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晚的世界安静得出奇,Sandy忙新工作,文泽禹答应了明天搬来,也没什么下文。
陆理的对话框停在她发的“ok”。
在朋友圈刷到陈微然发的度假照片,才让她感到还不算彻底与世隔绝。
点了个赞,陈微然便来私聊她:“我们过了圣诞节就回来了,给你们带了礼物。陆总回了没,到时候来我家喝点。”
他们还什么也不知道。
凌澜装作无事发生,木讷地答应了,告诉她陆理明天就回。
所以第二天,她催促了文泽禹一整天。
只有一个行李箱,犯得着整理一整天吗?打了半天游戏,终于在太阳下山的时候肚子饿了。
于是放下手柄开始思考晚饭的计划,给Sandy发了信息后,忽然这样的生活有点虚无,等回复的工夫,她又不免百无聊赖点开朋友圈。
第一条就是蛋糕店老板发的九张图,新开了家火锅店,就在他们对面,发出来帮忙宣传。
凌澜把图片依次点开,满屏都是丰富的食材,配上浓郁的汤底,图片修的十分诱人,她当下就按捺不住,把这店名发给Sandy。
Sandy几乎是秒回:“我知道这家店,广告贴出来很久了,你想吃的话,我先去占位置,第一天开业,怕是要排队的。我们几个人呢?”
本想这两天加加班,但实在没架得住凌澜忽悠,看着屏幕里的五线谱,已经身在曹营心在汉。
凌澜看到这条,火速给文泽禹去了电话,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理东西,不知道陆理几点到,但回来再整理,应该也来得及吧?
文泽禹接起来第一句,便是不紧不慢地提问。
“我们为什么又要跑那么远去找她?这替换来的车又不舒服。”
凌澜顺理成章地以为,文泽禹的理由在后半句,心平气和地边走向玄关,“因为她还有一周就要回国了呀,下学期要在我妈那工作,也不会回来,吃一次少一次了哎。”
顺手开了扬声器,把手机放在岛台上,回头看看落地窗外,想起今天的天气好像升了点温,穿件轻便点的外套就够了。
摸到衣架上那件黑色冲锋衣,手像被烫了一样,又迅速缩了回来。
这件衣服并不是她的。
又抄起旁边那件套上,蹬进被文泽禹吐槽几遍的毛拖鞋里。
文泽禹终于冒出句回音:“我们一定要和她一起吗?”
箭在弦上,她是一定要去吃那家火锅的,不论什么原因,她不接受任何人在这个时候唱反调。
尤其是因为这个她最不爱听的原因。
“你没完了吗?为什么总是对她有意见,我给你解释五百遍了。”想到从文泽禹来Shellington之前,到这两天见缝插针地给他讲,没有十遍也有七八遍,她愈发不耐烦,“如果不是你,换成个直男,姐真的没这么多耐心。你也知道,我最讨厌别人judge我的朋友。”
爱去不去,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来Shellington,对于如何点附近几家外卖轻车熟路。
Sandy还有一周就回家了,她懒得琢磨要不要端水,认为理应把更多时间留给她。
对面没了声音。
凌澜也深呼吸平复情绪,最后冒出句:“你不去也没关系,刚好要理东西的。我不知道陆理几点的航班到达,总之你尽快吧。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也回来了。”
已经走进楼道,等会儿拐进电梯就会没信号,她也打算早点把电话挂掉。
“好了,有事发信息吧,进电梯了。”
一路疾驰当中,也偶尔闪过几丝奇怪,文泽禹最近也太矫情了,不会是在虚假姐妹的圈子泡多了吧,整个人蒙上了一层矫情。
她自认为不需要别人迁就她,她也不爱迁就别人。
这几天唯一的安慰可能就是这顿火锅,Sandy提前去排了队,他们是五点的第一波吃,新店人手不够,火锅翻台也慢,她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走出门时,还看到门口的队伍里一片怨声载道。
鉴于回家时间还早,她又打了几把游戏,等她想起来还有个要搬来的文泽禹,不知不觉已经快九点了。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有条二十分钟前的两条微信。
“澜澜,我走了,再见。”
“想和你多说几句的,但忽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手柄被甩在沙发上,她脑子一懵,腾的一声站起来。
没头没尾的道别,她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回拨过去两次,都是无人接听,她冲到了1701,已经人去楼空。
1701和她家不一样,没有换过密码门,两把钥匙一把在文泽禹手里,另一把应该拴在陆理的车钥匙上。
她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家,从熟悉的位置找到了。
跑回去的一路都在自责,Sandy昨天下午离开之前,提醒过她的,她没放在心上。
冲进1701的大门,没见到文泽禹的身影,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她越过一片狼藉的地毯,没空也没心情感叹这家里怎么会有这么乱的一天。
她试探着发信息给文泽禹,问他去哪了,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过了半分钟,竟然收到回复。
“我想去找我奶奶。”
凌澜又是一懵,他奶奶和她的一样,只不过去世时间更久一点。
“你到底在哪里,我去接你。”凌澜问道。
“不用了,不要来找我了。”
她忽然间有些欣慰,这样一来一回的对话,是不是代表自己是个文泽禹在意的人?
