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宜一路捧着鲜艳的铃兰花,回到了空荡荡的房子。
打开厅灯,明亮的灯光撒进了周宜的瞳孔。
他将花放在玄关处,径直走进庚辰原来待着的客卧。
窗户微微开着一条缝,微凉的晚风从里面吹进来。
天已经有些黑沉,隐隐的星星闪在天幕里面。
周宜走上前去,将窗户的缝隙隔绝。
床上的被子已经叠好,床单和枕巾被铺的平平整整,看不到一点痕迹。
还是这样,周宜想。
那样仔细,那样面面俱到。
不管走到哪里,都努力把自己的影响最小化,恨不得蜷缩在角落,让世界都都把自己忽略掉。
但被惹恼时,也会一声不吭的转头走掉,以致在客厅里留下一个半包都是空荡的大行李箱。
像一只可怜的小猫。
周宜闭了闭眼,转身退出了那个房间,关上了门。
他走回客厅,把铃兰花束捧起,拿到了自己卧室的阳台上。
他这阳台十分特别,并不露天,而是四周都砌着玻璃。虽是玻璃,可架不住厚度大,地上也铺了暖气管,实在是冬暖夏凉的地方。
如今外面天气渐冷,露天的阳台怕会冻坏这娇嫩的铃兰花叶,有了这阳台倒是正好养的下。
周宜拨弄了两下花瓣,抽身关上了阳台的玻璃门。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手指在离庚辰号码的一寸地方停了下来,内心有些挣扎。
两个小人冒了出来,开始一左一右的打架。
一个说:“给他打个电话吧”
另一个说:“靠,凭什么我要先给他打电话啊”
我可是个alpha,要有骨气,怎么能主动给他打电话呢。
只是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来取走行李罢了,也不算服软求和吧。
最后,周宜还是心一横,摁下了拨通。
拨号的界面闪了两下,一个冰冷的机械女音响起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庚辰把他给拉黑了。
周宜:“………………”
妈的。
他把手机摔在一边的床上,气鼓鼓的踏进了浴室。
他两把扯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打开喷头让凉水浇在自己身上。
水珠从他细长的脖颈上划过,却并没有冲散周宜心头的烦闷。
他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回身关上了水,踏出了淋浴间。
他扯过一边的浴巾,随意擦了两下身子,然后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出了神。
发梢处沾了些晶莹的水珠,胸肌和腹肌饱满健硕,大臂处的肌肉胀的膨大,隐隐显出些青筋来。
周宜擦了擦头发,觉得自己真是帅爆了。
但他还是有些郁闷。
我都这么帅了庚辰为什么拉黑我???他凭什么???
周宜已没心情欣赏自己的帅脸,从一边随便拽了条内裤穿上就走出了浴室。
妈的。烦躁。
周宜从一边捞过手机,再次不死心的按了庚辰的号码。
机械的女音又响起,周宜当机立断按下了挂断键。
他并没放弃,又点开了庚辰的微信,试图拨通语音电话。
一秒钟后,界面上升起一个红色感叹号。
——对方还不是你的朋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宜心里万马奔腾,挣扎半天,心一横回身瘫在了床上。
不就是被拉黑了吗?我可是个alpha,被拉黑就被拉黑呗,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靠。别想了。
周宜掐断自己乱飘的思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睡觉睡觉睡觉睡觉睡觉我要睡觉!!!
这样,周宜在床上扭到了凌晨一点,才勉勉强强沉进了睡眠。
结果,凌晨五点,周宜被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吵醒。
他一脚蹬翻被子,迷迷糊糊的抄起手机,骂道:“大半夜的哪个傻………”
逼字还没骂出口,他就顿住了。
手机屏幕上,赫然挂着庚辰的名字。
周宜吓的瞌睡都没了一半,连忙撑着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才接通庚辰的电话。
叮的一声提示音后,两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半晌,庚辰开口:“吵醒你了?”
“没没没有”周宜连忙否认,却终究没盖住他有些沙哑的嗓音。
“………”庚辰一时失语,顿了顿才接上下一句话:“我去你那把行李取走”
“好啊”周宜一口答应。
“你再睡一会吧,天亮以后再说”庚辰说完,也没等周宜还要说什么,立即挂断了电话。
周宜捏着手机,咽下那句还没说完的话,陷入诡异的沉默。
三秒后,周宜拨通了韩槿轩的号码。
铃声响了十几秒,那边才接通,韩槿轩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困倦:“周宜?怎么了?”
