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润泽自嘲苦笑,收回了目光,被押着离开了。
冷寒襄路过墨青松时再次开口:“明日你们也会来的吧。”
带人全部走了后,院中弟子也散开了。
灵泽看了看他们,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将庭院留给了墨青松和许晟两人。
“我去找师父。”说罢,墨青松转身要走。
许晟拉住了他,没说话,回了房间。
“师兄。”墨青松小心翼翼道。
刚才冷寒襄的话,他不知道许晟有没有听到。
他师兄到底知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
许晟只是对他说:“师命不可违,日后可不能如此了。”
墨青松嗫嚅着,可那是钟离润泽,是救了师兄的人。
他有私心,他不敢问许晟有没有听到冷寒襄说的话。
墨青松希望许晟没听到,不知道这件事。
许晟又何曾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亲自将人关入了牢房后,冷寒襄去见了冷褚夜。
她将玉牌归还了回去:“父亲,人已经关进去了。”
冷褚夜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消息传出去了没有。”
“已经派嫡系子弟在中域上空各处宣告,日落之前,能传遍整个中域。”
哈哈哈,冷褚夜大笑起来:“那就好。”
“襄儿,今日辛苦你了,代为父完全掌握中域后,你就是少域主,万人之上。”
“那就先提前预祝父亲了。”
冷褚夜摆摆手:“好了,先不说这些了,你再往你二叔那跑一趟,明日他务必要到场。这番荣耀怎么能光是我享受呢,他也该沾沾光。”
“是,父亲。”冷寒襄向他拜了拜,退出了大殿。
此刻的中域。
“听说了吗?中域现在六家鼎立的格局变了,全都归冷家主一人统领了。”
“天哪,真的假的?你开玩笑的吧。”
“怎么可能是假的,你看上面。”
说话的人抬手指了指天上。
那里多位修士骑着飞禽,手中横幅拉开。
——即日起,中域统一,众修士不分家世,共享资源灵气。经众人意见讨论,现由冷家主管理中域事项。
另,抓到魔族两位少主,明日于伏魔台上审判处刑,诸位修士百姓可前来观看,届时冷域主将亲自主审两魔,为百年来枉死的百姓修士讨个公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才过了几天。”看到横幅的修士百姓皆是惊讶无比。
一夕之间,整个中域天差地别。
“管他呢,谁管不是管,主要是这抓住了魔界少主,这冷家家主好生厉害。”
“呸呸呸,叫什么家主,现在是域主了。”
街头小贩买家看到空中所写。
“真是老天有眼啊,那些妖魔残杀了那么多人,这下抓住了他们的少主。我的儿啊,总算可以给你报仇了。”
“就是,让魔族少主为我们死掉的亲人陪葬。”
“陪葬,魔族不得好死。”
众人义愤填膺道。
“资源灵气共享,真的假的?”
