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铃落之时

“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我想擦去一切不幸。我想在大地上画满窗子,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镜都习惯光明。”——顾城

林知幸赶忙放下手中的筷子,来不及收了餐盘,起身小跑着跟上董桓钰的步伐,小声地说:“桓钰,这中间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贸然这样过去不太好吧。”

董桓钰气冲冲地说:“误会?我看他这样可不像是误会。”

她指着靠的很近的两人,道:“幸幸,你看他们两个,食堂是没老师值班了吗?敢这么光明正大的离得这么近,一点儿也不把学校的规定放到眼里。”

“桓钰,你这是吃醋了吗?”林知幸小心翼翼地问道。

董桓钰的脚步猛地顿住,双手不自觉的搓着衣角,道:“才不是的,我……,我才没有。”

林知幸拉住她的手腕,认真地问:“那你喜欢他吗?”

董桓钰默不作声,又头也不回地折返回去,腮帮气的鼓鼓的,像只生气的河豚。

她道:“谁喜欢他?这样爱沾花惹草的,小迷妹一大堆又不懂得拒绝的男的,谁愿意喜欢,谁喜欢去。”

“能配得上我喜欢的,只能是眼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有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的人,我才不愿意去喜欢呢。”

她说话过程中,林知幸一直在轻轻拉着她的校服衣角。董桓钰话音刚落,那句,“幸幸,你拉我衣服干嘛?”还没说出口,食堂上方的灯光反射下来的影子罩在董桓钰的背后,她一低头,地板上高挑清瘦的影子就出现在自己的正前方。

“爱沾花惹草、不懂得拒绝、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周硕几乎是咬着牙将这几个字又重复了一遍,一声气音在鼻腔中轻哼出声,“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董桓钰本身就在气头上,脱口而出道:“你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什么叫你在我心里就是那样的人?”

她脚步加快,飞一般地往前走着,却被周硕三两步追上,他拦住她道:“对不起。”

“刚才我是在下楼的时候遇到了那个女生,我没想到她突然靠近地给我塞了封情书。”

“你是在炫耀吗?”董桓钰不想理会他,她往左走,周硕也跟着向左,她往右,周硕也跟着向右。

“幼稚!”董桓钰双手抱臂,偏向头去,不看他。

周硕继续道:“是我不对,但听我说完啊。我没有收她的情书,也跟她说清楚了,说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让她好好学习。”

“那还差不多。”董桓钰气瞬间消了一半,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周硕见她没那么生气了,将自己的饭卡递了过去,“好大哥你不生气了就好,是小弟错了。今天下午你想吃什么,小弟来买单。”

董桓钰将他递来的饭卡推了回去,道:“不用了,我也没那么斤斤计较的,这次就算了。”

“好嘞,我还要依仗我好大哥给我讲题的。”

两个人互相打趣,任谁都没有将跟对方的喜欢诉说出来,但又无时不在表达着爱意。

林知幸倒是很想有董桓钰的性格,像个小太阳一样,爱恨分明,有不开心或是开心的事情,当场就可以说出来。

很勇敢,至少是比她要勇敢的。

而她则是纠结、内耗的,稍微的一点感情波动就足以扰乱她的心神。

天气越来越热,新冠就像是随着炎热的天气,突然消失了一般,感染的人数下降,口罩渐渐退出人们的生活。

临近期末考试的一个小星期里,妈妈破天荒地给她打来了电话,在看着平板来电显示的那一刻,林知幸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镜,她慌张地接起电话。

在通话开始的那一刻,两端陷入寂静,谁没有先开口说话。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过了好久,对面的妈妈才问道:“你是不是快要期末考试了?”

“嗯。”林知幸回答着,其实她很想和妈妈多说一些话,再多一点。可当要说的话都堵在嘴边,就不知道要从那里开始说起了。

因为哥哥的事情,她知道妈妈心里一直都有一根刺,那根刺贯穿心脏,刺得人好疼好疼,连带着她被伤的体无完肤。

那时的林知幸也很无能为力,最后的结果难道就是她想要的吗?

