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眉几人把云老太太送来的东西装箱入册,外间好歹有个了落坐的地方。
周韵迟在那两盒糕点旁边坐下,瞥了两眼那糕点后,有些愠怒。她不过回侯府才几个月,就知道母亲不爱吃甜的。
云老太太与明惠当了二十多年的婆媳连这事情都不晓得?真让人生疑这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周韵迟对着柳眉道:“柳妈妈,母亲不爱吃甜腻的,我瞧着这果子不错,若小芙儿喜欢你便拿回家去吧。”
柳眉为周韵迟上了盏茶,推脱道:“近来府上有什么好吃的糕点,郡主都让我拿回了家,小芙儿每每都没有节制吃个肚儿圆,吃多了夜里又难受,总得灌一碗消食的汤药下去才能睡下,我这阵子发了话不许她多吃糕点,还是让秋露几个丫头拿去吧。”
秋字几个丫头里,秋露最是个贪嘴的,闻着味便来了,笑嘻嘻走过来,看了看糕点盒子,笑的更欢“呀!还是祥禾斋的糕点。”
“你若喜欢就拿去。”
“奴婢多谢姑娘赏。”
说罢秋露就抱着两盒点心出去了。
银瓶咂么嘴,脖子伸的老长看秋露出门去了哪里。
周韵迟笑着,“还不快去,等会儿去晚了,可就没的吃了。”
银瓶听了,一溜烟的也出了屋子。
柳眉笑骂着,“都是一群馋嘴的丫头,不过就是两盒糕点。”
片刻后,她又叹道:“想着以前,我也是爱吃这些甜腻的,如今反倒年纪大了就吃不下这些东西,吃上一口总觉得嘴里泛酸,这身子……”
周韵迟温柔一笑“人的口味是会变的,妈妈才几岁,不过是口味变得清淡了些,您身子硬朗着呢,还能瞧着小芙儿出阁呢!”
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谁又能不疼,这道理周韵迟深知,挑了些柳眉爱听的话来说。
这不,柳眉一听自己还要看着女儿出嫁,也顾不上感叹自己年岁大了,打起精神忙活去了。
午饭是在华瑞轩和明惠一齐用的,饭后周韵迟回了雅苑午睡。待她午睡醒来,银瓶肚里早就装了一大堆话在外间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等她醒来。
略微洗漱了下,周韵迟呷了口茶醒神。
银瓶在一旁嬉闹道:“我也不白吃姑娘赏的糕点,打听出来了许多消息呢!”
周韵迟的瞌睡虫一下子就跑了个干净,拍着自己身旁的软榻“快坐下说来听听。”
两人挤在一处,银瓶把从前院儿那些小厮口中打听出来的消息,一点一点的说着。
“姑娘让打听的严公子,之前在巡防营里当了个副统领,于世子升官后本该由这位严公子坐那个统领位置的,可被人抢了职位,新来的那个统领不待见严公子,后来的事姑娘也清楚,这位严公子走了侯爷的门路,去兵马司谋了个差事。”
果真是他,严昱果真是白氏的口中的那个表侄儿。
周韵迟突然笑着摇了几下头,随后发出长长一声叹息。
上天似乎在玩弄着一些人。
那时听荷香说,白氏的那个表侄口口声声说着要娶个官家小姐,看不上她这个商户之女。而如今她不是变成了严昱口中的官家小姐么?也不知严昱知道实情后心中会作何想法。
银瓶在一旁认真看着周韵迟的神情变化,她有些害怕问:“那位严公子就那般好么?姑娘竟为他叹起气来。”
周韵迟晓得再不把实情说给银瓶这个丫头,自己和严昱的关系不知在她心里成什么样子了。她故意的捏了下银瓶腰间的软肉当作小小的惩罚,引的银瓶又是一声轻呼,然后哀怨的看着她。
“我与你说了这事儿,你肯定是要笑话那位严公子的。”
银瓶立刻就猜到了一二,“姑娘在周家时与那位严公子相看过?”
周韵迟浅浅一笑,“我们两人并未见面,严昱的表姑母与周家同住一条街,是她在中间掺合着这事,只是……..”
“只是那位严公子有眼无珠,瞧不上周家的门第,想要攀个高枝儿好一展仕途,奴婢说的可对?”
