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你的!往西往西往西!说三遍了你耳聋啊是不是……”
顾其煴回到寝室时正巧撞上祁斌跟游戏里的人开麦。
看到他进来,祁斌连忙掐了麦,摘下耳机朝他身后看:“回来了?游哥呢?”
顾其煴把背包放到椅子上,语气平常地说:“没等到你,去社团了。”
“还等我了?往常他不都直接甩脸子走掉的吗?”祁斌不可思议地说。
“当时我看你俩在门口说话,还以为你们有事要聊就先走了。”说着,他又挠了挠头,“抱歉啊,害你白等。”
“没事。”顾其煴不在意这些,他从书桌抽屉拿出一个信封,转身递给祁斌,“下周我生日。”
“这么正式?”祁斌接过来,邀请函是标准的卡纸材质,没有多余的浮夸装饰,看着非常的高端。
嗯,他觉得很有逼格。
“嗯。”顾其煴将另一份邀请函轻轻放在了游栩桌上,“上面有日期和地址,到时候直接把信封给门卫,他会带你们进去。”
与此同时,科技馆内的灯光被人切成了弱档。
游栩背靠着书架边缘沉默了片刻,才回答肖霖的问题:“不会。”
肖霖似乎有些意外,重复道:“不会?”
“喜欢一个人又没有什么错。”游栩说,“你们一开始就互相喜欢吗?”
肖霖摇头:“一开始我不是很喜欢他。”
游栩点头,站着等他继续说。
“后来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拘泥。”肖霖把手上的两本书放到箱子里,“如果有人真心盼着你好,那无论他是男是女,是朋友还是家人,甚至是未来的另一半,又有什么关系。”
他停顿了一下,又直起身问游栩:“怎么了?”
游栩微微侧过头,没说话。
肖霖:“别觉得这是什么负担。顺其自然吧,做朋友没有什么的。”
游栩轻轻吐出一口气,他转回头,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淡,说:“我从来没觉得有人想跟我做朋友是负担。”
奇怪的事经历得也不少了,这些又算什么,只是兜兜绕绕,他还是不习惯有人以这么一种奇怪的走向靠近自己。
“那就承认呗。”肖霖把箱子拖到门口,拍拍灰尘说,“好了,去洗个手,早点回去休息吧,听符漪说你们下午要拍照。”
“嗯。”
阳光慵懒地穿过薄云,完美印证了学生往年的抱怨。
军训时烈日当空,一结束就天天下雨。
操场上各个班级的学生涌动不歇,广播也此起彼伏的混在人流中,喧闹的要命。
而与这片混乱形成鲜明对比的那个班级站在角落里,队伍已经初具雏形,纪律好得不能再好。
“来了来了,按排位都站好!”夏侯摆弄着从别班借来的相机,指挥高蛮那排往旁边挪。
中午没能午休的缘故,游栩此刻正懒洋洋地站在中间,眼皮沉重地耷拉着。
顾其煴站在旁边瞥见他这样,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么困?”
游栩“嗯”了一声。
“游栩……清醒一点,马上就拍完了!往右边移一点——然后哎~对,顾其煴笑一下,不要面无表情。”
被点到名字,游栩一个激灵,刚要合上的眼睛就这么睁了开来,随即带着没睡醒的不耐烦动了动肩,迷迷糊糊地迈步往左挪。
直接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肩膀。
“嘶……”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脚下是拍照用的高台,差点就没站稳,旁边的章佐赶紧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干啥嘞祖宗,你昨晚偷牛去了啊?没睡觉?”
“右边。”顾其煴的声音里也带上了点笑。
游栩这下终于是清醒了,他瞪着眼,火气更甚地往边上挪了挪,说:“我知道。”
“……差不多得了夏侯,你也快点上来!”
“可以了……我定一下时。”
“三!二!一……茄子!”
“好土啊哈哈哈哈还在茄子。”
“说别的你又不乐意。”
快门声清脆地响起,定格下少年们青涩的模样。在那声“茄子”和随之而来的哄笑声中,站在游栩旁边的顾其煴,目光不经意地落在那人因困倦而微微歪着的发顶上,嘴角终于向上扬了扬。
傍晚的学校难得的安静下来,就连篮球场上都少有人在追逐。
游栩收拾着桌上零散的物品,正愁着把毛巾挂哪里,一扫书架才注意到第二层的信封。
顾其煴似乎中午就已经把要带回家的东西整理好了,此刻宿舍里早就没了他的人影。
游栩看了眼信封右下角用深蓝色墨水写的花体“G”,转头问旁边跟被子较劲的祁斌:“他人呢?”
