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深渊？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装傻吗？”聂无双无所谓地笑笑，“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来战吧。”

这一切对话都在两者的脑海里完成，场上的众人只能看到两人对峙，银发男孩忽地飞向更高空，那老者顿了顿，也跟上。

老者是深蓝学院的副校长，烁阶九十五级强者，名为羌无，他满头的白发在灵力的作用下飞舞，他的脸上因为愤怒而扭曲。

九十五级的灵力波动猛地炸开来，逼向对面的男孩，聂无双丝毫不为所动，嘴角牵起弧度，“几千年未出手，都快被人忘了啊……”

他甚至叹了口气，霎时间，强横无比的灵力直捣苍穹，风平浪静的天空被红色的火焰浸染，然后逐渐蔓延，白云仿佛成为了火焰的燃料，凤凰的虚影盘旋而上，凤鸣通过精神力直逼入老者的识海，搅动风云。

老者惊惧的眼中印出小孩温润的笑，他的所有攻击都在火焰中消失殆尽，不出一分钟，火舌卷上他的袍子，老者咬咬牙，只好放弃自己的极品防御灵器，一个瞬移到了更远处。

“深渊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聂无双低头摸索着手上的尾戒，冷声问。

老者分明自顾不暇，听了这话却哈哈大笑，满脸写着无所畏惧。

“聂无双，纵你杀我，毁我学院，也阻挡不了深渊的脚步。”

“这个大陆已经死了……哈哈哈……”他状似疯癫，仰天大笑，面目可憎，像火焰中咆哮的恶鬼。

聂无双眉头微皱，睁开了眼睛，他的双眸是瑰丽的血红色，仿佛酝酿着旋涡一般，内里却透着冷。

被那淬了冰的眸子看着，老者突然停止了自言自语，脸色痛苦地捂住头。

“你做了什么……唔……”

“原来是这样。”聂无双明明在笑，眸子确是毫无感情的，从老者的记忆里，他看到了裂缝因为深蓝学院的“贡品”而逐渐变大，看到了深渊灰色的意识，笼罩雪原里的学院，悄悄钻入所有人的识海，将他们变作傀儡。

它拥有不低的神志，老者里面的芯子早就被换了，它双目瞪大，在痛苦中哑着声音吼道：“深……渊……将临！”

“你送了我一个大礼啊。”银发男孩并未理会老者，他转着手中戒指，闭上了眼。

“苍白之火。”

“……”

被火焰灼烧的天空像极了世界末日的景象，还在地上的普通人们，恍惚以为，下一秒就会有火流星降落。

这样的异象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当天空重新变得蔚蓝，众人都还没回过神来。

聂无双缓缓落地，优雅地理了理领口，还有被风吹乱的银色头发。

场内寂静无声，众目睽睽之下，聂无双走至莫恩国帝王的面前，微微俯身道：“陛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老者没有一起下来，聂无双的强横有目共睹，在场人都心照不宣，皇帝身旁的护卫强者微微侧身挡在了他的身前，皇帝却摆摆手，示意退下。

“请。”

他和聂无双进了内间，场上的比赛暂时中止，也没有人去管台上两败俱伤的两人。

零早已从狂暴的状态下回过神，他盯着阿爻，后者也回望向他，零忽地扯出一个笑说：“叫我零。”

我不再是00了。

男孩空无一物的大眼里，渐渐有了高光，长至脚踝的黑发无声地荡漾，像个长发鬼，他有些累了，再次闭上眼，没有人来管束他，他便孩子似的坐在地上。

鲜血已经凝固，一道虚影慢慢从他身后显现，身形巨大，幻化成一只长角的丑陋恶鬼。

那红色的鬼俯下身，贴近男孩的瓷白的后颈，用纹满青色纹身的肌肉手臂环抱住他小小地身影。

阿爻竟然从这荒诞的一幕里，感受到了百目鬼无声的安慰。

“零。”阿爻唤道。

男孩疲惫地抬了抬眼皮，并未转头。

然而阿爻只是叫了他的名字，见他没应，也没有再说什么，黑皮少年挥了挥手，径直下了台。

见阿爻捂着头下台，幽幽连忙上前搀扶。

女孩声音有些抖，“你没事吧……？”

阿爻的唇失了血色，他抬手揉乱幽幽的头发，眼中笑意不减，深吸一口气说：“没事。”

