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寻!还钱!!”
还钱?魏寻什么时候欠人钱了?
门外陌生男人捶着门大吼大叫,急促的敲门声像是在追赶着什么,吓人的阵仗让唐成安不禁后退几步。
魏寻望了望门口,准备起身开门。
“你别动!”唐成安把魏寻吼住。
外面气势汹汹的人不知道什么来历,她不敢让魏寻出去冒险。
“你,你别出去,我出去看看。”唐成安打算把魏寻按下。
“你是个女生,不安全。”
魏寻正要把唐成安拉到身后,唐成安却稳稳站住,一只手臂横在魏寻前面挡住他。
“不行不行!这明显冲你来的,你不能开。”唐成安态度强硬,“还,还是我去,他们看到不是你说不定就走了。”
魏寻犟不过她,只好老老实实坐下。
唐成安清了清嗓子,撸起袖管,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的,故作气势,深吸一口气开了门。
门外站了两个人——
砸门的那个剃着寸头,皮肤黝黑黝黑的,人虽然不高但很结实,整个人好像还带着泥土的味道。
后面的那个穿得倒是整整齐齐的,梳了个潮流的大背头,腕上的金表被太阳照得一闪一闪。
“耶?啷个出来个女娃子?”
唐成安被这一口四川口音整蒙了。
“你是不是又搞错喽?”
“怎么可能?这门牌号儿不就是对的吗!”
还没等唐成安开口,门外的这两个人居然先吵起来了。
四川口音和北京口音混杂在一起,听得她开始有些耳鸣。
两个人越吵越凶,唐成安根本插不上嘴。
“你们消停点吧。”魏寻忽然开了口,走到门口把她挡在身后,“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你们两个。”
唐成安越来越搞不懂局势,但魏寻实在太高了,她也只能踮着脚,从背影的缝隙里瞧一瞧。
魏寻隐约感觉到身后的唐成安窸窸窣窣地动着,这才反应过来,把身子侧开,指着门外的两人给她介绍:
“这是周胜天,”魏寻指着前面的那个,“四川人,嘴皮子功夫了得。”
“那个是向才申,京圈太子爷,我们一般叫他‘财神’。”魏寻指着后面那人接着介绍。
“放心,他们是我朋友,都是好人,刚刚只是在开玩笑。”
唐成安看着外面两个人笑得贱兮兮的样子,再加上刚刚那吓人的仗势,怎么都猜不到这是个玩笑。
“对了,你来我这是有什么事吗?”魏寻这一问才让唐成安想起正事。
“也没什么,我只是想起来还没有存你电话呢。”唐成安摆摆手,装作无足轻重,不好打扰他们老友相聚。
“没事,我晚点发你。”
“你有我电话?”
“嗯,第一天就找唐叔要了。”
唐成安这下反倒有些愧疚,结结巴巴地又说道:“那,那你明天记得联系我,我们一起去信号台啊。”
魏寻轻声应下,浅浅的笑意从眼里流露出来。
唐成安左右扫视了一眼周围,自觉在这三兄弟中间待得有些不自在,在得到魏寻的答复后就匆忙跑走了。
看到唐成安走远,向才申便突然一手勾着魏寻的肩膀,边走边把他扯进屋里,语气极具调侃:
“不会就是这姑娘吧?”
魏寻没有正面回应,低垂的眼帘似有心事。
“被我猜中了吧?”向才申继续说着,“你小子可太不对劲儿了。”
“诶诶诶,对头对头!”周胜天也应和他跟着进到房间里。
“平时你那么客气一人儿,”向才申做出推理的姿势,故意放慢语速卖关子,“对这小妞你却是很……”
“依赖!依赖!”周胜天像是看破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直接抢先回答。
“我猜的对不对?”向才申带着有点质问的语气,嘴角因为故意打趣兄弟的小心思高高上扬,正等着看一向自持稳重的魏寻下一秒是如何慌张否认的滑稽画面。
想不到向才申原本只是瞎起哄的一句,竟出乎意料地让公寓内闹哄哄的气氛一瞬间沉寂了下来。
魏寻像被戳中了心事一般,头渐渐低垂,有些自嘲:“但人家可没这心思啊……”
气氛一时间安静又尴尬。
向才申开始反悔起刚刚的追问,周胜天更是脑袋空空呆坐在床上,一时语塞。
魏寻看着平日里聒噪的两人如今居然被一句话堵得没了声响,轻笑了几声:“好了好了,我找你们来可不是为了处理感情问题,东西带来了没?”
“当然了,我做事你甭担心。”向才申见状赶紧接下话茬,立马从包里掏出一个电脑处理器递给魏寻,“托人找的,现在市面儿上都少卖,1GHZ的,够您跑数据了吧?”
