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谭行的信自顾自地发癫，那叫声尖利的让莉薇忍不住捂住了耳朵，追问道：“绯，这灵魂信不是遇到危险时求救用的吗？为什么这封信这么奇怪？”

她都没好意思说，谭行这样外表平静、内里却尖叫着要杀人的模样，像极了……变态连环杀人凶手。

不怪她有这种想法，不少传闻中的连环杀手，外表看着斯文老实，内心却扭曲变态。

谭行这模样，是有点这种倾向了。

‘灵魂信确实是用来求救的，但并不仅仅会在危机时出现。’绯解释道，‘灵魂信是极致的情感无法宣泄，从而无意识地燃烧灵魂时出现的，一般人只有在生命遭受危机的时候才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

‘而且每人的坚韧程度各有不同，即使痛苦到无意识地燃烧了灵魂，同样的痛苦也是分轻重的，想要成功发出灵魂信也需要达到一定阈值。’

‘有些人天生就感受不到这样极致的情感，更多的人还没有达到灵魂信的阈值就承受不住，死亡，或者是崩坏后的情感会破碎，也无法发出完整的灵魂信。’

“嘶。”莉薇听得瞪大了眼睛。

‘陛下是否觉得过于残忍？但深陷痛苦的人何其多，不付出代价，凭什么他/她能获救呢？’绯的语调有些冷，配合他自身的轻忽声线，更显得淡漠。

“不不不。”莉薇摇头，表情一言难尽，“我只是在想，夔昌昌那憨憨居然也能够得上发信的资格？”

那个搞笑的憨头，能出现在正经的鬼故事中就已经很诡异了，还能痛苦到发信？

三观都崩塌了好吧。

绯：“……”

“咳。”莉薇把话题拉回来，指着信中谭行说，“那他这封信是怎么回事？好像也不是来求救的。”

‘有极少数的人无意识地发出灵魂信，只是因为心中的情感过于激烈，而他们自己勉强承受着这些情感。但满溢的情感也会克制不住地自动外溢，从而被我们捕捉到。’

“这么说来……谭行现在想要保护女主角的情绪已经浓烈到能发出灵魂信的地步了。”

这本可以是个荡气回肠的真爱故事，但放在这里的话，很大概率则会变成恐怖故事。

这疯子是真的会杀光所有人！

莉薇终于感受到这个项目145的恐怖之处，它似乎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仅仅只是修改了人们的认知，让他们成为了145剧本中的电影角色。

成为另外一个人后，他们塑造了几十年的三观和性格全数碎裂，什么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都不复存在。

尹磊以为自己是逃生游戏里的冷酷玩家，就可以对同学几年的室友痛下杀手。

不知道白裙少女在成为《告白信》的女主角前到底是谁，但她编造出一个男主角的存在，让看电影的人发疯。

还有之前那个基金会的人说过，项目145上次出现的时候，将一整个镇子化为鬼镇。

但那对男女交谈时透露出来的信息让她猜测到电影只需要145名观众，可一个镇上的人再少，也不可能只有145个人吧？

就算这些人全部受到影响，也不过是145个疯子罢了。

但小镇最后却是完全沦为了鬼镇……

只有一种可能，小镇闭塞，没有任何能救他们的人知道145的出现，于是镇上所有的正常人都被环界化的145-1杀死了。

说起来明明只是145个疯子，却毁灭了一个小镇。

一阵寒意从背脊一直窜到大脑，莉薇捏紧了拳头。

‘陛下，您现在要去收了女主角吗？’似乎看出莉薇的不对劲，绯轻声询问。

“……不。”莉薇摇了摇头，“之前我得到的信息太少，没有弄清电影院的真相，所以想岔了。现在我知道了，即使我把好妹妹封进亡灵鉴录里，这场杀人电影也停不下来。”

莉薇的声音很淡，像是仅仅在陈述一个事实。

“女主角也就只是一个演员而已，真正掌控整部电影的是导演。”