零让他看见了最惧怕的东西，幻境里女孩焦急担忧的脸和此时的幽幽面容重合。

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少年悄悄握紧了拳头，众人随着幽幽上前安慰，木礼鹤直接拍了拍阿爻的肩膀，“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精神折磨。”

接着语重心长地说：“我的痛苦，就是没有美食、没有雪糕、没有阿青和我斗嘴了。”

公玉青脸上一红，一拳垂在他肩上，“你说什么呢？”

木礼鹤状似痛苦地叫道：“诶，痛痛。”说着余光瞥了瞥身旁女孩微红的脸，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

“木礼鹤！”公玉青别过头去，不理他了。

看着两人又要掐起来了，阿爻噗嗤一声被逗笑了，少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这才有了几分红润的气色。

至少我们还有时间，他想，来得及在变故发生之前，武装自己。

随着聂无双和皇帝走出内间，理事会的人宣布比赛继续进行。

皇帝侧头向身边的护卫长老说了什么，那人点点头，深蓝学院的众人就被“请”到了后间，只留下仍然坐在台上的零。

一刻钟后，深蓝学院宣布退出此次比赛，团战也没必要再继续进行，维尔德学院成了四强赛的第一个晋级学院。

“好好休息。”刑老道，将疗伤丹药递给阿爻，后者拿起，走到台上塞了几瓶在零的怀里。

零似乎是没了说话的力气，他推了推丹药，指着肩上趴着的鬼影。

男孩的伤口在鬼影的影响下缓慢愈合。

阿爻怔了怔，但还是说：“收下吧。”

零没有推辞，只是点头。

过一会儿，阿爻走了，零的视线里却突然出现了一双精致的皮鞋，好听的男声从头上传来，“你叫零？”

是聂无双，他微笑地俯视着男孩。

零微微抬眼，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却不想说话，只是扯出一个标准的无害的笑容。

聂无双也不恼，看起来对男孩有着十分的耐性和兴趣，他将自己庞大的精神力打开一角，毫无阻碍地同零相连，轻轻地滋润着男孩干枯的精神之海。

零精神之海中的雪原，因为过度使用精神力而暂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

随着源源不断的精神力的注入，精神之海中下起了雪，零的精神体看向面前的聂无双，他的精神体是瑰丽的火红色，本应是爆裂的火，在雪原里却十分安静，丝毫没有表现出排斥的痛苦。

聂无双伸出手说：“跟我走吧。”

零的精神体被无比温柔地包裹，舒服地想要叫出声来，这样温暖的感觉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从前081管他，然后是深蓝学院管他，然后又变成了这个人。

他和从前的人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连说出口的话都一样，神情也是同样的柔和。

零无所谓地垂下头，然后同前几次那样伸出手。

“好。”

零跟着聂无双走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阿爻和他身边的女孩，眼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他看见黑皮少年双唇微张，向他说的是——“保重。”

“保重……？”他不懂这两个字的意思，但是学着少年的口型，也念了一句。

“保重。”

回到酒店，阿爻没有去聚餐的想法，径直倒在了床上。

黑豹的精神力早已透支，阿爻回想着台上发生的事，零的样子挥之不去。

他对零的心态是复杂的，两人有着同样的过往，几乎算得上是同类人，如果当时被02救下的人是零，他会不会变得不一样？而03会不会也和现在不一样？

如果真是那样，零会成为“阿爻”吗？

不，不会的，本就不存在如果。

纷扰的思绪占据了少年的脑子，现在急需睡觉，阿爻心里默念着，竟真的睡了过去。

月光温柔的撒下，将他有棱角的侧脸勾勒，是属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青涩。胸前的肌肉随着床上人平和的呼吸微微起伏，一片祥和。

忽然，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寂静的夜晚，显然来人十分克制自己发出的声音，不想将人吵醒，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白嫩的手轻轻贴上阿爻的手腕。

是虞幽幽。

灵力因为两人的贴合而形成一个循环，伴随着若有若无的精神力，见少年的眉头舒展开来，幽幽轻轻叹了口气。

她单手托腮，撑着床沿，盯着阿爻在月光下的侧脸。

没了平日的戾气，只有在毫无防备的时候，才让人意识到，他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少年。

虞幽幽打了个哈欠，挤出几滴生理性的眼泪，灵力的交融让她觉得沐浴在阳光中，就像手下贴合着的少年的皮肤一般，有些灼人。

女孩闭上眼，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连带着梦里也是充满阳光的味道。

真温暖啊，她昏昏沉沉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