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以后出路

天边微微暗了,有零星几个行人路过,他们都是在后山上砍柴的。桌上的几盘大菜已经在冒着烟了,厨房那边也熄火端出了最后一盘炒萝卜。

鱼汤加了山蘑菇干炖得发白,炒鱼段点缀着红绿辣椒,还有一盘清蒸鱼头,再加上炸了几条小鱼,酸辣萝卜片、刚腌好几天的芋荷杆。这在农家算得上极为丰盛了,要不是鱼不经放,又有两家人一起吃,也绝做不到这么多的菜。

年纪小的张小梅早就开始流口水了,等到人齐,忍不住感叹:

“好像过年才吃的。”

“小梅你也太馋了!哥现在回来了,保证你每个月都能吃上一顿大肉!”

张栋子和周云飞在军营里熬了六年,当初离开的时候,张小梅还是个小孩,现在人都半大了,还是那副瘦瘦的样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阿爸阿父,你们听见了哦,到时候大哥你可不能反悔。”

张栋子把胸脯拍得邦邦响,虽然他还没找好什么出路,但有这么一把子力气,总能把日子过得更好,农家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相对于张家的快乐气氛,周云飞几人就沉默多了。面对如此丰盛的菜,周云飞想到的是那个永远冷漠的所谓的家,夏清则想到了负心的丈夫,而江淼……

“好香啊!张阿么你的手艺好好啊,香得我口水都止不住了,我该先吃哪一个呀?阿爸你看看我先吃哪个好?”

江淼一时兴奋,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他这才不好意思地道:

“那个……大家都快动筷呀,要不然我不好意思吃。”

“吃,我们自家不用什么不好意思,你喜欢哪个就夹哪个,夹不到就让你阿爸夹。”张阿么笑呵呵的,他自己也是哥儿,本来想再生个小哥儿,哪知道多了个女儿,但江淼这么乖,实在是合他的心意,“开始吃吧,别饿着我们淼哥儿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连周云飞都浅浅地勾起嘴角。江淼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他天性开朗,又觉得大家都好相处,很快就放开了。

鲤鱼炖汤,虽然刺有些多了,但有着浓浓的香菇味道,又鲜又甜。炒黑鱼段,更是嫩得要咬掉人的舌头了,大概是这些黑鱼今天上午还在河里,下午就在锅里吧。

吃完大菜,再咔嚓咔嚓来两个裹着面糊炸的小鱼干,吃点酸辣萝卜片调换口味,酸酸的芋荷配上一口搀着米的番薯饭,江淼吃得一脸满足。

不过他并没有去再添饭,张家是条件比周家好点,但他也不是不知礼,不可能真把饭都吃了,但菜……过了餐就没那么新鲜了,当然是能吃就多吃点。

因为周云飞多提了条大黑鱼过来,所以鱼做的菜都特别扎实。期间张大伯也忍不住喝一口酒,回忆道:

“小时候家里过年才吃得上鱼,捶成鱼片或者鱼丸,还得搀着杂面,那味道,绝了!”

“阿父你会做吗?我到时候钓条大鱼你来做啊。”

张栋子也听得口水横流,张大伯遗憾摇头,当时遇到荒年,他爸妈死得早,他能活下来都算是运气好了。张阿么也摇头,他没见过这种做法,夏清却忽然道:

“是不是叫捶鱼和鱼丸?我会做,过年我做给大家吃。我以前是游方郎中,去的地方多,见过的菜也多。”

两家人都是一片高兴,张大伯又给张栋子和周云飞都倒了点酒:

“都是汉子,从军营回来几个月,想好做什么营生没?”

“阿爸,你知道我的,我就是力气大,到时候我去镇上找找,不行就回来种地。”

张栋子被酒辣得脸都扭曲了,周云飞也喝了口酒,他看了眼江淼,小哥儿正乖乖地给鱼挑刺,露出一段莹白的脖颈。

“我也没别的本事,先从地里刨食。”

张大伯并不意外,他点头,又喝了一口酒:

“既然这样,就把领了的地,冬日里去翻翻土,青草、牛粪人粪都翻进去,肥地。到开春了,好种上稻子。”

“阿父……周哥就分了十亩地,那几亩好的都被那些糟心肝的分家换成前山下面的地了。”

“什么?!云飞,这是真的?你当时怎么不和我们说……”

周云飞点头,那几亩肥地本来是因为他有点军功所以官府特意分的,但家里那群豺狼非要死咬着不放,他心里烦了就同意了,要不然他也分不到这两间泥屋。

“啧……周家的那群人,真不是东西!”

