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传薪将他按住：“不是我们，是小灵毓。”
简修桓：“有什么区别？”
周传薪按了按眉心，还是没忍住声音拔高了几个度：“你倒是有点作为公众人物的自觉啊！知名顶流大闹道教山门，你是嫌自己的黑粉还不够多吗！”
简修桓无所谓道：“我又不在乎他们怎么看，你都说了是黑粉我还听他们的干嘛，再说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才是占理的那方。”
周传薪叹了口气：“父债子偿天经地义，那老师或学长欠债，学生学弟来还正常吗？”
简修桓被问住了。
被忽略当事人举起小短手，问出了和简修桓同样的问题：“有什么区别吗？不管是家族还是宗门，不都是先辈挖到的资源后辈受益吗？即使后来资源用完了，但他们依旧享受着先辈留下的名声和人脉呀？”
即使知道小灵毓不是普通孩童，但她对人类社会是陌生的，周传薪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家族传承和宗门传承的区别。
简修桓从被带歪的思路中回过神，打断两人之间的僵持。
“我觉得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宗门不像是家族那样依靠血缘来维系，但他们和现代社会的学校性质也完全不同，现代学校是我们花钱学习，但入了宗门就是宗门中人，吃喝用度都是宗门发放，师父更是亦师亦父的存在，不可能定义为简单的师生关系。”
人类的关系真复杂，涉及到未知的领域，钟灵毓听着听着脑袋逐渐放空。
“那我现在怎么办？不管是还灵石还是种树，他们总得付出些什么吧？我放弃那部分的话对被我讨过债的人不公平，而我不可能为了公平全部放弃，任由此界灵气枯竭，最后彻底变成灵气禁区。”
钟灵毓的思维很简单，她只是不想自己本体的环境越来越恶劣。
本体越发糟糕的环境是人类经年累月下造成的，她自己虽然能缓慢修复，但她自身的修复能力远远比不上人类基数越发扩大下的破坏能力。
解铃还需系铃人，所以她化作了人形，来到了人类社会。
谁破坏，谁负责。
谁受益，谁补偿。
破坏的人用光了从她这里挖到的灵石飞升仙界一走了之，那后果就由他们的后代来承担。
仅此而已。
钟灵毓如此想着，便也如此说了。
周传薪和简修桓沉默下来。
小姑娘没有表现的多么严肃坚定，更没有势要让人偿债的热血激情，但看着那双沉静的眸子，他们都能看出对方平静之下的认真。
简修桓谴责地看向周传薪。
周传薪感觉很无辜，他也没说不让小姑娘去讨债，只是觉得简修桓作为公众人物参与进去不太好。
他混娱乐圈见多了人性之恶，若是让其他家族的人知道有同样负债的势力可以不用补偿，那他们中肯定也会有人想方设法逃避责任。
‘同样是欠债为什么他们可以不用还我们却必须还？’
‘我不知道走了多少年的老祖宗欠下的债，凭什么要我来还？’
‘破坏环境的人多的是，与其隔着不知道多少代的老祖宗找我麻烦，你还不如去找现在正在破坏环境的人更有说服力。’
周传薪都能想象到，一部分不想替老祖宗背负债务的人，会用什么样的言辞推脱。
虽然凭借着小灵毓的身份和力量，可以直接靠实力压服所有人。
但他不希望这位象征着这篇土地，尚且懵懂的灵脉精灵，因为那些人的存在，对整个人类群体失望。
他摸摸小姑娘的脑袋：“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就行，你从不欠人类什么，相反始终是人类索取着这片土地上的资源用以生存，修士也好，普通人也罢，人们总是容易因为眼前利益和发展，而忽视对这片土地造成的伤害。”
简修桓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啧啧称奇，“我还以为你也是你口中只在乎眼前利益的一员呢，每天只想着压榨我工作工作工作，真没想到你也会说出来这么有格局的话。”
周传薪拳头硬了，“我要是真压榨你，你能到现在才接到自己的第一个综艺吗！”
对着简修桓吼完，周传薪神清气爽，这才轻描淡写道：“正因为我就是其中一员，我才知道人类的上限能有多高，下限又能有多低。”
他低头看着歪头若有所思的小姑娘，认真道：“小灵毓，你永远可以对人类抱以最高的期待，也永远可以对人类最抱有最高的质疑，我只是希望你能知道，人类是由形形色色的不同个体组成的，人类之中有好人也有坏人，不要因为碰上一个好人就相信所有人类，也不要因为碰上一个坏人，就对所有人类失去信心。”
灵脉代表着什么？
是山川大地最为精华最具灵气的部分？还是就代表着他们脚下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本身？
身为一个普通人的周传薪不知道。
但他知道，一个生灵诞生于世，见到的第一个人、第一个事物，将会影响着她对这个世界这个种族最初的看法，也会影响到她自身的行为观念等方方面面。
对人类社会懵懵懂懂，连情绪失控都能造成天灾的灵脉本身，若是因为看到人类恶的一面走向极端。
周传薪不敢去想，那时人类将面对的会是多么可怖的天灾。
钟灵毓打量他许久，在周传薪逐渐忐忑起来时，总结到：“你是好人，小还也是。”
周传薪嘴角一抽，也不知道小姑娘到底听没听懂。
他注意力转移到了小姑娘的称呼上，“小……桓？”
