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一连阴了几日,可就是不下雨,整个金陵就如同那蒸笼似的,又闷又热让人透不过来气。
这日,明惠把周韵迟叫到华瑞轩,说是于家那边已来人回过话了,八字已和,六日后是个吉日,两家商议着要下定了。
周韵迟听后无言,默默点了点头。
明惠手捧一杯清茶,小心琢磨着周韵迟的脸色,“那于家世子在京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儿郎,年岁是比你大了几岁,可……”
明惠有心为于是之说几句好听话,周韵迟笑着打断了她。
“母亲不用费心夸他,女儿对这桩婚事没有什么不满之处,只是女儿明日想去清照寺一趟,告诉爹娘这件事儿,以后就不便出门了。”
明惠放下茶杯,为周韵迟打起扇子来边嘱咐道,“这几日天热,那我让随行的妈妈在车里多放些冰,你身子弱别中了暑气才好。”
“好~”周韵迟甜甜一笑,吃起了面前放着的梅子饮,她一向是爱吃酸的,尤其是这夏日里。
明惠眉目含着温柔看着女儿,母女两人之间因为云老太太产生的隔阂,似乎再慢慢消淡。
第二日,天刚透亮,银瓶就把周韵迟喊了起来,粗粗收拾了一番就往清照寺去了。
婆子跟了三四个,小厮也跟了三四个,还有两个蓄着须瞧着就身强力壮的护院儿守在马车旁。
周韵迟捏着帕子站在侧门前讶道:“怎么这么多人,以前出门子也不是这样啊!”
柳眉扶着周韵迟的手往马车上送,“清照寺要出城,城外可不比城里太平,去年开春儿时城里还闹过一阵盗贼,姑娘马上就要定亲还是小心一些为妙才好。”
说起大盗,周韵迟募的一阵心虚,去年春日于是之不就是打着捉拿盗贼的名号,误入了自己闺房,自那以后便还经常偷入自己闺房,那做派说他是盗贼也不为过。
说来也怪,自从知晓两人要定亲后,每当想起自己与于是之的事,她就一阵心跳过快。这会子手心儿竞生出了一点细汗,面庞也红晕晕的。
柳眉在一旁捏着周韵迟素白的手担忧道:“幸好郡主让人多备了些冰在马车里,不然这一路热浪扑着能不中了暑气,银瓶,快,快上车好好照看着姑娘。”
周韵迟听了心虚赶紧低下头一股脑的钻进了马车。
银瓶笑着应下随后也上了马车。
一路晃晃荡荡,赶在用午饭前到了清照寺。
清照寺香客众多,香火极盛。为不惹人显眼,明惠早就打点好了一切,一下马车便由小沙弥引着到了寺中僻静的一处院落。
周韵迟只带了银瓶一人进屋。屋里还残留着香烛味道,显然是慧明大师刚刚诵完经不久。
把周家夫妇的牌位放到清照寺受慧明大师每日诵经是明惠做的最正确的事情了。
那阵子周韵迟被柳眉带回府中,举止倒也正常,明惠问什么她便答什么,只是神色淡淡脸上不浮现一丝笑意。整个人如沉寂的死潭。
明惠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思来想去后,明惠与云怀生修书一封送去了清照寺,后来夫妻两人把周韵迟叫到屋里,好生劝了一番,柳眉在外头听着屋里一时是明惠的哭声,一时又是周韵迟的哭声,甚至还夹杂着衡哥的几声猫儿般的啼哭。
第二日,明惠带着周韵迟去了清照寺一趟,再后来,母女两人心照不宜的把云老太太这事给揭了过去。
从屋子里出来后,周韵迟眼眶红红,又被小沙弥引着去用寺中的斋饭。
只是越走,主仆两人越觉得周围的环境比方才的院落更为偏僻。
两人心生疑窦,停下脚步互看了一眼。
银瓶狐疑开口,“这位小师傅,这条路是去用斋饭的路?”
带路的那位小沙弥见银瓶质问,脚步加快,一溜烟儿的消失在了墙角。
银瓶欲要去追,可又想到若是有调虎离山之计,自己岂非正中那人下怀。伸出的脚步又退了回来。
忽的那小沙弥消失的墙角出现了一穿着青灰色衣袍的男子。
周韵迟心下一紧,握住了银瓶的手,暗暗有些后悔,本想着佛门之地不会遇上似金澄那样的人,早知便让那几个婆子跟过来了。
那男子就那么站着,两人隔了三丈之远,周韵迟前后瞧了瞧,只有那男子的身后有能离开的地方。
僵持了一会儿,周韵迟直言道:“阁下让那小沙弥引我来此是想做什么。”
此话一出,那男子嗤笑了一声,似乎对这话很是不屑,“看来云二姑娘眼神儿不是太好,且贵人多忘事之前还与我花前月下,怎么如今择了一桩好亲事,就忘了与在下的山盟海誓了。”
周韵迟大为恼火,她何时见过这人了。
银瓶嘴快直接骂了回去,“你这登徒子浑说什么,什么花前月下,我们家姑娘从未与你见过面,你若再要浑说当心我家两位护卫的拳脚,不知阁下的身子可能受的住。”
那男子被银瓶一通好骂,可还犹自不服气,扬天哼了两声,又道:“也是,当初在下双亲俱亡,只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如今纵使有了官身可哪里抵的过国公府的滔天富贵!”