“行了,高兴日子不说不高兴的事。那还有多少亩能种水田的还是得肥地,栋子的地也没肥,你们一起去。”

夏清听得眉头紧皱,江淼更是气愤:

“云飞哥,他们这么没道理抢你的好地,怎么就同意了呢!到时候少了多少粮食啊!”

“淼哥儿,唉,你不知道,云飞的阿爸阿娘简直就是没把这个儿子当儿子,又死皮赖脸的,你歪缠不过他们。”

张阿么想继续说些什么,又顾忌到周云飞还在桌上,他只是深深地叹口气。张大伯喝了一口酒:

“前山的沙地……确实不好肥田,只能种些花生了。”

“沙地?”江淼眨眨眼,见周云飞点头,他拉了拉阿爸的袖子,“阿爸,我们上次吃的寒瓜,是不是就长在沙地里?”

夏清点头,一辈子务农的张大伯听到寒瓜也忍不住确认:

“寒瓜长在沙地里?那不是西域来的瓜么,要一两银子一个呢,听说内里红瓤,甜得很啊。”

其他人都没听过这个寒瓜,江淼赶紧补充:

“是真的,我外阿么的医典里记载的,是遇到的北方蛮族说的,后来……在家里吃到了寒瓜,确实很甜,就是在沙地里种的。”

“是的,当时我们还收集了一些寒瓜种子……不过,来的路上丢了。”

听到夏清说丢了,张大伯他们的脸上都露出可惜的表情。只有周云飞若有所思:

“我记得县上是有去北方的商队,如果让他们购买寒瓜种子,不就行了?”

“可以试试!反正沙地种花生也种不出多少的,还得下不少粪,若是种出了寒瓜……一两银子一个啊……”

张大伯的心头颤了颤,江淼他们也兴奋地点头,只有周云飞还在沉思。

两家人说说笑笑,又约好明天一起去后山打柴的事,张大伯明天没有工做,也和他们一起去,干脆三个汉子扛几根大树回来,把柴收拾好。

这里的冬天虽然短,但也有更冷的时候。何况柴火嘛,哪家都不嫌少的。柴火若是多了,可以挑着去镇上和县上卖,虽然不多,也是冬日里的一笔收益。

渐渐的,坐得天冷了,大家也就散了,各自睡觉去了。

……

因为要去后山打柴,完全不用像去挖马蹄一样去那么远的地方,只消走上一刻钟,那边的柴来打的人就少了,不过要砍树就有些凶险,得从山脚下往上爬,劈开厚厚的草和灌木丛,得要力气。

张家大伯带着两个汉子爬上去了,他们四个就留在山脚下,顺着山坡慢慢往上割萁草。这山林又大又密,要是一个人,还真有点瘆得慌。

周家没有镰刀,都是从张家拿的。他们四个人只有两把镰刀,只能轮流用。

“对,淼哥儿,你真聪明,就这样割!”

张小梅教第一次割萁草的淼哥儿,见他手脚极快地割了起来,忍不住夸他。旁边正在捆扎的夏清和张阿么都笑了起来:

“小梅真是,被夸惯了,居然这么夸淼哥儿了。”

萁草一丛又一丛地被割下,很快就被捆扎成几大捆,张阿么带了两根粗的树干,左右都削尖了,轻巧地一插,就能插进去。他掂量了一番,指了指那一担小点的萁草:

“夏阿么,你担这个,我担这个。”

“张阿么,我来吧,我让阿爸陪着小梅在这割,阿爸身体才好点,让他多休息。”

小梅见状也想说她来担,但小梅实在太小,张阿么拒绝了:

“行,你们别走远了,小心长虫。”

江淼也少有在家做重活的时候,但和张阿么讲着闲话,偶尔停下来歇歇,又想着阿爸,他就感觉有力气多了。

“你这小哥儿,倒是吃得苦。没做过重活,担这个,晚上都得肩膀起泡。”

“起泡我不怕,张阿么,我到时候做点疮药就好了,也给你们做。我阿爸身体弱,我可以多担几趟。”

张阿么点头,拍拍他:

“好孩子,再走几步就下山了。”

萁草担回家本来是要放到柴房,但周家只有个草棚子,江淼只好努力地把两大捆萁草推到草棚子里。再这么拿着棍子回去,就轻松多了。

“张阿么,昨晚你们说抢走云飞哥好田的,是他的阿父和阿娘?”

张阿么点点头,说起这孩子的身世,谁不感叹一句呢?明明是双胎,居然生下来一个在天上捧着,一个在地下碾着。当时官府征兵,最小的周云飞被周家推了出来,去外面受了六年苦,终于回家了。

一回来,连当兵的饷银都被分家分走了,就分到两间破烂屋子。

周云飞:开局两间草屋

芋荷杆炒酸辣,味道一绝,吸溜口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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