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来到，院子里月季都谢了，栀子花冒出头来，一只雪白的长尾猫慵懒地趴在石桌上，门铃响了，他也懒得动一动。

门开了，他懒洋洋斜眼瞟一眼，突然昂起头来：“观羽！”飞快蹿到她肩上，大尾巴晃来晃去。

观羽还没见他这么殷切过，手里还拎着个大西瓜呢，脸被他的尾巴蒙住了差点绊倒。

观羽把西瓜一洗一切，摆了一盘子，把最大一块捧给苏奈。江河伸出去的的胖爪子落了空，恼羞成怒：“无事献殷勤，非……”

“有事有事！”观羽拿起一块塞到江河小爪子里，说，“老大，你还记得那个拐骗灵口案子吗？”

苏奈抬眉，示意她说下去。

当初因为自己放跑了蛇妖鸟妖，观羽一直耿耿于怀，没想到现在有了突破口。

“张道坚，我怀疑他这次来内地，和那群人有关。”

张道坚之所以会来内地，是因为有人告诉他现在大陆妖魔横行，请他过来捉妖。

“请他来的人还专门强调，捉到妖之后，会有人来带走统一消灭，不需要他浪费法力灭妖。”这就是让观羽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就联想到当初的灵口被拐案。

这消息当然是乔美兰打探出来的。

观羽的朋友圈几乎每天都会被乔美兰刷屏，展示她的贤惠忙碌，洗手作羹药，“为伊消得人憔悴”；要么就是公园花红草绿杨柳依依的，佳人携手漫步，张道坚能走路了，看来在慢慢恢复。

乔美兰还真有手段，那么一个顽固不化的张道坚，居然任她摆布，配合拍出一堆背影侧影牵手照。

这些观羽暂且忽略，让观羽关注的，还有张道坚的身份。

“张道坚很可能是灵霄派弟子，但是我那天问他，他始终不说自己的身份。不知道是他师父没告诉他，还是他们心有芥蒂。”

“心有芥蒂？”

观羽叹口气。

这事说来话长。当年师祖有两个弟子都很优秀，大弟子容景芳，也就是观羽的师父；另一个是二弟子刘景城。刘景城心高气傲，听说师祖有意将道门传给容景芳，负气出走，去了台岛，再也没回来。

后来师父和小师叔都派人去台岛找寻过，没有下落。

师父下一辈的弟子就是“道“字辈。观羽把张道坚画的符箓拍给小师叔看，这就是灵霄派符箓制法，与其他派别、特别是台岛自己衍生的道教派别有很大不同。

小师叔推测，张道坚应该就是刘景城的徒弟。

“那你也是’道’字辈？”江河插嘴。

观羽点头：“师父说我和俗世牵绊深，没让我修道箓，只收我做俗家弟子，而且我姓名里本来就有道意，不改名字也罢。”其实就是改了不好听。

“观道羽，观道羽……”江河念了念，哈哈笑。

观羽懒得理他，说：“目前最关键的，是他背后什么人指使，似乎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好，交给我来查。”苏奈微微点点头，转而道，“你这一次的计划，先把张道坚打伤，然后施行美人计，你们卢主任都批了？”

“呃，不是，还没……”观羽讪笑。

苏奈这话说的，像是一切都是她深谋远虑似的。明明是她一时情急控制不住力道，把人打成重伤；至于美人计，那也是美人自愿，她被迫同意的……

她还在发愁报告怎么写呢，批评她不怕，就怕这任务丢了。

“那就赶紧写吧，我们还要进行下一步。”苏奈拍拍她的丸子头。

观羽硬着头皮把这“美人计”报上去，竟然顺利通过，对她打伤嫌犯的事，卢永发也全然无视。

而且，正如她得到的情报，其他省市也发生道士来捉妖的事件，这些道士似乎都得到指引，闯入灵族幼儿园、学校和其他灵族人员聚集场所，甚至有灵族户籍管理部门遭遇袭击。幸好有观羽及时向上报告，各地得到警示通知，才让伤害减到最小。

相比其他地方，炎都这里最平静。江上的水涨起来了，江滩越来越热闹。游泳的，锻炼的，放风筝，唱歌跳舞的，到处是人。

张道坚来了之后，乔美兰舞跳得少了。不过自从张道坚能下床活动，两人就在这江滩散步。这两人，男的盘发，穿中式大褂；女的波浪卷发飘飘，旗袍妖娆，着实是江滩一道靓丽风景，每每引人注目拍照。

乔美兰乐在其中，张道坚却很不自在，散步到僻静一点的地方才放松下来。

乔美兰挽着他的手臂，小鸟依人，远处飘来广场舞的歌声，和那天他们相遇时候的一样。

乔美兰轻轻哼唱着，忽然停住脚步，转身斥道：“要拍照就大大方方的嘛，鬼鬼祟祟想干什么！”

张道坚也转过身，看到来人，拘谨木讷立刻换成了严肃凛然，拉开了乔美兰的手。乔美兰一愣。

站在他们不远处的人一身道袍，笑得暧昧：“道兄以身入局，贫道何某钦佩不已啊。”

张道坚不说话，乔美兰拧起眉：“你什么意思啊？”

那何某走近两步，说：“本以为道兄也失手了，现在一看，却是因祸得福。只是道兄受了伤，这妖不简单，贫道愿助一臂之力，如何？”

张道坚冷冰冰蹦出两个字：“不用。”

远处的歌声悠悠飘过来：“原来你是花言巧语，把我真情骗骗去。原来你是空口薄舌，达到目的就离去……”

乔美兰美目圆睁，犹疑地指着张道坚：“……什么叫不用？你是在骗我？”

