道：“小友先前找小徒置换了心谈之术，她定以为你也同道中人，这才有些激动。”

说着他又看向那法阵里的幼蛟：“虽然我不知这蛟为何灵识破灭，但此物的价值已不该被放入云岛拍卖。我会告知截天宗，将其退还给卖家。”

祁寒秋垂下眼睫，心思微动：这蛟比起话本所记录的有了变故，却也算达成了目的。他必须警醒，不能过于依赖对话本剧情的先知。

毕竟按照话本第一章记录的，这白檀也不过是个异世来客，对于“原小说”的剧情根本只记得一些零碎。就是靠着那些零碎，他改变了许多东西，以至于成了话本新的主角。

而如今祁寒秋重生，又焉知不会在细微之处做出影响未来发展的动作呢？

大约是见原先的计划已再无可能，白檀伪装的脸扭曲了一瞬，最终还是一声不吭地挤出了人群，消失地无影无踪。

人群外悄然看着这一切的身影也不知何时离开了，只剩下祁寒秋等人迎接了主事者的到来。

*

“说起来，祁老弟你刚才是怎么发现那灵兽有问题的？”回到休息住所时，谭罗还跟在祁寒秋的身后，进了房才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问出这个问题。

祁寒秋伸手自桌上倒了杯茶水，安稳落座：“大概是直觉吧。”

“哈哈哈，我发现你其实还挺会说笑的！”谭罗也给自己倒了杯茶，饮了两口，“那，明日的值守便拜托祁师弟了？”

祁寒秋点点头，先前是他传音给谭罗做了个小小的交易，代价便是明日替其值守。明天是云岛拍卖的正题，但谭罗运气不好，恰巧被分配到这一天值守云岛周边。

“说真的，祁师弟你有感兴趣的拍品么？”谭罗牛饮了两杯茶后，终于放下了杯盏，靠在塌边注视着祁寒秋，“若是有，我可以帮你关注一二。”

祁寒秋慢悠悠品了口茶，摇摇头：“不必，今日展会已看了许多。再往上，也不是我能觊觎的。”

他来云岛拍卖会的最大目的已经达成，如今白檀失了那化形大妖的助力，如断一臂。而接下来他最先要做的，便是提升自己的实力以应对之后的灵龙洞天之行。

大约还多四年多的时间，他需要将实力提升到至少筑基后期，才能确保在其中的安全。更何况，他还将在那里与上辈子的友人重逢……

想到此处他眉眼微弯，平素一贯八风不动的面容染上了几分难言的温和，倒叫一旁随意瞥见的谭罗大吃一惊。

“哇，祁师弟刚才还搪塞我，”谭罗一脸兴奋地凑过来问道，“是不是真有心仪的人了？是我们宗门还是其他门派的？”

祁寒秋回过神来，见其一脸八卦的表情，顿觉好笑：“没有，别乱猜了。”

“那你刚才想到什么，笑得那么……”谭罗有心想说得戏谑点，却又下意识觉得对方那丰神俊逸的模样，怎么也用不上夸赞以外的词，顿时有些气恼，“笑得那么满面春风，一看就是想到心上人了！”

同谭罗相处这段时间下来，祁寒秋倒也生了些亲近的感觉，故而对这调笑也没有心生烦躁，反而解释了一句：“是朋友。”

“嗷……”谭罗拖长了声音，眼珠滴溜溜一转，“看来是对你很重要的朋友。那他如今在何处，介绍给师兄认识一下呗？”

祁寒秋摇摇头，不再多言：“总之不在此处，谭兄还是回去吧。师弟要休息了，明日还要值守。”

见他转移话题赶人，谭罗站起身“啧啧”了两声，顺走了桌上的茶壶：“那这灵茶师兄也带走了，师弟好生休息吧。”

祁寒秋自是不会跟他这孩子气的举动有什么表示，闭上门便上榻入定了。

*

拍卖会当日，虽说祁寒秋换到了值守的任务，但其实也无需他们前往云岛外围，只是拍卖会场附近的巡逻而已。

虽然没能入场，但谭罗倒是颇为讲义气，竟将那传音玉符当成实时转述的工具，把里头开始拍哪件宝物都细细描述了出来。

行至山脚附近，同行的巡逻同门提出分头行动，祁寒秋也没有拒绝。

沿着云岛蜿蜒的山路走到尽头，便是靠近海岸的平坦沙地，此处修筑了一些沿街店铺，都是些练气筑基期所需的货物。

祁寒秋便一路逛，一路巡查。不过今日岛上的人大部分都往拍卖会去了，冷清得很。

逛至街尾时，身后有个颇为熟悉的清冽嗓音响起：“敢问这位道友，云岛拍卖会可是自此上山去？”

他脚步微顿，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就见问路的修士白袍外披着一件碧色外衫，乌发梳着半披的髻，修长的眉眼带着些天然的弧度，宛如春水。

见祁寒秋望着他不答，那修士并不局促，反倒是露出一抹浅笑，话语诚恳：“在下匆匆赶来此地，似是已经错过拍卖会开场。道友若是方便，能帮我指个路吗？”

自错乱的记忆里回神，祁寒秋下意识上前了一步，袖袍中的五指微微蜷缩，无措般地捏了捏布料。

“……道友客气了，在下来带路吧。”

竟然是他，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他？

“那便先谢谢道友了，”那人抬起手腕拱了拱，客气又随意地行礼没有疏远的味道，反倒带着天然的亲和，“敢问道友姓名？在下湛然。”

一如前世他在秘境里孤身一人误入泥沼，有人朝他伸出手，说出了相同的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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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