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幻想

“安小凡……”

黑暗朦胧的意识深处,有什么声音似远似近地低低响起。

“安小凡,睁开眼睛看看。”

声音似是恶魔召唤的低语,又似是天使呼唤的呢喃。

“睁开眼看看。”

安小凡睁开了眼睛。

视线里一片漆黑,没有苍白的天花板,也没有看到章亦丞。

他在原地茫然地站了一会儿后,又听到那个低沉的声音近在咫尺地响起:

“回过头来。”

在他身后?

安小凡转过身,一道亮光骤然闯进视线,下一秒,他被眼前的画面深深震住。

他看到了一个……男人。

男人赤|裸着上半身,披散的长发完全遮住了面容。

他的双手双脚被几道锁链死死捆住,结实的胸肌上满是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白色的顶光灯之下,男人的影子与黑暗的虚空融为一体。

“你是谁?”

“我?”他动了动身体,手脚上的锁链因为颤动而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哐当声响。

“我就是你啊。”他看着安小凡慢悠悠地回答道。

“什么意思?”

安小凡几乎愣在了原地,他眼睁睁地看着灯光之下,面前的人一点点抬起了低垂的头。

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和不安。

“不要!”安小凡大叫出声,猛地从床上惊坐起,下一秒,身体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感,将他的意识拉回了现实。

“安小凡,你怎么了?”

章亦丞听到动静,从门外走了进来。

安小凡脸色微白地重新靠回床上,摇了摇头:“没事。”

章亦丞收起手机,在床边重新坐下。

“是不是做噩梦了?”章亦丞问。

安小凡没有回答,他试图闭上眼睛重新入睡,却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浮现出梦里那个男人的身影。

一片黑暗里,唯一的光束之下,男人上身**,披头散发,浑身是伤地被捆绑在没有边界的铁索之上。

只要一闭眼,这样的画面总是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出现。

连带着那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又蛊惑搬地反复响起:

“安小凡,你睁开眼睛看看。”

“睁开眼睛看看我。”

安小凡皱起了眉头,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被一个梦搅得这样心神不宁?

“章亦丞,我有点睡不着。”最后安小凡侧过头看着章亦丞说,“你能帮我吗?”

“可以。”章亦丞顿了顿,问:“我要怎么帮你?”

“帮我念这段时间新上的英语课本内容?”

章亦丞点点头,打开房间里的一盏小灯,竟真的从身边地上的书包里,拿出了一本英语课本。

"As a founder of the republic…"

不得不说,英语课本确实挺催眠的。

安小凡听着听着,总算摆脱了凌乱思绪的困扰,不一会儿就感觉困意袭来,两个眼皮子上上下下地打着架。

“你睡吧,”章亦丞低头看了看手表说,“晚一点我也该回去了。”

“嗯。”

过了一会儿,章亦丞见安小凡已经睡熟,才拎起书包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病房。

他走后没多久,病床上的安小凡再次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睛十分清明,并无困意。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梦里的那个男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在他第一次被同学嘲笑没有爸爸时,在他第一次被许飞推进肮脏的臭水沟里时,在他第一次被发病的母亲殴打时……

那个长发男人,就会出现在夜晚自己的梦里。

长发,白袍,微扬的嘴角,温和又迷人的声线。

与这一次梦里的男人的特征,完全一致。

安小凡的心跳突然加速跳动起来。

他分不清是紧张还是害怕,又或者是某种莫名的兴奋和激动。

他只是将右手轻轻抬起,按在跳动的心脏处。

“容白哥哥,是你吗?”

他微微哑着嗓音,小声对着空荡荡的病房询问着。

“是你吗?容白哥哥?”

回应他的是一片空荡荡的沉默。

等了几秒,安小凡突然忍不住嘲笑起自己来。

他到底在想什么?在试图和一个想象出来的人说话?并希望那个想象出来的人能够回应自己?