周韵迟面上一片绯红,就这么一会子大致猜出了面前之人估摸着是自己姐姐生前的情郎,只是姐姐一朝惨死,和情郎之间也断了联系,估计那情郎还误以为是姐姐瞧不起他的身份,于是人家便憋着一口气考取了功名,又得知心上人正在议亲,心里必定堵了一口气!
读书人自是有风骨的,想必心中久久咽不下这口气,今日前来定是要打算好好嘲讽自己一番。
无端挨了这么一顿冷嘲热讽,周韵迟心中暗暗叫屈。可碍着不能透露自己身份,只能咬牙忍下此事了。为怕漏陷儿,她依旧装作不认识那人,端着面孔冷漠道:“公子想必是认错了人,小女子从来不曾与公子见过!”
那人似是预料到了这话,又轻哼了两声,从袖中拿出一物来。
另一半消失了许久的玲珑玉佩便出现在了周韵迟眼前。银瓶倒吸一口凉气抓紧了周韵迟胳膊,“姑娘,是那枚玲珑玉佩。”
周韵迟自是瞧见了,往前走了几步,死死盯着那人,那人一派书生之气,生的也端庄正直,和方才浪荡行径合不到一块儿,她冷了语气,“这玉佩你从何而来!”
玲珑玉佩乃是贴身之物,不是最亲近相信之人,自己不可能把玉佩交给旁人,周韵迟如此,云嘉仪亦是如此。
只是那人瞧清楚周韵迟的面容,不可思议道:“你,你不是嘉姿?你是谁。”
银瓶忙上前把周韵迟护在身后,又眼疾手快的夺走了那半枚玉佩,满目戒备,“你再要浑说,我就要喊护卫过来了!”
那人深吸了口气,后退了两步。
周韵迟拿过那半枚玉佩,再把自己身上携带的那半枚拿了出来,当着那人的面把玉佩合二为一,后道:“公子这下可能猜出我的身份!”
那人点点头,随后一作揖,“方才是在下胡言冒犯了姑娘,您应该是嘉姿那失踪了多年的妹妹。”
“哦?看来姐姐与公子私交甚密。”周韵迟套话。
那人道:“不止如此,若此时要我付出性命为她,我也是肯的。我与嘉姿许久不曾见面,今日来此只想见她一面,瞧她好不好。只是姑娘如今成了云家二姑娘,那嘉姿去了何处。”
周韵迟浅笑,“不如公子先告诉我你的身份?”
银瓶挽住她的胳膊,不赞同她这样,轻轻摇了摇头。
“放心”周韵迟轻拍她的手,“能让姐姐心悦之的人,应该也不是什么宵小之辈。”
那人郑重的点了点头,浅声介绍自己“在下寒昭,望姑娘见谅!”
寒昭,周韵迟低头琢磨起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她抬眸惊道:“寒昭,,公子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是哥哥的好友!”
“正是在下。”
“那哥哥可知你与我姐姐的关系?”周韵迟带着审视的意味。
寒昭羞愧的低了低头,“不知,我有意接近云兄,不过是为了嘉姿,等我知道嘉姿去了何处,改日必请云兄赔罪。”
言之肯切,说的周韵迟差点儿就要动心说出真相,硬生生憋下要说的话稳了稳心神道:“此事关乎我家隐事,需告知双亲。”
这番说辞,想必能堵住寒昭一阵子。
“可是嘉姿被关在了何处?”
周韵迟心虚道:“寒大人何故这样说,姐姐未犯错,关她作甚。”
新科状元寒昭,殿试时面见圣人也不曾像今日这般扭捏,“当初我与嘉姿两情相好,怕将来考取不上功名,我两曾存了私奔的意头。”
“什么?”周韵迟嘴巴张的极大,她姐姐这般胆大!
寒昭面有愧色,“都是我不好,她一直信我,是我对自己没信心罢了,前些日子听闻安信侯府要与英国公府结亲,我一时心急以为她还在怨我!打听了许久才得知要来这里上香,特意跟来想解释一番,不成想,不知何时你成了侯府二姑娘!”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