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沈大哥受的起。”朱珧快步走到沈清宜面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爷…”沈清宜无奈笑了笑。
沈清宜是他宁王府中的医官,医术高超,尤善妇儿科,年轻落魄的时候,得朱珧父亲赏识,留在宁王府已经十余年了,深得宁王府上下尊敬。
“沈大哥,这次外出采药怎么提前这么多归来?”
沈清宜缓缓走进书房,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又浮现出一丝担忧。
“王爷,草民急忙赶回,实为俩件事。”
“沈大哥请说,那俩件事。”
沈清宜坐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抿,“其一,草民途径梁王封地,听闻璟公子重病,急忙赶回,又听公子得神医救治,放心不下,方才看过璟公子,已无大碍,敢问王爷,是何人出手救治?”
“蒲彦修。”
“蒲彦修?”沈清宜皱眉,“倒是没听过,莫不是那——”
“蒲云间。”
“对,就是那蒲云间,”沈清宜眼睛一亮,赞叹,“当年吵吵嚷嚷的小孩儿如今也一手好医术了,我真是年纪大了。”
“有吗?我看他端方有礼,行事都很有分寸——”
“王爷话可不是这么说,您小时候也活泼好动,把我一院子药材都给糟蹋了,王爷追着您满院子跑,如今不也端方有礼,行事规矩?”沈清宜笑眯眯的回道,最后几个字故意拉长声音,朱珧顿时语塞,摸了摸鼻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转移话题。
“沈大哥,你什么时候和他有交情了?”
“这个嘛,说来算是我的囧事,”沈清宜摸了摸额头,抬眼一看,便见朱珧直直盯着他,眼睛扑闪扑闪亮。
沈清宜摇了摇头,哭笑不得,“王爷,您这……”
“什么囧事?”
“当年我年轻气盛,心气颇高,写药方常常龙飞凤舞,自己写的爽了,倒难为了别人。”
“药房的小二辩识不出我的字,又舍不下脸面来问我,竟把半钱铅包进了药包里,正巧让云松子师父看见了。”
朱珧“噗”地笑了,拍着桌子,“沈大哥,你还有这样的过往?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沈清宜没好气的说,想到曾经的囧事实在好笑,竟把自己也逗笑了,“了解事情原委后,云松子师父倒是没说什么,倒是蒲彦修那小子,站起来还没我高,引经据典把我一顿臭骂,说什么,‘撰方当简明晓畅,勿作龙蛇之舞。’看看这小子说的话。”
“没想到沈大哥你……哈哈哈”朱珧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平复笑意,突然想起来什么,随意问道。
“沈大哥,你说俩件事,如今才一件,那第二件事呢?”
沈清宜突然敛了笑意,脸色严肃起来,“王爷,这第二件事,不可不说。”
沈清宜凑近了朱珧,“草民怀疑……”
朱珧侧首直视沈清宜。
“梁王欲反!”
朱珧瞬间睁大眼睛,眸中寒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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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府内,蒲彦修经过一夜的思索,仍然对着白纸眉头紧锁,权衡利弊。
沉默良久,终于落墨。
“公子,这调理气机的方子不是白附子和气汤吗?”林信趴在桌子上,抬头看蒲彦修,眼中满是疑惑,“你怎么少写了一个字?”
蒲彦修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落在的房间里的香炉上,看着晨光里袅袅香烟。
“林信,还记得审查诊治的“三因法则”吗?”
“当然,因时因地因人。”
“这就是了,林信,药方如兵法,需因时因地因人制宜。如今,我们要用的,是附子和气汤。”
林信更加不解,他记得蒲彦修从不轻易改动方名,“附子和气汤,先生,这药方有何不同?”
蒲彦修望向林信,目光深邃,“附子和气汤,不仅仅是一剂药,更是一剂和解之药。”
林信恍然大悟,从蒲彦修手里接过药方,上面墨迹未干,便吹了吹。
“我们要用它为导火索调和晋王府的纷争,”蒲彦修站起身,“林信,你帮我把这方子送给晋王,记住,一定要你当面送,告诉晋王这方子是我专门为调和晋王体内气机所设。”
“嗯?这不是师父的师父的师父创立的吗?”
“哎呀,林信,别那么实诚,撒个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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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卧室内,气氛依旧紧张。晋王卧在塌上,面色依旧铁青,眉头紧锁。
世子朱珠站在下方,既担心父亲的病情,又愤怒与不满交织。
林信走进大厅,目光在晋王和世子之间扫过,他微微行礼,“草民林信,见过晋王殿下。”
晋王点了点头,示意林信上前,“多亏了蒲先生,本王现在好多了,你来了,是蒲先生有什么嘱托吗?”
林信取出一张药方,递给晋王,低头不卑不亢的说,“我家公子考虑到王爷近日身体情况,特地为王爷新设的药方,名为附子和气汤。”
“附子和气汤,”晋王接过药方,仔细看了看,然后抬眼,目光在林信身上打量了一番,“附子和气汤,附子……”
晋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转告蒲先生,本王明白了,他有心了。”
晋王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开口,“珠儿,你随林小哥去抓药,然后给父亲亲自煎碗汤药,好吗?”
世子朱珠虽然不解,但还是领命随着林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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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在药房中忙碌着,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他不明白父王何意,更不明白蒲彦修的真正意图。
就在这时,蒲彦修走了进来,“世子,草民有话要说。”
世子转过身,看着蒲彦修,“蒲先生,你有何事?”
蒲彦修走到世子身边,目光直视世子,“世子,草民知道您心中的愤怒与不满。但是,起兵并非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
世子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蒲先生,你这是何意?”
蒲彦修微微一笑,“世子,草民只是希望您能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莫要中了别人的圈套。”
“这与你何干?”
“世子,起兵不仅会让您陷入危险,更会殃及无辜的百姓,”蒲彦修叹了口气,“更何况朱环在晋王面前说话常常意有所指,含沙射影,世子您更要稳住心性,不可莽撞。”
世子朱珠狐疑的看向蒲彦修,“我凭什么信你?”
“晋王封地和宁王封地相邻,宁王殿下也不希望您落入危险中。”蒲彦修直视朱珠,“世子信不信小人无妨,但如若起兵,经此一事,不仅伤了父子间和气,更会引起京城怀疑。”
世子沉默了,他知道蒲彦修的话有道理。他深吸一口气,最终缓缓开口,“蒲先生,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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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拿着药回到了卧室,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不满,“父王,药已经好了,您趁热喝吧。”
晋王看着世子,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慈祥的笑了,拍了拍世子的手,“珠儿,辛苦你了,你小时候也是这么天天缠我,在床上守上一天一夜。”
“父亲……”
“好了,你先下去吧,咱父子晚上喝酒叙旧。”
“王爷,您现在不宜饮酒。”蒲彦修插话。
“父亲,您就听蒲先生的吧。”
“好小子,管起你老子了,”晋王佯怒,续而哈哈大笑,“那珠儿先去备些好酒好菜。”
“是。”
世子退下后,晋王看着蒲彦修,眼中充满了感激。“蒲先生,多谢你了。”
蒲彦修微微一笑,“王爷不必客气,草民只是尽了医者的本分。不过王爷聪慧定然明白,父子和气才是家族兴旺之根,礼法则是王府安宁之本,草民在此就多嘴了。”
晋王点了点头,笑着说,“朱珧那小子倒会识人。”
夕阳落下,余晖遍布晋王府,也照的宁王府一片金粉。
“附子和气汤,附子……”
朱珧坐在书房中,目光落在手中的密信上,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子俞啊子俞,你可真是个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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