“也许主角的身份能让她有一定的特权，比如说决定一个炮灰龙套的去留——就像之前替我去买画笔的刘姐。”

“刘姐在这场电影中属于不重要的龙套，所以女主角同意放她离开，她就能离开。”

“强行换掉刘姐可以当成女主角耍大牌，但这种大牌耍一次就够，145——或者可以看做电影的导演，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我有点奇怪的是，刘姐放在整部电影中只是一个不重要的龙套，但在电影规定的145位观众里，却是一个不容缺少的存在。少了她人数就变成了144，这可比换演员严重多了。”

‘会不会是……有人替代了她？’绯认真地提出了假设。

“替代……那是谁代替了刘姐？”

电影中，谭行垂下眼，黑暗的环境很好地掩盖住他面上冷彻心扉的死寂。

“李思维。”他的嗓音有种古怪的阴冷，“这些145-1会来阻止我们收容145，办正事之前先把他们解决了。”

李思维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你不会下不了手吧？”谭行抬眼看他，平静的眼神不知为何让李思维有些不安，“他们全都受项目145操控，不提前解决他们，等开始收容的时候他们过来杀你，你反不反抗？别忘了福安镇的事。”

福安镇，最后化为鬼镇的地方。

李思维神情一凛：“当然不。你说得对，环界化不可逆转，他们已经不可能变回正常人了。我们死在这里无所谓，但若是让项目145逃脱，会威胁到更多人的安全！为了全人类的安危，他们必须死。”

“那动手吧。”谭行站了起来。

“要糟！”看到这一幕，莉薇没空再去思考谁替代了刘姐的位置，打开亡灵鉴录，在备选名单中选了个骨架最大的骷髅，手中召唤图阵一扬。

身体中的力量被亡灵鉴录吸走，一个灰色的玩偶骷髅从丝线中现身，落到地上。

虽然这也是个小玩偶，但比之前召唤过来的骷髅4玩偶要大上几个号，而玩偶的本来形态也比骷髅4要大。

这是一具兽人的尸骸，不是哥布林那种小矮子，而是身高差不多两丈高的兽人。

变成骷髅之后，也是比几个成年人还要大的骷髅架子。

“骷髅7，去阻止这些人自相残杀，必要时打晕他们！”莉薇下达命令。

“哒！”憨头憨脑的兽人骷髅没有骷髅4那么机灵，它只是握起拳头使劲砸了几下胸口肋骨，砸得骨头都凹陷了下去，这才跳入信封中，被送到2号放映厅中。

……

尹磊躲藏在一排座位下，连呼吸都被他刻意放轻了。

玩家们本来说好先把NPC杀了再内斗，但没想到之前被他杀死的同学变成丧尸回来了！

不只他的两个同学，还有更多的人……从外面涌进来的人，全都变成了丧尸！

就跟那些丧尸围城的恐怖片一样，到处是形容恐怖的丧尸，在这电影院中游荡。

“都怪你，就是你把那两个人杀了才变成丧尸的！”之前刚被丧尸追逐的时候，玩家还指着他怒骂。

若不是腾不出手，尹磊想把这些所谓的同伴也砍了。

杀那两人是大家一起做的决定，最后把锅全甩给他？不知所谓!

不过很快，他们就没闲心指责别人了，丧尸越来越多，早就远超放映厅的人数，少说也有大几十！

逃命变得更加艰难，他们也没空互相推卸责任，只能各显神通。

不过他们也从突然冒出来的丧尸中察觉到了一件事：这个放映厅并没有封死！肯定有地方供丧尸进出！

丧尸能进来，他们当然也能找到那个出口出去！

玩家都不蠢，散开去找出口，只有尹磊说是找出口，其实偷偷躲了起来。

既然是出口，那肯定有不少丧尸进进出出，过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尹磊偷偷在心中盘算，等其他玩家找到出口，又吸引了丧尸们的注意力之后，他再坐享渔翁之利不香吗？