“多谢。”魏寻道了个谢后马上着手组装起来,“你们要留吗?”
“当然!难道咱们大老远跑过来就图你一声谢谢啊?”
魏寻点点头,手上一直忙着,又问:“那你们住哪?”
向才申擦了擦他的墨镜,耍帅戴上,一脸傲娇样:“那小爷我肯定是住宾馆去,就你这小破地儿我可受不住。”
“我就要和亲亲阿寻睡一个床板板!”周胜天倒乐意之至,在床上撒欢一样滚来滚去。
魏寻早看出他的把戏,转过椅子看着周胜天:“老周你住我隔壁吧,房租我付。”
周胜天蹭地一下起身:“诶诶诶!要得!要得!!”
魏寻和向才申相视一笑,周胜天这钻钱眼儿里的性格还真是难改。
-
“嗡嗡嗡……”
唐成安大早上的就被院子里摩托车时不时轰响的发动机声吵醒了,头发都没梳就臭着张脸气哄哄地走出来:
“唐成泰!你要死啊!!一大早又在作什么妖……”
即使她眼睛因为睡意还没完全睁开,但也能模模糊糊看到魏寻站在摩托车旁的轮廓,一脸无奈地看着她笑。
天哪!完全忘了和魏寻的约定,这下没脸见人了!!
唐成安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实在不好看,急忙跑回去收拾自己。
小妹这一“惊艳亮相”也把本来在热车的唐成泰吓了一跳,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魏寻的肩膀,叹了口气:“见笑了,见笑了。”
等唐成安急急忙忙收拾完出来,院里就只剩下魏寻一个人。
魏寻已经跨上了车,递过一个头盔给她,她接过头盔戴上,问:“唐成泰呢?”
“哦,好像说是有比赛,先走了。”
唐成安听了很是无语,用力将门反锁,把钥匙塞进口袋坐上了摩托后座。
“你怎么把门锁了?唐叔和成泰哥带了钥匙吗?”
“管他们带没带呢,一个两个大早上就不见人影的,只知道在外头鬼混,干脆被锁在外面更好。”
“成泰哥不是……去比赛了么。”
“他的话你还信?他什么时候干过正经事?八成又是和那些小混混赛车去了。”一提到唐成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哦对了,你的眼镜。”
魏寻接过眼镜,发现昨天破损的镜片现在已经换成新的,而且似乎还被人仔细擦过,连镜框都换了个款式,不像之前那样显得呆板。
他用指腹缓缓摩挲塑料镜框,纯黑的表面被阳光反射出刺眼的亮光,光点中是唐成安毋庸置疑的用心。
魏寻心中波澜阵阵,唐成安却不以为意,她只是主动抱着魏寻的电脑在后座坐稳,拍拍他:“走吧。”
但魏寻没有发动的意思。
“怎么了?”
“呃……成泰哥说路上不太平坦,你,你还是扶着我肩膀吧……”
唐成安被魏寻这话说的愣住了几秒,但也听话地轻轻扶住了肩膀,丝毫没注意到他泛上红晕的耳尖。
魏寻的肩比她想象的宽,是那种安心的宽,她想到昨天挡在自己面前的也是这样的宽度,心脏有些慌乱。
魏寻骑得不算快,所以两人还能感受到风的温柔。
微风偷偷灌进耳朵,带着新雨的淡淡腥味,太阳照出的树影在身上扫过,不觉闷热。
“停,停一下!”
唐成安叫停了魏寻,一个人蹦蹦跳跳跑到街对面,不知道要干什么:“你等等啊,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魏寻听话地停在路旁,默默注视着唐成安和小店老板娘聊天的笑脸,笑容和记忆中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别无二致。
他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却发现无法移开视线。
没多久唐成安就拎着一袋东西回来,她把刚买的糕点纸拆开,露出里面黄澄澄的点心,想要递给魏寻:“尝尝。”
魏寻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边扶着车,一边抱着电脑,竟然腾不出手。
唐成安拿魏寻笨拙的模样没办法,二话不说直接送到嘴边喂他。
“怎么样?”
魏寻嚼了嚼咽下去,金桔和薄荷让他嘴里凉丝丝的,甜而不腻。
“好吃。”
“刘姐家的金桔薄荷酥糕,不赖吧?”唐成安也投了一块到自己嘴里,“只有刘姐家做这个,可遇不可求哦!”
“多少钱一个?”
“算下来一盒不到五块钱吧,怎,怎么了?”