“他啊?”祁斌从一团被褥里抬起头,匆匆喘了口气,“刚被他家里人接走。”
“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来接他,他妈妈好有气质,就像那种,电视里的豪门贵妇。”他比划了一会,又有点遗憾地说,“不过一直坐在车里,是别人下来帮他拿的行李,看不太真切。”
游栩听着,没应声,视线又落回手中的信封上。
半晌,他随手将信封塞进了随身背包的侧袋,起身:“我先走了。”
“这么快?”
“嗯。”游栩摆弄了一下手机上说来接自己的信息,“我姐今天来接我。”
“行行,走吧你。”
对于游筱有时间来接自己这件事,其实游栩是抱着疑惑态度的。
要知道她平常单单管理酒吧就忙的和陀螺一样了,哪怕不管酒吧也不会有闲暇时间到处乱晃。
所以当游栩走出校门,习惯往斑马线对面走却被自家保时捷拦的时候他愣了好久。
保时捷的车窗缓缓摇下,游筱那一头如火的红发瞬间暴露在傍晚的微光中。
她看着车外愣住的游栩,眼里含着温暖的笑意,说:“怎么?上学才七天,就不认得你姐了?”
游栩眨了眨眼,摇了摇脑袋,没多说什么就坐进了副驾驶。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
游筱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前方:“下周是妈的忌日。但你和我最近都忙。现在要不要顺路去看看她?”
车内瞬间陷入一片沉默。
游筱也没有看他,过了好一会儿,她发出一声半是无奈的极轻的喟叹,动手启动了车子。
游栩靠在椅背上,视线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渐暗光线下的侧脸有些紧绷。
他坐车久了容易晕,加上中午没有午休,疲惫感很快涌了上来。没一会儿,他就抱着背包,头靠着车窗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透,车窗外的世界被路灯点亮,此外没有多余的喧闹声,安静的有些奇怪。
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刚过晚上七点。
“醒了?”游筱将车停稳,转过头来看他,“下车吧。”
方曼桉的墓碑很干净,汉白玉的碑体在外围的路灯下泛着光,就像是有人定期打理,即使它立在树下,仍然不见碑上有一片落叶。
游栩站在几步远,看着游筱俯身将白百合放到了墓前。
她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对墓碑呢喃什么。
他看了一会就把视线移到了碑上的照片上。
那上面不是完整的单人照,而是从结婚照上裁剪下来的,只留下了方曼桉温柔微笑着的一张侧影。
以前的阿婆似乎念叨过她年轻时最爱拍照,还经常会在院道里拉着姐妹拍,可结婚之后,相册里最多的成了家庭的合影,单人照反而少的可怜。
一个人活到尽头连一张独立的照片都没能留下,只能从家照里剥离出自己作配。他嘴角勉强扯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他无聊的要死的时候,一道阴影终于温柔地笼罩下来:“有什么想对她说的就去说吧,我去车上等你。”
游栩抬眼时游筱已经从旁边走了过去,以至于他都还没来得及看见她的表情。
直到一个人在原地看着方曼桉,游栩才又想起她生前最喜爱的其实是桔梗花,可到头来她只是长眠于一棵寂寥的树下,好像生前好多的愿望都没有如意。
沉默良久,他的薄唇轻启,声音比游筱刚才还要低。
“有时间我给你葬在遍地的花海里,好不好?”
无人回应。
“其实这个想法早就有了,”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下石碑的边缘,感受着那里的粗粝质感。
“但游筱说那样太艳丽太吵闹了,会让你睡不好,你睡眠浅,晚上老是会失眠。”
说到这,游栩又收回手,垂眸去看她的眼睛:“可我还是觉得只有那样的灿烂才配得上你。”
回到家,游栩草草吃了点游筱加热的炒饭就回了房间。
他坐在桌前木楞的发了会儿呆后,又突然想起之前赵伊聊的同学录,破天荒的,他居然开始凭着记忆去翻最下面那个不常开的抽屉。
游栩在练习册和一叠奖状间拨弄了半天还是没见到什么本子,短短几秒后耐心几乎是直接到了告罄的边缘。
那么多年过去了,中途还搬了一次家,说不定早就不在了。
就在他打算抽手把抽屉锁上时,指尖忽然触到一张稍厚的纸。
游栩动作顿了下,垂眼去看那张纸边缘露出来的星星贴纸,随即小心地将它从一堆杂物的缝隙中抽了出来。
那是一张单独的同学页,上面还带着点闪粉的彩霞,以他现在的眼光来看就是土的没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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