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体是纯白色，点着一圈粉色奶油裱花，上面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新鲜的芒果块和草莓。

包厢的主灯被关上，不知道谁的手机播放起了《生日歌》的旋律。

赵伊在一片黑暗中闭上眼睛，微笑着许了个愿，然后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等灯光重新亮起，她拿起切刀开始分蛋糕。顾其煴接过她盛好的蛋糕，然后转手递给了旁边的游栩。

游栩说了声“谢谢”，伸手去接。然而他手一动，却发现盛着蛋糕的纸盘还在对方手里，没有被松开的意思。

这又是干什么？

就在他疑惑的瞬间，顾其煴的手指似乎无意地调整了一下握盘的位置，指尖轻轻地擦过了他接盘的指节。

游栩猛地抽回手，盛着蛋糕的纸盘因此晃了一下，侧边的草莓险些滚落。

“啧。”他带着薄怒看向顾其煴。

顾其煴回望他，语气如常的关切道：“怎么了？”

“没怎么。”游栩硬邦邦地回了三个字，接过蛋糕盘。

他用叉子戳着蛋糕上的水果，心里那股别扭劲还没下去。

搞什么。

同性恋追人都这么搞小动作的吗？

他闷头吃了一口蛋糕，甜腻的奶油都没能压住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

算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一个晚上被这家伙明里暗里呛了这么多次，跟这种人还是应该保持点安全距离才对。

磁场不合吧。

吃完蛋糕，赵伊看着气氛又有点趋于平淡，眼珠一转，拍了拍手：“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怎么样怎么样？”

章佐环顾了一下人数，有点怀疑：“就我们几个，能玩得起来吗？”

“怎么玩不起来？”赵伊反驳，转头开始找空饮料瓶，“人少才刺激。”

游戏开始，几轮下来，瓶子口不偏不倚，缓缓对准了顾其煴。

“哇哦。”祁斌起哄，“顾大，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顾其煴脸上没什么表情：“真心话。”

提问权落在了寿星手里，赵伊狡黠地笑了笑，抛出一个真心话大冒险必问的经典问题：“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嘶。”章佐吸了一口气，“别说，这个真要问我也挺好奇的。”

包厢里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其煴身上。他的视线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游栩。

“安静的，”说着他顿了顿，又补充，“有时会……炸毛。”

这两个形容词组合在一起显得格外奇怪。

然而几秒后，他又加了一个更模糊的限定词：“可爱的。”

“噗——”章佐差点把饮料喷出来。

“又安静又炸毛还可爱？顾其煴你好这口。”

游栩眉心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在心里默念了快10遍的“不熟，不熟，不能动手”。

下一轮瓶子转到了祁斌，他“哎”了一声，说：“真心话吧。”

“有没有喜欢的人？有的话，那个人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祁斌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抠了抠沙发缝。

沉默在包厢里弥漫了几秒，他才放弃般耸耸肩，拿起面前的饮料杯喝了一大口：“……我认罚。”

“不会吧。”这反常的举动让赵伊和章佐目瞪口呆。

“你小子都有喜欢的对象了？”

“怎么不能？”祁斌放下杯子，“我可不像某人天天只会打游戏，无欲无求。”

“嘿——你这家伙……”

“行了行了。”见章佐说着说着就站起来，赵伊连忙笑着把他按回去：“继续。”

又玩了几轮，瓶口终于停在了游栩面前。

游栩心里咯噔一下。真心话？万一被问到情感类的问题，他自己那点贫瘠的经历根本经不起盘问，估计当场就得掉马。

“大冒险。”他想了想，做出选择。

“好呀。”赵伊笑嘻嘻地从一叠冒险纸条里抽出一张。

“和左边的人对视十秒，不许笑，不许移开视线。”

游栩下意识往左边一看，顾其煴就安静地坐在那，接收到他的视线，也微微侧过头来。

“……换一个。”游栩试图挣扎。

“不行不行！”章佐说，“玩得起就要输得起！”

“你们有什么啊，这么心虚。”赵伊的目光也疑惑的在两人之间徘徊。

游栩硬着头皮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对上了顾其煴的视线。

赵伊拿出手机开始计时：“准备——开始！”

灯光暗了些，聚焦在他们这一角，周围彻底安静下来，静得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

顾其煴的目光太过直接，那双深色的眼睛在KTV变幻的光线下格外幽深，像两潭幽静的湖水。

游栩能清晰地看到他睫毛的弧度。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第五秒，游栩感觉耳根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这是什么酷刑吗，现在闭眼会让重来的吧。