钟灵毓点点头：“对呀，我是小还他祖宗们的债主，按照人类社会的称呼方式喊他哥哥叔叔之类的感觉好奇怪，我就直接叫他小还啦！”
周传薪看向简修桓，简大少爷似乎也是刚知道钟灵毓心里对他的称呼，表情隐隐有裂开的趋势。
作为简修桓的经纪人，他不应该幸灾乐祸。
但是难得看到简大少爷吃瘪，还是被吃的死死的，周传薪捶着桌子，发出今天的第一声爆笑。
简修桓板着脸，“说正事。”
周传薪咳嗽一声，揉揉笑僵的脸，“说正事，说正事，嗯就先说说小灵毓的讨债计划吧。”
三人坐在沙发上，由周传薪进行总结：“你既然已经和文导说好了，你们在节目上打广告找人的计划就继续进行，另外就是关于门派和家族，家族那边按照我说的思路找，门派方面我看看能不能给你接几个相关合作，先表示一下友好态度，再将小灵毓介绍给他们让他们私下谈。”
钟灵毓和简修桓乖乖坐好，连连点头。
“既然达成一致，那接下来我们来说下你参加节目的事。”
周传薪从包里抽出合同，“这是我和文导商量好的合作细节，你看看有没有要修改的。”
－
《种树那些事》是一档半公益性的户外种树综艺，虽然在流量至上的娱乐圈没溅起什么水花，却是正儿八经被央农当做正面案例点名表扬过的。
只是综艺节目一旦和官方挂上钩，伴随着好处而来的压力也让总导演兼制片人的文向华愁秃了脑袋。
《种树那些事》节目组录制现场。
“现在退出节目组还来得及。”文向华看着面前这位综艺录制以来最大的咖，表情严肃。
只是嘴上说着劝退的话，眼神中透露出的却是热切和期冀。
而在此之前，文导已经不厌其烦地强调无数遍他们节目种树是真种，教学是请来的农大教授真教，如果不好好学出现低级错误老师骂人也是真骂。
生怕简修桓怪他没有提前说清，录到一半觉得太苦太累中途退出。
尤其是看到简修桓除了经纪人外还带了个孩子过来的时候，文向华心态差点没崩掉。
《种树》开播以来热度一直不高，他不是没想过请一些流量来参加提提热度。
只是一来他们这个小破节目组资金不够，二来哪怕是奔着官方点名表扬来镀金的艺人，最后累得受不了不干了，耽误的还是他们全节目组的时间。
笑死，既然知道来蹭官方点名表扬的名头，怎么不知道被表扬过的节目一旦掺了假，之前被捧得有多高之后就会摔得有多惨。
简修桓的空降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惊喜。
天知道他在接到简修桓电话时的第一反应不是答不答应，而是在想现在骗子这么低级了吗？这么假的骗术都敢用？
简修桓要来参加《种树》？而且还是常驻？
开什么玩笑？
直到合同彻底签下来，文向华都还有种不真实感。
虽然不知道简修桓为什么自降身价来参加他们的节目，但他查过简修桓的资料，干净到黑子只能拿他性格来说事，既然这样送上门的顶流他就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只希望简修桓能坚持的久一点，只要不是刚开始就喊受不了闹着退出，他靠剪辑稳住简修桓的路人缘应该没问题。
现在最让他头疼的还是简修桓带过来的这个小孩该怎么处理。
看出他的为难，周传薪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小灵毓一个人没地方住，只好暂住在修桓这里，这孩子很乖，不吵不闹，让她跟在剧组监督修桓种树就行，不需要分出人手照顾。”
小姑娘抬起手，乖乖巧巧打招呼：“文叔叔好。”
“欸！小灵毓好呀！”
文向华顿时笑眯了眼，不就是带着孩子上班吗，多正常啊！
不能因为简修桓是明星就搞歧视！
至于监督简修桓种树什么的，他只当是周传薪开的玩笑。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文向华才明白那句监督的含金量。
《种树》节目组常驻嘉宾此前一共四人，飞行嘉宾有人愿意来就来，没人来也无所谓，反正节目组只需要凑够偶数人数能两两一组相互配合就行。
四位常驻嘉宾：
过气歌手曲蝉衣。
过气演员徐敬尧。
过气偶像许星竹。
过气……知名科普区博主丁维维/全网ID花花的竹子酱。
一位飞行嘉宾：
刚出道的不久小有名气的某女团成员邱楚越。
再加上新入驻的简修桓，很符合节目传统的六人组。
简修桓的参加是节目的一个爆点，六位嘉宾的见面现场是文导重点拍摄的场面。
单纯过来监督简修桓种树的钟灵毓看到摄影机打开，几个机位对准了他们拍摄，就很自觉地躲到了镜头之外。
半天的时间钟灵毓已经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混了个脸熟，成功收获摸头＋n、捏脸＋n、零食 n。
只是零食都被文导以没有监护人陪同的情况下不可以乱吃为由没收了。
此时没了简修桓照看，剧组工作人员都会有意无意关注一下她这边。
钟灵毓也不在意，迈着小短腿溜溜达达到了节目组运送树苗的货车旁边。
运送过程中被保护的极好的树苗正被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指挥着，小心翼翼从货车上搬下。
看到小姑娘跑过来，也只是露出慈爱的微笑，就继续宝贝似地看着这些树苗。
钟灵毓眼睛一扫，就看上了里面那几株灵气流通格外通畅的小苗苗，眸子闪闪发亮地跑到老人面前，扯了扯他的裤腿：“爷爷你好，请问这几株苗苗可以让我来种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