“就知道你的嘴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周韵迟伸手戳了下银瓶的脑门儿,又道:“这事儿怨不着他,他那时好歹也是个小副统领,瞧不上我也是常事。”
银瓶毫不客气的把严昱贬的一无是处,“姑娘还替他说什么好话,今日他那眼珠子就要长在姑娘身上了,若不是现在不能透露姑娘的身份,否则我真想瞧瞧这位严公子知道您的身份后心中作何感想,定是悔也要悔死了。”
银瓶觉的这一切都是两人缘浅,若那时严昱不嫌弃自家姑娘只是个商户之女,两人定了亲,就算以后到了侯府。依着姑娘的性子,肯定是要承认这门亲事的。
再不济也会求郡主给严昱许一个好前程。
三日后,天空飘起了微微细雨。
晨起后,周韵迟穿着中衣在窗边看院子里的雨景,忽打了两个喷嚏,银瓶正在外间摆饭,听到声响后高声道:“姑娘把榻边椅子上的那件藕紫色的素面夹袄穿上。”
入秋后只要这秋雨一下,金陵城便开始湿冷起来,衣裳摸上去总带着一股潮气。周韵迟摸着那件小袄干干爽爽又带着一股暖意,她知道这是银瓶在炉子上烘过才拿来的。
屋里有方才银瓶端过来的热水,周韵迟洗漱好,穿上了那件素面夹袄出了里间。
银瓶在桌前忙碌,身上穿的还是初夏时做的那件单面小袄。
周韵迟有些不大高兴的坐在了桌前,银瓶盛了碗鱼粥放在她面前,欢快说着:“方才侯爷派人传话,今日下了雨就由他去接大少爷回府,不用跟着了,正好,姑娘也见不着那讨人厌的金澄。”
“嗯,知道了。”周韵迟喝了口粥淡淡回着,窥着银瓶身上的袄子,抱怨了几句。
“你只知道给我找袄子穿,怎么也不晓的给自己找找,一场秋雨一场寒,你穿的如此单薄着了风寒就得吃苦药了。”
银瓶把自己的手往后缩了缩,“奴婢不冷。”
周韵迟白银瓶一眼,“就知道犟嘴,这点你就不如荷香,荷香那丫头可知冷热了。”
正说着,周韵迟从腰间解了钥匙给银瓶,“外祖母前阵子不是送了许多料子,你去库房里选两匹,给我做一件秋日的披风,另外一匹你做个袄子穿,找个好师傅我来出银子。”
银瓶是侯府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平常得的赏赐不少,就是好料子她也有几匹,只是她哥哥不久就要成亲,那些料子她都拿回了家中充在了她哥哥的聘礼中。
眼见银瓶还要推脱,周韵迟冷下了脸,“快接下,换做是旁人我还不废这心思,过一阵子你哥哥不是要娶媳妇了,新嫂嫂进门难道你就穿旧衣裳去么,大好的日子你也穿件新衣裳鲜亮鲜亮,只是你听我的,以后我赏你的东西或是母亲赏你的,你都好好收着别再给家里了。”
银瓶知道周韵迟都是为她好,眼中也不自觉蓄起了泪,轻轻的点了点头。
……
今日贡院门口挤满了马车,这会子雨势渐大。
云怀生在马车里过一会儿便望望贡院的大门,等了许久还不见儿子的身影,催促府里下人去贡院门口盯着。
直至贡院的考生走的都差不多了,门口还剩星星点点几人,云嘉彰才提着行李踏出贡院。
刚走到门下,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看去是一个油头粉面的胖子,这人眼下微黑,一副酒色掏空了肚肠模样。他对云嘉彰拱手一礼,“在下金澄,是廊州知府金大人之子,阁下可是安信侯府的云公子?”
云嘉彰轻轻点了点头,他问:“敢问金公子有何贵干?”
金澄想要与云嘉彰凑近乎,脚步向云嘉彰挪动了两步,在外看来,两人十分相熟的样子。
云嘉彰不喜这样,他退后两步道:“金公子你我初识,有事你不妨直说。”
金澄脸色僵硬了下,若是换做一个比自家品级低的人,他早就不乐意了,说什么也要教训那人一顿。
云家是侯府,他不敢这样,只能陪笑着,“云公子,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与你交个朋友,这几日在贡院中见你文思泉涌卖力在纸上写着文章,十分羡慕,想着出了考场向你请教一番。”
一听是要请教文章,云嘉彰这个呆子放低了戒心,要与金澄攀谈一会儿。
那金澄又道了句,“下场考试那日,在下瞧着有一女子送公子进场,可是您妹妹?”
合着,这金家公子是在这等着自己。
这下,云嘉彰算是清楚的金澄的目的了,他冷眼看了看金澄,轻轻哼了一声提着行李跨出了贡院大门。
一个瞧着被酒色掏空身子的人打听自己妹妹,定是不怀好意。
刚踏下台阶,身侧便有一人撞了过来,云嘉彰以为是那金澄寻事,心中恼怒,他略有些身手,打算要让那金澄吃吃苦头,拿眼看去不是金澄撞到自己。
是另外一位男子,虽衣着简单,可浑身上下却又着浓浓的书生之气,气质瞧着干净文雅。长相更是极佳,云嘉彰很少夸男子漂亮,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两人站在雨下,肩头微微被雨打湿。
男子拱手一礼,语气清淡道:“雨势甚大,在下为了躲雨冲撞了云公子,望见谅。”
同为考生,比起金澄,云家彰更是喜欢面前之人。
“无碍,公子无需多礼。”
男子淡淡一笑就消失在了雨中,云嘉彰望着他背影愣了神,直到安信侯府的小厮找到他,他才回过神来去上了自家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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