比起百姓关心魔族少主的死活,绝大部分修士更在意修炼资源。
中域历来是六家同管,修炼资源更是集中在六家管辖内,他们这些没有加入任何家族的散修,自然是接触不到这些的。
如今这位新域主突然说资源共享,任谁看,也不敢相信。
“管他呢,他既然敢说,我们明日向他讨要看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谅他也不敢反悔。”
“说得对,那我们明日去看看。”
各处类似的对话数不胜数,一天之中,在整个中域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一传十,十传百,这些话传进了钟离天玑耳中。
他气得摔了案上砚台:“该死。”
砰砰巨响,底下坐着的人纷纷站了起来:“家主息怒。”
不说还好,一说到这两个字,钟离天玑更气。
当时一下被风祭唬住了,就这么生生让冷褚夜占了中域。
以后哪还有什么家主。
都怪该死的两个魔物。
想到他们,钟离天玑一下又颓靡苍老了几分。
引狼入室啊,说到底都是他自找的。
冷褚夜闹出这么大动静,风祭在房间内面色疲倦,对着另一方的人传音道:“得,师兄,这就是你想要的了。”
他心里不知把冷褚夜骂了多少遍,不堪大用,鼠目寸光。
同时也埋怨洵坛,这都什么事。
洵坛没理会他的揶揄,同时也没在给他传音。
诶,风祭倒头躺在了榻上,他这趟门出得。
麻烦啊。
月色笼罩了整个上空,万物静谧起来。
墨青松一直待在房间里,全然不知道外面的惊涛骇浪波涛汹涌。
太奇怪了。他心里不住嘀咕着。
整整一天,许晟一直在打坐,什么也没问。
墨青松分不清他师兄是什么都知道,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明日该不该让许晟去,或者说,他要怎么做才能让许晟不去。
这时,许晟睁开了眼,看了看他:“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师兄,你听到了。”
墨青松尽可能让自己问出来轻松自然一点,可声音里的微微发抖还是出卖了他。
他无法将这件事说得普通平常,至少做不到在许晟面前说得如无其事。
“嗯。”许晟轻轻道。
墨青松不敢再问了,掖紧了被角,面对着墙。
地牢里。
这里阴暗潮湿的程度完全不亚于魔宫黑牢。
更重要的事,这里无时无刻不在腐蚀消散他们身上的魔气,钟离占逸感觉到再待下去,可能等不到那些正道修士处置他们,就会先魔气散尽而亡。
该死的女人,将他们丢进来之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钟离占逸现在对冷寒襄恨得牙痒痒。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方解开了他的哑穴。
钟离润泽的伤口开始越扩越大,汩汩冒着黑血。
钟离占逸看得一阵心惊,用手用衣服去帮他止血,怎么也止不住。
“哥,你疼不疼。”
钟离润泽勉强冲他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不疼,死不了。”
魔族不存在失血过多。
他们身体的血液完全可以和周身魔气相互转换,只是看起来骇人,实际上与他们而言这点血什么也算不上。
钟离占逸咬牙切齿:“哥,你该对那个许晟死心了吧,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伪君子。”
他越看着自家兄长越心疼,那个许晟凭什么啊,他哥那么好。
钟离润泽没说话,有些事是无关恩情的。
“哥,你别怕,父尊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到那时,我让他们十倍百倍的偿还。”
钟离润泽笑了,什么时候他已经脆弱到要自己弟弟宽慰保护了。
记忆中,他还是个被那些妖魔吓得哇哇大哭的一团。
“好,那你也别怕。”
听了他的话,钟离占逸努了努嘴,他才不怕呢。
两人就这么相互依偎着,像在妖魔界中的千年间一样。
在他们还没有从妖魔界出来的时候,魔尊整日和妖皇琢磨着怎么解封那位,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们唯一能信的只有彼此。
后来,钟离润泽离开了那个地方,可钟离占逸仍然还留在那。
几十年不见,与魔族而言不过是短短一瞬,可一切却好像变得天差地别了。
钟离占逸依然粘着他,依赖他。
可他想保护守候的却不止一个弟弟了。
天色破晓,许晟出了房间。
门外,站着个意料之外的人。
千椿没有什么情绪的看着他,只一眼又看向紧闭着的门。
他问:“你确定吗?他醒来会难过。”
许晟同样看着房门:“你不也觉得我做的是对的吗。”
千椿没说话。
许晟说的是对的。在想通之前,他也是同样的想法。
墨青松太固执,他不希望他再受伤了。
许晟问他:“可要一同前往。”
千椿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两人像至交好友一样,漫步在路上。
并不着急到达目的地。
“我一直有个疑问,佛子似乎对我这个师弟太过特殊不同。”许晟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轻微敌意。
千椿对上他的视线,平淡答道:“他很真。”真诚真挚。
许晟点点头:“我师弟确实比较单纯,待人如此,做事也如此。做朋友是极好的。”
千椿没回他这句话,问他:“想好了吗?”