沉默半天，张道坚说：“人妖殊途，我……没答应你什么，不过……”

“不过啊什么不过？”乔美兰脸上勃然变色，怒不可遏，“张道坚，老娘我这段时间辛辛苦苦照顾你，拿珍藏的好药救你，你居然骗我？！”

乔美兰噼里啪啦一顿斥责，张道坚张口结舌。

乔美兰越说越气，拿起手机：“喂，111，我要报警，江滩四期9号出口樟树林这里，有道士要袭击我！对，就是这个手机所在位置！”

何某：“……荒谬至极，妖怪竟然向人类报警？难怪大陆妖魔肆无忌惮，我要替天行道！”

“哈哈哈！还有我！”又一个声音从另一个方向冒出来，走出来一人，穿着黑色长袍，长发长长一束垂在背后，“这个树精可比那些小妖怪值钱多了！二位不介意我来分一杯羹吧！”

张道坚皱眉问道：“值钱？降妖除魔和钱有什么关系？”

黑袍与何某对视一眼，讥笑道：“你是装糊涂还是真傻，如果不是抓这些妖有大好处，我们何必冒险而来？”

“你不会真的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跑到这里来捉妖吧？我老何真服了！”何某晃晃脑袋，哈哈大笑。

黑袍说：“别废话了，这妖孽报警了，赶在那群警察来之前，我们联手，速战速决！”

乔美兰轻蔑地一笑：“就凭你们几个？还有没有想占便宜的啊？都给我出来！”

何某也跟着向四周望了望，黑袍哈哈一笑：“你们不用看了，我都打听过，其他几个早已经被抓了！要不是我机警，也着了那些警察的道。我这一趟不能白跑，一定要把树精带回去！”

乔美兰冷哼一声，转向一直一语不发的张道坚，说：“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张道坚紧皱眉头，冷冷说了一句：“……人妖殊途，我自然是跟他们走。”

“好，你够狠心！”乔美兰两眼一红，双臂一张，树林间涌起一股大风，“老娘我活了五百年，还没受过这样的欺负，我要你们好看！”

树干上缠绕的藤蔓闻风而动，弹动蜿蜒伸向两个道士。

黑袍和何某对望一眼，急忙掏出符纸，念念有词，想要阻止藤蔓的攻击。

“砰砰”两声，两人手上的符纸被打了个粉碎。

观羽一身迷彩服，带着两个同事从隐蔽的灌木丛里跳出来。三个人成犄角之势把他们包围了。

“你们怎么都和妖沆瀣一气？”两个道士气急败坏。

观羽放下□□，说：“你们这些外来道士正邪不分，满脑子是好处和金钱，才真是丢了道教的脸！你们从其他城市逃到咱们这儿，那就有来无回！”

两个道士根本没办法使用符箓攻击，只要拿出一张符纸，立刻就被观羽或她的同事打成纸屑，他们左躲右闪，眼看藤蔓层层逼近，只能听张道坚的，向外逃窜。

观羽哪回放过，一个箭步冲上去，先把黑袍拦住了，那黑袍气焰嚣张，动起手来却像是个软脚虾，没几下被观羽摁住上了手铐。

同事孙宁正在和何某缠斗，张道坚竟然想帮助何某逃脱。

乔美兰一声怒喝：“张道坚！”向他追去。

一只大鸟从高空飞下来，掀起一股旋风，扰乱视线，接着向乔美兰发起攻击。

观羽急忙换上激光枪，一道光射向它左翼，那只大鸟翅膀一歪，贴着地面滑过，顺势向孙宁冲过去，孙宁急忙躲开，何某趁机逃跑。

观羽问乔美兰：“美兰姐没事吧？”

乔美兰趴在地上心有余悸，说：“那鸟，它看穿我了？”乔美兰曾经的修炼，只能呼风操纵藤蔓游动而已。

观羽起身，对孙宁喊道：“你和阿杜一起保护美兰姐！其他事交给我。”他们显然都冲着乔美兰来的。

苏宁：“你一个人行不行？”

观羽扬了扬手中枪，说：“我有外援，刚才美兰姐叫的警察也应该快来了。”

观羽一边追，一边留意着空中大鸟的行动。

这一带她更熟悉，那何某很快被她追上，他看逃不过，反身攻击观羽，观羽侧身避开他的刀，借着冲劲一掌劈向他腹部，接着左腿一撂，何某栽倒在地。

观羽将他手臂反拧铐上手铐，一边道：“还想跟我打架，真是班门弄斧！”

身后一阵腥风袭来，观羽连忙去摸激光枪。

“小心！啊！”

观羽转过身，只见大鸟铁爪已抓起一个人，她抬手几枪，那大鸟哀鸣一声，手上的猎物坠落。

观羽追着大鸟跑了几步，看到了站在堤上杨柳树下的苏奈，苏奈冲她扬了扬手。观羽知道这只大鸟逃不掉了，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走。

“你为什么帮我？”

被大鸟抓伤的是张道坚，后背一片血肉模糊。那只大鸟要抓的是观羽，却被他扑上来挡住了。

张道坚拒绝了她的搀扶，挣扎着站起身，问：“你是灵霄派容景芳的弟子还是徒孙？”

“弟子。我是俗家弟子。”观羽说。

张道坚沉默片刻，说：“……我的师父名讳刘景城。”

果然。观羽点点头，说：“那个，师兄，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就现在，首要的是他后背的伤要处理。

当然，可能最麻烦的不是这个——乔美兰站得那么远，观羽都能感受到她对张道坚发散的怒火。

闽南语的歌很能洗脑，比如这首《爱情骗子我问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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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