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无声告白

认真观察陈旭颜的新家后,詹小宝发现了很多他们俩那天一起买的东西,比如油画风的沙发巾、电视柜上的铜制摆件、窗台上的紫吊兰......

喜欢的人家里摆满了自己喜欢的东西,等同于气息的嵌入和影子的随行,形成了一种隐秘的心事——我在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陈旭颜房间的书桌上摆了两张照片,相框还是詹小宝选的。一张是他和奶奶的合照,上面的他看起来还小,刚上初中的样子,剃了个寸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摄像机,双手紧紧攀住奶奶的肩膀;

另一张是相约团六人合影,也是综艺杀青那天拍的。詹小宝有点遗憾,因为他放的不是他们俩单独的合影。

虽说不能帮忙做饭,但帮着端菜还是很拿手的。詹小宝不顾奶奶的劝说,帮她一起把所有菜盛好摆在餐桌上。六菜一汤,做的都比较清淡,多瓜果蔬菜,少肉。

詹小宝松了口气,他要严格控制饮食,少糖少油,就怕吃的不多让奶奶不高兴,这下可以放心了。

陈旭颜还没回来,他和奶奶面对面坐在餐桌上,大王慵懒地卧在他腿上,气氛突然有点尴尬......

詹小宝一直是活跃气氛小能手,今天却安静下来,因为他发现奶奶一直在用一种非常慈祥、非常欣慰的眼神——盯着他笑啊,笑...

上一次接触这种目光,还是幼儿园登台表演节目的时候。

“颜颜跟我说,你长得很漂亮,今天一进门我眼睛都亮了,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奶奶率先开口,声音带点南方口音,吴侬软语的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哎呀奶奶,你这样说我都不好意思了哈哈!哪儿有这么夸张呀~”

詹小宝嘴上谦虚,心里却乐开了花,一来是觉得奶奶很好相处,二来是陈旭颜居然夸过他漂亮!

陈旭颜是那种随便夸人的人吗?不是!看吧,老子在他心里果然与众不同!

诶等等,刚刚说话是不是有点茶?

詹小宝双手架在桌面上,十指不停地交叉又分开,试探性问:“嗯...陈旭颜,他还说过我什么呀?”

“很多啊,你们一起上节目、唱歌、录影什么的,颜颜都经常跟我讲,他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啊

好吧,詹小宝低下头腼腆一笑。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说不失落是假的,詹小宝多想再往前进一步,捅破这层窗户纸。可是他不敢,陈旭颜对他越好他越害怕,怕说多了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调整好这一丝异样的情绪,重新抬起头变成那个人畜无害的小天使,笑嘻嘻道,“那必须的,我们是最好的搭档!”

“颜颜性格一直比较孤僻,但我能感觉出来,他自从认识你之后,笑得比平时都多了。”

这话听着咋这么耳熟?詹小宝心里浮现出一个豪门管家形象:少爷比平时笑得都多了~(bushi)

一老一少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奶奶突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用食指在上面笨拙地滑了几下,打开一张图片。

“小宝,你帮我看看,这个姑娘你认识吧?”

奶奶本想离开座位坐到詹小宝旁边,詹小宝见状忙抱着大王起身,主动坐到对面。

照片上还带着水印,一看就是从某网站上直接保存下来的,上面一男一女都是他熟悉的人——陈旭颜和赖以柠,背景是他们录第三期节目的大草原,当时还下了雪。

赖以柠不小心摔倒雪堆里,陈旭颜去拉她,结果自己也没站稳跪坐到地上,两个人相视着哈哈大笑。这段播出节目里也有,詹小宝看过,还笑陈旭颜笨蛋,心里从没当回事儿。

无奈网友们实在神通广大,口味喜好又各不相同,节目播出后,颜控CP粉虽占据绝大优势,但嗑鬼船的也不少——他和赖以柠的叫“姐宝”、陈旭颜和赖以柠的叫“盐水柠檬”,当然陆明逍、祁鹿、余九初三人的排列组合更多,在此不加以赘述。

比较离谱的是嗑詹小宝和余九初的,没糖硬嗑,cp名也很直接,就叫“硬核”。

没办法,一个平平无奇的场景经慢动作回放,就能让人咂摸出不同的味道。

就拿这张照片来说吧,不是动图,但截取的时机刚刚好,两人刚好对视,再配个漫天飞雪的韩剧滤镜,狗看了都觉得深情。

詹小宝看看这张照片又看看奶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我认识啊,这是跟我们一起录节目的姐姐。”

“姐姐?她看着不大啊。”奶奶拨拉着照片把赖以柠的脸放大,仔细端详。

“也不算大,就比我们大个一两岁吧。”詹小宝说。

奶奶点点头,“那还好。”她凑近詹小宝,把手挡在嘴边似说悄悄话,“小宝啊,你跟颜颜关系那么好,你跟奶奶说实话,他是不是喜欢人家?”

一道晴天霹雳当头劈下来,詹小宝脑袋猛往后撤,跟奶奶拉开距离。

“没...没有吧,他们就只是工作关系啊...”詹小宝结巴道。

奶奶眼底浮现出一丝失望,“这样啊,我在网上看到很多他俩的照片,还以为他处对象了不好意思告诉我,结果他这样说,你也这样说,看来真不是。”她长叹一口气,又问:“那他有喜欢的姑娘没有?”

“这个...也没有吧...”詹小宝头都要炸了,为什么要讨论这个话题啊?陈旭颜去哪儿了呀快回来吧!

他故作轻松笑道,“怎么了奶奶,你这么着急让他找对象啊?”