因此，他找了一个相对安全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

丧尸行动间动静不小，还有股特殊的臭味，他只要听到动静再跑不就行了？

尹磊想的很好，只可惜在这个电影院里，杀手不仅仅只有迟钝的丧尸。

他只顾着捕捉丧尸的动静，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无声无息地靠近了他藏身的座位。

谭行的脚步轻如鬼魅，他踩上柔软吸震的坐垫，趴在了前面座位的靠背上。

尹磊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黯淡的银线。

什么东西？他还没反应过来，脖子突然一凉，鲜血猛地喷溅出来，就好像是之前他割断周礼脖子时的景象重演。

他被人割脖了？血液的急速流失让他的头脑晕沉，他本能地捂住了脖颈，发出嗬嗬的声音，张口间又是大股的鲜血从口中涌出。

原来那银线是……刀锋啊。

这是尹磊陷入黑暗前最后的想法。

谭行是基金会的一线调查员，精通诸般杀人手段。

在电影院中，他的存在不啻于一尊杀神。

莉薇眼睁睁看尹磊断了气，不由急切地命令：“骷髅7，快赶过去，快阻止他！”

玩偶骷髅一到现实里，立刻暴涨成巨大的骷髅架子，只是整个放映厅已经乱成一锅粥，到处都是惨嚎和尖叫，没人发现这突然出现的大个子。

“我会把他们都杀光的，我会保护你的！”

灵魂信依旧不停尖叫，谭行快速离开尹磊的尸体，去寻找别的猎物。

可惜，谭行注定杀不了第二个人了，骷髅7已经大步跑向了他，一巴掌打掉了他准备再次行凶的凶器。

谭行的恼怒在看到这个几米高的兽人骷髅时立刻烟消云散，赶紧朝旁一滚，头也不回地往外逃。

“李思维！李思维！”

与谭行分开行动的李思维目前手中还未沾染人命，他与疯狂想当男主角的谭行不同，虽然下定决心要杀光这些被污染的人，但他仍然有些犹豫。

正当犹豫中，听到谭行叫破音的呼喊，以为是因为自己迟迟不动手导致对方催促，李思维条件反射地狠狠皱眉。

没想到转头就看到了让他呆滞的一幕。

几米高的骷髅架子追着谭行跑，而谭行正在朝他这边奔来！

“卧槽！”李思维顿时吓了一跳，腿比脑子快地跑了起来，“什么东西？谭行你干了什么！”

但是谭行也想知道他干了什么。

“是145！肯定是145为了阻止我们干的！”管他对不对，谭行迅速甩锅给项目145。

“卧槽，这东西怎么打？”李思维抓狂了，没听说项目145能弄出这东西来啊？

兽人骷髅那咚咚咚的沉闷脚步似乎让地面都微微震动起来，他们两个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骷髅巨兽。

如果145能弄出这种东西，基金会也不至于让他们两个进来，这不是送菜吗？

两位调查员抱头鼠窜，之前的高冷神秘风范一扫而光，也再也没有空闲去杀人。

“不对……不对啊。”

看着骷髅7不负所望地阻止了这俩货屠杀，莉薇松了口气，把精力放在举动全然不同的众人身上，疑惑地皱起了眉。

“太奇怪了啊……从夔昌昌这群玩家的鬼叫声中能得知他们看到了满屋子的丧尸，我为什么看不见？谭行和李思维……好像也看不见！”

“我能看见身穿白裙的女主角，但周礼和郝杰看不见她，这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莉薇直觉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点，但是她现在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吗？