果不其然,文泽禹的下一条信息印证了这个想法。
“澜澜,你好好的,你和我不一样,你遇到了很好的人,你要珍惜他。我会祝福你们的。”
他说的这个很好的人,是陆理吗?
她尝试用这个切入点:“他哪里好了,你倒是回来说说看。”
文泽禹没上她的套:“他今晚就会回来了,到时候他会亲自告诉你的。”
凌澜站在客厅,眉头一皱,怎么感觉话里有话?
不过焦急和无奈让她没空思考这个问题,见文泽禹油盐不进,她想到了另一个法子。
文泽禹白天去租了辆车,此时没开导航,漫无目的地开向海湾大桥。
夜色和海面融为一体,内海没有什么波涛汹涌,只会连成一片死寂,黑暗将他的视线包围。
他忽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这个圈子不大,另一位朋友告诉他,Andrew趁他不在洛杉矶,和一位亚裔学弟脸贴着脸蹦迪。
他发信息去质问,Andrew却回复他,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开放式关系?你不接受,是你的原因。
心仿佛沉进了面前的大海里。
而就在这时,他收到了凌澜发来的图片。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手腕内侧有条血迹。
配上文字“我不觉得他是什么好人,我也不想活了,我们一起走吧。在宇宙里继续当我gay蜜怎么样。”
他立刻有了答案,歇斯底里发了语音:“不怎么样!我现在去找你!”
凌澜在客厅踱步,电视机停在主界面的屏保,她不再玩得下去游戏。
为了缓解焦虑,她决定放点音乐。
钢琴响起,这是最近听得最频繁的《Memory》,来自小学时的启蒙音乐剧。
“Midnight/Not a sound from the pavement/Has the moon lost her memory......”
孤身在外,时常靠音乐抚平不安,然而今晚这首,可以说是举杯消愁愁更愁。
她受歌词启发,望向墨色的夜空,1701黑着灯。
情绪翻涌,但这也或许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假期。
曾经亲近的人,都会一个一个离开她,或许才是常态。
忽然有感而发,跟随音乐放声歌唱。
“Daylight/ I must wait for the sunshine......”
这一段不长,间奏时,居然听到按密码的声音。
她兴奋地冲向门口,“你回来啦!”
进门的竟然是陆理。
飞行员夹克,卡其色马丁靴,和熟悉的样子一模一样。
说出去的话来不及收回,陆理当然以为那话是对他的。
“你这么让人不放心,我怎么能不回来?”
“我怎么了?”她很显然还没准备好和他理论什么,一时只能干巴巴地回击这几个字。
陆理根本没理她。
默默拎起她左手的手腕,转到内侧,掀起宽大的T恤袖口,只看到光洁的皮肤。
虽然他捏得不那么疼,但凌澜条件反射地以为他要动手,当下就卯足力气挣脱。
“你干吗?”在玄关逼仄的空间她后退了半步,不巧又倚在了墙角。
“别跑。”
意外又不那么意外,没什么用。也依旧没得到有用的回答。
不过发现他没什么恶意后,又任凭他松开这只左手,拎起右手把这一流程如法炮制。
陆理反复观察两只手都没有任何血痕,最后在两只胳膊上都摸了摸,才确认没有想象中伤口。
凌澜在这一系列操作结束后,终于猜到怎么回事,面露微笑向他说道:“我骗文泽禹的,不然他肯定不会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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