许晟没拆穿他。这过于明显的转移话题,灵泽来恐怕都会比他高明上许多。
话止于此。
两人剩下一路沉默。
临近地方,许晟和他分开了距离。
该说的已经说完,在一起走下去就不太合适了。
冷褚夜已经高坐明台,底下陆陆续续的有修士前来。
上位只有寥寥几人。
许晟没看到风祭,心下舒了一口气。
想来师叔也是不屑于围观这种事的。
这样最好。
冷褚夜下方的位置一直空着,没一会,冷寒襄带着一位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许晟定睛看了看,发现他居然和冷褚夜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中年男子见到冷褚夜的瞬间,脸上立刻堆起笑来。
对着他一拱手:“兄长。”
冷褚夜同样回以笑容:“二弟来了就坐,我就怕你来不了,特意让襄儿亲自去请你。”
中年男子脸上维持着笑:“怎么会,兄长的大事,我自然不能缺席,要不然岂不是让外人误会我们兄弟不和。”
“二弟真是说笑了。”冷褚夜喝了口杯中热茶,慢慢道:“前日听闻二弟修行出了岔子,身体欠佳,如今可好些了。我这有些治内伤的宝物,可要给二弟送些去。”
“不劳烦兄长了。”
冷褚夜若有其事的点点头,对着冷寒襄吩咐道:“襄儿,请你二叔坐。”
冷寒襄对着男子客气道:“二叔请。”
将人领到了冷褚夜下方坐下后,她迈上台阶站到了上座之人身后。
冷褚夜满意的点点头。
看完全程,许晟收回了视线,心下了然。
这冷家内部也是够错综复杂的。
下方来的修士百姓越来越多,看样子一时半会还开始不了,
这副场面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对方这是召告了全中域修士百姓。
眼看时间越来越近,钟离润泽两人还迟迟不见身影。
许晟一开始的坦然不再。
在他耐心告罄之际,冷褚夜终于开口了。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诸位中域修士百姓,来到这里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现在请各位稍稍安静下来,我们马上开始审判魔族。”
冷褚夜向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冷寒襄立刻会意,带着几个弟子走了。
许晟知道,要开始了。
两人还在睡梦中就听到咔嚓开门的响声。
睁眼见到冷寒襄的那一刻,钟离占逸立马站了起来,张牙舞爪:“死女人,劝你识相点,最好现在就把我们放了。”
冷寒襄冷冷瞥向他:“说谁死女人呢,死到临头还在这大言不惭,也不怕闪了舌头。”
“你什么意思。”钟离占逸指着她问道。
冷寒襄缩头捂嘴,装出一副后知后觉惊讶的样子:“我忘了,我还没有告诉你们,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话说得无辜,脸上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钟离占逸看了他哥一眼,两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昨日还在相互安慰,今天就告诉他们大限将至。
这搁谁谁受得了。
“死女人,你开玩笑的吧。”
冷寒襄对他转变得堪称神速的态度无语至极:“你说呢。”
说罢,也不再和他们废话,向后面招手道:“带走。”
“你放开我。”钟离占逸挣开了对方伸出的手,又跑过去将搭在他哥身上的手打掉:“放开我哥。”
不自量力,冷寒襄冷眼看着他们。
两人魔气被风祭所封,这会就犹如案板上的鱼肉,供人宰杀。
没一会,就接连被制服住了。
被带着穿过点着几盏烛台昏暗的甬道,两人重新见到了天光。
钟离占逸一下闭上了眼睛,真的烦透了这突然的光亮,每次都很伤他的眼睛。
冷寒襄颇感有趣的看向他,漫不经心道:“你怕光?”
钟离占逸一下没反应过来,他刚刚怎么觉得这死女人不太一样了。
但当他看过去的时候,冷寒襄还是那一副嚣张跋扈的公主样子。脸上是在嘲讽他。
她怎么敢的,居然在嘲讽他。
钟离占逸一下捏紧了拳头,恨不得一拳砸过去。
无奈,受人掣肘,只能嘴上逞工夫:“什么怕,那是不喜欢,讨厌知不知道。”
冷寒襄没理会他的嘴硬,坚定的往高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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