任何细微的声音在死寂中都会被放大。血液鼓噪着冲上耳膜，眼里只有面前的一个人。

顾其煴的嘴角似乎非常非常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游栩的睫毛颤动，终于要败下阵来——

“时间到！”赵伊的声音几乎是在同时响起。

游栩移开视线，顺手抓起面前的饮料灌了一口。

太丢人了，他想，明明两个人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连对视都做不到？

顾其煴看了他不自在的神情几秒，缓缓地收回了目光，没有说话。

几轮游戏下来，气氛越发活跃，整个包厢都快吵翻天了。章佐喝了口饮料，坏笑着用胳膊肘捅了捅游栩：“哎，别光坐着啊。”

“说真的，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类型啊？”

“没有。”游栩回答得干脆，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是人就有偏好嘛……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活泼的安静的，颜性恋还是智性恋……”

旁边几人七嘴八舌地开着玩笑，问题越来越具体，游栩被他们吵得头疼，只想赶紧敷衍过去：

“……大概是男模那样的吧。”

“哇哦。”章佐把饮料放回桌上，“志向远大啊……不过为什么是男模？”

赵伊笑得前仰后合，顺着他的话调侃：“就算是男模，也分好多款啊。总不能是个男模你就喜欢吧。”

“像那个，三班我一个朋友，她就比较吃阳光小狗这种。”

游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阳光小狗，用词还真的是很幽默。

“其实也不一定是开玩笑的吧。”祁斌笑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摸着下巴说。

“高一那会儿，校园墙不是老传隔壁体校那个谁的照片吗？就是被叫‘冷感男模’的，我当时刷到就转发给游栩看了。”

“他后来还真回我了，说什么……‘嗯，是挺不错的，长得也还行’。对吧游栩……我可没瞎说！”

说完像是怕被当事人揍，祁斌往后退了两米远。

“真的啊？”章佐惊讶地张大嘴，看向游栩，“你居然好这口？”

游栩自己都愣了一下，高一的时候隔壁体校？

好像确实有那么回事……

当时好像是在写题，祁斌疯狂刷屏太烦人，他就随手回了一句。

谁能想到这么久远都能被翻出来。

“哇塞……”赵伊的眼睛亮了起来，“那张照片现在还在校园墙上吗？快找找看，我得看看是什么级别的大帅哥能让游栩都夸。”

她说着手指就飞快地点开了校园墙的公众号，开始翻找历史消息。

“这得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章佐凑过去。

祁斌挠挠头：“这我哪还记得具体时间啊，得往前翻好久了吧……好像是在他们学校运动会的时候拍的？”

看这几个人居然真的开始考古，游栩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你们有病啊？多少年前的东西了还找？”

“但是真别说，”赵伊划拉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地接话。

“要是质量像传闻里的那么高，即使是‘男模’，游栩也没准真会喜欢。”

“哦，他喜欢什么样的男模。”

一个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压过了包厢里的嬉笑。

祁斌递到嘴边的薯片停住了，赵伊眨了眨眼，也才想起他们中间还有个老实人。

“害，他就是被我们问烦了随便找借口搪塞而已。”赵伊“噗嗤”一声，把手机扣在茶几上。

“……”游栩说，“我对男的不感兴趣。”

“在没遇到那个真正让自己心动的人选之前，大家都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直男’哦。”赵伊淡淡笑着。

玩了几局，几人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又商量着点歌。

游栩拗不过朝俞的热情，最终被架在了点歌屏前。

虽然常玩音游，但他对唱歌本身兴趣不大，这方面也没什么天赋，平时根本不会特意记歌名。

他犹豫着，脑海里忽然闪过一段模糊的旋律，是小时候海湾城区经常播放的一首歌。回国后几乎没怎么听过了。

游栩的手指顿了下，随即在搜索栏里缓慢敲下了关键词。

一首歌平平淡淡地唱完，他将话筒放回茶几，看着前面三个人随着新歌又唱又闹。

顾其煴默默地将一碟没人动过的薯角推到他面前。

就在这时，前边不知道唱到了什么，三个人笑作一团，隔着话筒的声音震耳欲聋。在一片嘈杂的背景音中，他微微偏过头，说：“你刚才唱的是什么？”

游栩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刚记住的歌名告诉他：“怎么了？”

“没什么，感觉挺好听的。”

看着神色平静的顾其煴，游栩心里那股别扭劲又冒了上来。

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才转学不过几个月，却做了各种匪夷所思的事。

自以为是的言语，莫名其妙的自来熟，全然不尴尬的坚持，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让他难以理解，更无法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