莉薇仔细回想，从下午进电影院帮忙卖票开始，一帧一帧开始回想。

突然，她像是恍然大悟般地“啊”了一声。

对了，唯一的不同就是，她不是买票进场的，她是蹭的电影看！

夔昌昌他们都买过票，有的人是从她手中买了票，有的人却是从自助售票机上取的票。

买票的这些人，都看见了丧尸，却看不见白裙少女。

但……谭行和李思维是什么情况？她亲眼见到他们在自助售票机上取了票。

难不成自助售票机上取票就不一样？这不大对吧？都是买票进场的人，也能分出三五九的？

不……这不对。莉薇咬住下唇，重新整理了一番思绪。

她觉得自己的思路没错，是否持有电影票就是造成不同的关键。

至于这两个基金会的人……等等，莉薇猛然醒悟，他们是从自助售票机上取的票，但她并没有看过他们买的哪张票！

如果他们买的并不是《告白信》的票呢？

他们的同伴说过，基金会提前从“先知者”的口中知道了项目145的踪迹才前来收容，而且他们明显对项目145有着非同一般的了解。

这样的情况下，谭行和李思维怎么可能会买《告白信》的票呢？

“明白了，他们买了另一场次的票，而且更有可能的是他们用了伪造的电影票！”

电影院跟车站之类的检票不一样，不会在检票时验证防伪码，只要用相同的纸张打印出电影票的模样就能轻易通过检票。

别说那么大一个基金会，她都能伪造出一张电影票来。

通过检票口之后，谭行和李思维去哪个放映厅根本没人会管。

加上《告白信》是个小众电影，座位不可能爆满，他们只要进来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也不会再有人检查他们的电影票。

所以……他们两个本质上也是没有买票进场的人，看到的景象才会跟莉薇是一样的。

只有他们三人看的是《告白信》，其他所有人买票的人看到的却是另一部电影！

虽然谭李两人没有跟白裙少女打过照面，不能确定他们是否能看见她，但大概率是不会错的。

“项目145会生成新的电影……初见不识其中意，再见已是剧中人……”莉薇喃喃着，彻底弄懂了这句话的含义。

项目145，环界效应，每一次上映时，都能够“拍”出一部新的电影。

最初，《告白信》是项目145环界效应播放的电影，女主角是白裙少女。

但《告白信》必然不是原本该放映的剧，环界效应悄然用《告白信》覆盖掉了本应上映的电影。

原本真实的电影场次，应该就是那三个买错票的大学生所说的：惊悚片。

不是他们买错票，是正确的电影被环界效应覆盖了。

而那部被覆盖的惊悚片，则成为了项目145新作的“框架”。

观众们入场后，项目145将他们纳为新片的演员，在同一个电影背景之下，给每个人分发了不同的角色，替换了他们原本的人格记忆。

电影的框架是“惊悚片”，这些观众才会拿到惊悚片的剧本，看到恐怖的丧尸。

这个时候，《告白信》作为过气的老片子，不知不觉间把舞台让给了这些新鲜的演员，将场次让给了热乎的新作。

电影过气了，电影的女主角自然也就没事可干，所以她从电影中走了出来。

想通了这一切，莉薇也明白了如何才能“收容”项目145。

放电影总得有个“母带”吧？销毁“母带”，就能结束这场惊悚电影。

“李思维，不能再逃了，我们的体力肯定比不过骷髅！”谭行快速说道，“这东西杀不死，你顶一会儿，我去收容母带，才能终结这场电影！”

李思维也不好意思说让谭行顶着他去收容母带，况且收容母带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145-1一定会追着能够威胁到母带的那个人。

于是他咬牙点头：“你去吧，这里我尽量撑住！”

谭行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喜色，头也不回朝出口跑去，而李思维手中滑入一支手丨枪，对准兽人骷髅连开数枪。

“砰砰砰！”

兽人骷髅的注意力果然被枪声所吸引，没再管谭行，大掌朝李思维抓来。

“阻止谭行！”莉薇跳了起来，“他也是145-1，不可能是去销毁母带的！！！”

李思维：艹，有二五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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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