魏寻指尖轻敲着电脑外壳,咬着嘴唇若有所思。
“咳咳,虽然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唐成安打断他的沉默,“但要是再不走就来不及喽。”
“哦哦,好。”魏寻晃过神来,载上唐成安又启程了。
-
大约骑了一个多小时,二人终于沿着弯弯绕绕的山路到了信号台下。
魏寻刚停好车,唐成安就把他拉住了,一本正经地对他说:
“上面的是张伯。”
“张,张伯?他现在年纪挺大了吧,怎么还来这里工作?他儿子张文平呢?”
唐成安歪了个头,露出苦笑的表情:“亲情还是太脆弱啦……”说着就走了上去。
魏寻有些感慨,迈上台阶的步子稍许沉重。
“张伯张伯!看我给您带什么来啦?”
一位颤悠悠的老人闻声开门,尽管已经双鬓斑白,松垮老态的眼睛还有点浑浊,但依然笑得开朗。
“哈哈哈,是成安啊。”
“刘姐家的金桔薄荷酥糕哦!”唐成安提着袋子在张伯面前晃了晃。
“小刘家的是好吃哈哈哈哈……快进来快进来。”
“您再来瞧瞧这是谁?”唐成安把魏寻拉到前面,想让张伯好好看看。
“哎呦,这不是阿寻吗?长这么大喽!”张伯拍了拍魏寻,从上到下打量着,“这是大变样了啊。”
“张伯,我们给你带了这么个好吃的东西,能不能让我们上去看看呀?”唐成安笑眯眯地说。
“好哦好哦,不过记得要注意安全哦。”说着张伯就从身上掏出把钥匙给了唐成安。
唐成安套在手指上转了转,俏皮地应道:“放心吧。”接着拉上魏寻登上了信号台。
上面的视野果然开阔,南州的城镇一直蔓延到看不见的地平线,一栋连着一栋的居民楼充斥着浓浓的烟火气,在信号台上显得热闹又安静。
“张伯家到底发生了什么?”魏寻还是很好奇。
记忆里的张伯也是这样乐呵呵的,可当时的他是真的开心,不像现在这样强颜欢笑。
他常常会来小学门口摆摊卖热气腾腾的麻辣烫,顺便接张文平回家。
张文平也因此成了那时众人热捧的对象,因为大家都知道,跟了他就有热乎的麻辣烫吃。
“还记得张婶在嫁给张伯前有一段婚姻吧?”唐成安倚着栏杆,慢慢讲起来,“他们其实没离婚,是那家嫌弃张婶出身差,把她赶出来的。”
“张文平其实是张婶带来嫁给张伯的,所以他姓的张是张婶的张。”
“嗯,我知道。”
信号台地势偏高,迎面刮来的风不比来时路上的轻柔,吹得令人有些麻木,在唐成安欲说还休的平缓讲述中,魏寻知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在魏寻离开南州的第二年,张婶就去世了。她原本嫁的那户人家不知怎的找了过来,想要把张文平带走,说他是家里唯一的孙子。
张文平刚开始也是不乐意的,但是一听他亲生父亲现在已经是位军官了,他就毫不犹豫收拾行李打算离开。
张伯不同意,觉得这个畜生愧对他母亲,一直拦着不让走。
两家就这样僵持了半个月,最后张文平把床单系成绳结,在大晚上偷偷从窗户溜走了,十多年都没回来。
张伯伤了心,从此就不喜欢热闹,所以主动申请来信号台守夜。
唐成安迎着风,眼睛有点干涩,魏寻在一旁听了也是默然。
“所以亲情太脆弱啦,一个糟糕的家庭,好像随便什么理由都能撕开一个裂口,然后就像树的年轮一样,循着纹路一圈一圈噼里啪啦地炸开。”唐成安故作轻松感慨万分。
魏寻听了她的话,心里只觉得被揪起来的疼。
糟糕的家庭吗,可唐家不也是么?
如果随便什么理由都能崩裂的话,那她又是因为什么迟迟没有放弃呢?
魏寻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其实一点都不简单。
“你八卦够了吧,还不开始?”
唐成安话锋一转,提醒魏寻要干的正事,魏寻这才慌慌张张打开电脑,继续画起图来。
信号台上能轻易将整个南州饱收眼底,所以画图自然快些。
魏寻边在电脑上标记,唐成安则在旁边替他讲解。
拆掉的电线杆,新修的写字楼,搬进搬出的居民们,中学送走了多少孩子,新房又增添了多少喜庆……
南州的时光一点点刻在了老百姓的记忆中,藏进了闲聊唠叨里。
“做好了。”魏寻敲下最后的回车键,“现在就需要找出整个南州的中心辐射点……”
唐成安悄咪咪凑了过去。
“就是这。”
随着电脑屏幕一点点放大,一个熟悉的建筑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这这……这不是我们酒店吗?!”
出现两个关键人物[害羞]可以猜猜是谁呀~
(金桔薄荷酥糕划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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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麻辣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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