“韩槿轩”周宜的语气郑重,字正腔圆,好像在说什么海枯石烂的誓言一样,一字一顿的说:“你。他。妈。就。是。个。大。傻。逼。”
说完他就撂了电话,火速给手机关了静音,然后滑进被窝心满意足的睡觉去了。
那边,韩槿轩看着骤而熄灭的手机屏幕,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韩槿轩:“他刚才是不是骂了我一句?”
是的,还骂的很脏。
他沉思两秒,立马回拨了周宜的号码。
铃声响了很久都没动静,果然没人接。
韩槿轩这时才稍稍回过味来,快速点开了周宜的微信,开始用六十秒语音轰炸他:“我操周宜你他妈有病吧”
“你妈的”
“周宜你大爷奶奶个腿”
……………………………………
而周宜此时,正在温暖的被窝里呼呼大睡。
“奶奶的”韩槿轩骂累了,也不管周宜回没回答,就随意把手机放回床头柜,继续补觉去了。
另一头,庚辰挂断了电话,抬脚走出了酒店的房门。
因为常年的早起作息,他的生物钟根本不允许他睡懒觉。
即便这几个月来他频繁的回国,已经有些微微脱离了那种高强度的环境,但他昨天情绪很不稳定,一晚上都没睡踏实,一早就爬了起来,感觉腰酸背痛,躺在床上都要发臭了。
于是庚辰当机立断起了床,给周宜拨通了电话准备去把自己的行李拿走,但却忘了周宜这人本来就很奇怪,这么多年连生物钟都没形成,睡的死沉死沉。
庚辰一路走出酒店,在街边随便找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他无心吃东西,于是随便拿了些东西就付了钱。
然后他走进便利店最里面的座位,拆开了包装,把东西塞进嘴里。
庚辰三两口塞完了一个饭团,咽下咀嚼物后,他突然感觉自己好累。
但他最擅长逼自己做自己潜意识认为正确的事情,于是他继续抬手,像一个失去意识的机器人,将剩下的东西一口一口往嘴里送。
吃完了东西,庚辰觉得自己的身体没有丝毫变化。
吃和没吃区别也没多大。
庚辰起身,麻利的收拾掉自己留下的垃圾,从兜里掏出纸巾擦擦桌子,把垃圾往手里一攥推门走出了便利店。
然后,便利店员走到他坐的那张桌子边,看到一尘不染的桌子,有些诧异。
庚辰却没察觉到一丝异样,仿佛本来就应该这样似的。
初冬的凌晨五点半,天还是沉沉的黑色,风已经带了冷霜。猛烈的拍打在他脸上。
庚辰出门的时候心烦意乱,竟然忘了穿上一件厚外套。此时冷风透过衣服卷进骨髓,他才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于是他只好裹紧衣服快步往酒店赶。
庚辰一路小跑进酒店的大堂,径直上了电梯,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插上房卡,恢复了房间的电力,然后走到床边,尝试打开那个充了好几个小时的老旧MP3。
开机键被摁下,屏幕还真的闪闪的亮了起来。
斑驳划痕让屏幕上的字样有些模糊,但还是能依稀看出上面排着几排曲名。
其中大多是一些前一二十年前时兴的歌曲,但却有一个未命名的自定义录音突兀排在最前头,表示播放率最高。
庚辰心头不自觉的一动,手下意识的点了那段录音的播放键,却在离按键一毫米的地方停了动作。
别听,一股强烈的想法冲上了庚辰的脑海。
同时,头疼和眩晕感也充斥了庚辰的身体,他知道,那是自己的潜意识在阻止自己探寻。
可是此时庚辰心里有另一种想法,同样强烈,同样有说服力。
如果不听,会有一点点遗憾。
于是庚辰努力压下自己的不适,点开了播放键。
一段节奏轻快的钢琴曲响起。
MP3年代已久,音质已经不是很好,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像是一则来自从前的寄语。
录音很长,有将近半小时。
钢琴曲悠远温顺,时而轻快时而绵长,能听出弹琴的人琴技十分高超。
琴音突然停止,一个温柔的男声响起:“好听”
庚辰骤然关掉了音频。
他的心脏突然跳的很快很快,头疼也强烈到无法掩饰,而且他也突然,没有了探寻的**。
可以了,他想。
就到这儿吧。
一滴水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庚辰抬手一抹,才发现泪水已经溢满了眼眶,再也无法掩饰下去。
他突然有一点点难过。
像一只小狗,在一个倾盆大雨天被主人抛弃,只好蜷缩在墙角寻找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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