在哥哥去世之后,奶奶院中的那棵槐花树终于被伐倒,连带着树根被拔起。

而她林知幸,竟成了村民口中的‘小灾星’,人人见了就要躲着走的程度,他们说她浑身带着煞气,所以才会克死了自己的哥哥。

村里人迷信,还特意请来了‘大神’去驱除‘邪气’。

从三岁那年的暑假之后,林知幸再没去过那个村庄。

她忘不了临走时,透过车窗,那些人投来的厌恶的眼神,一个个见了她,像是见到了瘟神般的躲避。

“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了,你有很大希望进‘加强班’。”

林知幸垂下眼帘,视线不安的左右扫视着,“努努力的话,应该是可以的。”

妈妈语气瞬间变得轻快,道:“我就知道你也是有出息的,你尽管努力去学,钱不够了就跟我说。”

“你要是能进了‘加强班’,再考个好大学,妈妈别提能有多开心了。”

好像现在通过学习,获得好的成绩就是能获得所有人的态度大转变一般。

‘好学生’的标签成了林知幸一张完美的‘外衣’,一旦这件‘外衣’掉落,就会露出原本破败不堪的一切。

而她躲在这件光鲜亮丽的‘外衣’后,将自己成功的包装起来。

妈妈像是炫耀一般地说:“你还记得以前考上一高的那个哥哥吗?他跟咱们还有点亲戚关系的,人家就是考上芜溪一高了,又上了那么好的一个大学,你也跟着他学学。”

林知幸回想起来,原先他们没有搬家的时候,同一栋楼里住着一个学习成绩很好的哥哥,姓夏。

他的成绩很好,考上H大后,成了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虽然爸妈不常在家呆,但她没少从邻居们的口中听到那个哥哥的事迹。

人人都说:“夏庭然这孩子,从小就是个学习好的,你看人家考上好大学之后呀,不愁找不到好的工作。”

“可不是嘛,他爸妈还都那么有钱,给他铺路都没问题。”

他的人生是让人羡慕的,是被当成榜样一般的存在,可是他们不知道,在这样完美的人生中,有一个遗憾,一个无法弥补的残缺。

林知幸回想起来,这样的榜样倒是难忘记,她道:“那个哥哥成绩很好的,我和他比还是差一些的。”

“所以才让你学学人家,也给你妈争口气。”

“我会努力的。”无形的枷锁捆在她的心里,又多了一道铁链。

“天热了也不能吃太多的凉的,多喝水,一定要休息好,少玩儿平板。期末争取发挥超常,考出个好名次进‘加强班’去。”妈妈第一次和她说这么多,关心的话突然降临,林知幸竟有些不习惯。

电话挂断,林知幸看着许久没有打来的号码,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熟悉是班上一填信息她都能清楚地被背出这个电话号码,陌生的是,妈妈很少会跟她打电话的,她也不敢去打扰。

以前的疏离,到现在的突然亲昵起来,竟然都是因为成绩,只是因为成绩。

客厅恢复寂静,厨房中‘哗啦’一声的炒菜声响起,香味传了出来,不多时阿姨端着一盘坛子鸡走了出来。

“这还是疫情以来,第一次来给幸幸做饭。来尝尝阿姨做的坛子鸡有没有变,还符不符合幸幸的口味。”

“好。”林知幸说着夹起一筷子,她口味偏淡,又不喜欢吃辣,就喜欢这样的。

阿姨每次都把鸡肉炖的软烂脱骨,再盛出翻炒入味,一筷子下去外滑里嫩,又有嚼劲绵延的口感蔓延开来,还是林知幸熟悉的那个味道,一如既往的好吃。

阿姨说着给她盛饭,“刚才是妈妈给打的电话吗?你说她也是的,怎么就放心一个上高一的孩子能照顾得好自己,两个人呀,都不常过来看看。”

“我小儿子和你一样大的年纪,可没有你这么独立的。除了我周六周日来给你做顿饭,其余什么都要是你自己一个人去做。”

林知幸道:“阿姨,我这不是自己不干就没人给帮着准备嘛。很无奈的独立生活啊,还好还有阿姨做的好吃的。”

阿姨坐在她的对面,又拿起一只碗开始盛汤,“我家孩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自律就好了。”

平心而论,林知幸并不希望拿懂事来给她打上标签,懂事的孩子往往都是没糖吃的,这句话一点儿也不假。

吃完饭,阿姨在洗碗的空隙,林知幸回到书房,继续整理着一个月以来的数学错题,在合上自己的错题本的瞬间,她又拿出那本‘白时漾数学提分计划’的错题本。

她始终没有将这本错题本送出去,而是每次整理之后,都会拍照发给白时漾。

渐渐地,他们两人之间的聊天记录全都变成了林知幸定时的在周六给他发典型的错题,而他一如既往地回复:[谢谢]

也许有不同的就是白时漾有看不懂的,林知幸会给他讲。

但两人的聊天也仅仅止步于此了,今天白时漾竟然问了一个不同寻常的问题。

【2020年6月27日,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白时漾,我们还会在同一个班级相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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