奶奶收起手机,把大王抱到自己身前,在它背上轻轻抚摸,神色是掩不住的悲伤,“医生说我还能再活二十年,我知道这是安慰的话,我这个病是突发性的,没准儿哪一天就走了。”

詹小宝也跟着难过起来,抬起手又放下,局促不安,“奶奶,您是什么病啊?”

“具体的我也不大懂,听颜颜的解释大概就是...心脏里有条血管堵住了,”奶奶一边说一边抚上心口,“需要放个支架把血管撑开,让血液流通。”

“哦,我知道这个,我有个亲戚也做了这种手术,十来年了还生龙活虎的,没什么大问题,您也别太担心。”詹小宝安慰她说。

奶奶轻摇了摇头,“一个人跟一个人身体不一样,我这副身子骨是什么样,我知道。”她没有告诉詹小宝的是,今早醒来突然感到一阵胸闷气短,在床边静坐了好久才缓过来。

同样她也没告诉陈旭颜,自生病以来她就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拖油瓶,不想给孙子添麻烦。

“别说这种话,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詹小宝轻轻摩挲着老人家的背,眼里蓄满了担忧。

“好孩子”,奶奶亲切地拉过他的手,拍拍他手背,“其实啊,我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活得够本了,我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颜颜,我希望他能早点找个伴儿,结婚后呢,再生个一儿半女,有个幸福的家庭,不再孤单一人,那我就再没什么遗憾了...”

她眼含憧憬,似乎已经看到了他们幸福美满的样子。

奶奶温柔的声音还在詹小宝耳边盘旋,他一颗心却如坠冰窟,越沉越低。

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每当他心怀希望觉得看到一点苗头的时候,就有人来泼他冷水——以前是九哥,现在是陈旭颜的奶奶。

Linda说在娱乐圈里不要有真感情,否则会死的很难看。

就连他们的部分粉丝也说——我可以接受他们表现的很相爱,但不能接受偶像真的是个gay。

好像全世界都觉得他不应该喜欢陈旭颜。

他真的做错了吗?

是啊,试想一个久病垂暮的老人,这辈子所剩的心愿就是看着唯一的孙子结婚生子,这时候跳出来阻止,那他不是有错,是罪该万死!

......

这场对话成了卡在他喉咙里的一根刺,以致于吃饭的时候都兴致恹恹,提不起精神,陈旭颜给他碗里夹东西他都没发现。

“你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陈旭颜关切地问。

奶奶责备他道,“都说了让小吴多做点肉菜,油水多些,你非不听,现在哪个年轻人受得了这么清汤寡水的啊!”小吴就是他们家的住家保姆,四十多岁,陈旭颜称呼她阿姨。

陈旭颜撂下碗筷,也觉得挺委屈,“可他平时就是这么吃的啊!”

詹小宝闻言回过神来,赶紧多动了几下筷子,往嘴里塞小番茄,腮帮子鼓起来撑得像个小仓鼠,含混不清道,“mu有mu有,我刚zhai想事情。”

把陈旭颜和他奶奶逗得呵呵直笑,这篇儿才算揭过。

饭后,詹小宝说下午还有事情,就不打扰了。

他现在跟奶奶同处一室会莫名感到心慌,生怕她看出什么端倪,因此找个理由想跑。

陈旭颜奇怪道,“公司有什么通知吗?我没收到。”

“没有,我自己的事。”

“那行吧,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陈旭颜也不好再挽留,大王却好像知晓他的心事,爬到詹小宝脚边不停翻滚,不舍得他走。

临出门,奶奶拉着詹小宝的手,说有空的时候一定多过来坐坐,陪她这个老人家说说话。詹小宝满口答应着,脸上笑容却很僵硬。

陈旭颜把他送下楼,却没放他直接走,而是快一步走到他面前,按住他肩膀皱眉道:“你怎么了?我回来之后你就不太对劲儿,脸色也很苍白,你不舒服吗?”说着就伸手要摸他的额头。

詹小宝就跟有应激反应似的,一步后撤出去八丈远。

陈旭颜的手僵在空中,不明所以。

“我没事儿,我好得很!”詹小宝慌道,忙越过陈旭颜去推楼道门,“我走了。”

“我送你去停车场。”

“不用了,可能会被拍。”

“行吧,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詹小宝手都要碰到玻璃门了,突然蹲住脚步,一股神秘力量不知从何而来,驱使他转身,看向身后同样站在原地未动的人。

“陈旭颜”,他叫他一声。

“嗯?”陈旭颜直视着他,眼神认真又真挚,不掺杂一丝一毫杂质。

詹小宝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陈旭颜。

因为别人看他时,或多或少都带一层主观意识附加的滤镜,去分析、评判他,给他贴标签。

但在陈旭颜眼里,他就是他。

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喜欢到超过我自己!

他多想对面前这个人吼上这么一嗓子,把压抑已久的情绪放肆宣泄出来。可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被一把无形的铁索禁锢着。

片刻后,詹小宝笑了,唇角上扬,笑得很用力。

他对陈旭颜摆了摆手,道声“再见”。

我喜欢你,可是从今天起,我要放弃你了...

在公众面前,我们还是最合拍的荧幕CP,但在生活里,我要慢慢试着把你当成普通朋友。

荧幕上是真实的我,生活中是假的。

我还是会喜欢你,喜欢到厌烦的那天为止,但这份喜欢要埋藏在心底。

他迎着寒风走出去,一步、两步...一遍遍给自己洗脑。

乃至于很长时间之后,詹小宝回忆起他和陈旭颜的过往,总觉得这个人在工作之余对他冷淡疏离,却忘了这场冷战其实是先从自己这里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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