似乎做了场手术把自己的脑子都做坏了。

加速的心跳渐渐恢复平稳,安小凡收回手,调整了一个姿势,这一次他没再被杂乱的思绪困扰,困意很快来临。

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

在未知领域的黑暗深究,一束白光之下,安容白微微抬起了下巴。

他的下巴线条完美而坚毅,白光模糊了他的面容,只露出两片如玫瑰花瓣般微微珉起的薄唇,唇角带着隐隐上挑的弧度,不笑,似笑。

“安小凡,你终于开始……意识到我了。”他低低地叹息一声。

接着,安容白动了动被紧锁的左手腕。

只听“哐啷”一声,粗|硬的铁锁链应声而断,断裂的铁链碎片掉在地上,下一秒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容白活动了一下恢复自由的左手腕,低头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消失的铁锁碎片。

而他的另外一只手臂、以及他的两条腿,却还被其它铁链死死捆绑着。

……

安小凡在医院住院的这段日子,章亦丞和许娟、许村长都会轮流来看他。

他恢复得很快,基本上已经可以一个人自理之后,就开始在医院里抓落下的学习进度。

班主任又来看过他一次,问他要不要休学一年,安小凡拒绝了。

他觉得时间就是金钱,他想早点考上大学,再去工作赚钱,带妈妈远离许家村。

章亦丞帮忙带来了他放在学校里的书包,书包里有几本厚厚的笔记本。

没有人的夜晚,安小凡拿出一本旧旧的笔记本,打开头顶的夜灯,一页页翻开来看着。

二零零七年,七岁的安小凡在日记里写道:

【上小学了,老师让大家做自我介绍,到我了,我不知道怎么介绍,我说了我没有见过爸爸,同学们笑了。同桌chao笑我是被爸爸丢弃的孩子,我很生气,想和他打架,但他的力气比我大。】

二零零八年:

【许飞说我长得像女生,不男不女,他和所有人说讨厌我,谁和我玩他就也讨厌谁。我很难过。】

二零零九年:

【又是阴天,又和许飞打架了,他和所有人说我是扫把星,一出生爸爸就没了。我说我爸爸不是没了,我没打过他,我哭了,回家了,妈妈听说我打架了,没有好好学习,又打了我一顿。我哭了很久,妈妈终于不打我了。】

二零一零年:

【我又梦到了那个长头发哥哥。我看不见他的脸,但他很好看(我觉得一定很好看)。他头发很长,只穿着白色的长衣服,我问他为什么不换衣服,是不是和我一样没有钱买新衣服。他笑着说:不是,因为他只喜欢这一件衣服。我又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叫安容白。】

【我告诉外婆容白哥哥的事,外婆说那些只是我的想象,她说妈妈曾经怀过双胞胎,后来死了一个,这是什么意思?这和我梦里见到的容白哥哥有什么关系吗?她还说让我不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吧,反正我也不是经常梦见容白哥哥,我还要写作业,今天的日记就写到这里。】

【外婆也去世了,我很难过,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爱我的人。妈妈也很难过,她哭着哭着就躺在了地上,在地上滚来滚去,我怎么叫她也不回应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办,直到许村长来了才好起来。

我又害怕又难过。】

【又梦到长头发的容白哥哥了。他说,外婆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离开这个世界对她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

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容白哥哥说没关系,以后会懂的。

我难过地说,以后再也没有人爱我对我好了。

但他却说他也会爱我的。】

“容白哥哥……”安小凡合上日记本,目光里有些疑惑,“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依旧没有人回答他。

安小凡又想嘲笑自己了。一些儿时的幻想而已,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他把日记本通通塞回书包里格深处,忽然感觉到一阵内急,他小心地下了床,往病房里的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的洗手台上,挂着一面不大的镜子。

安小凡洗手的时候,抬头往镜子里看了一眼。

这些时日在医院里住着,他倒是胖了一点,脸色因为做完手术的调理,还是有些发白。

洗完手,安小凡擦了擦手上的水,正准备关灯转身离开,突然停住了脚步。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他猛地转回头,盯着镜子上的自己。

是短发,

可刚刚他为什么……好像看到了长发?

应该是看花了吧。

安小凡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视线却没从镜子上移开。

不亮的暖色灯光下,他在小小的镜子上仔细观察自己的脸。

标准的脸型,挺立的鼻子,流畅的下巴弧度……

安小凡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这张脸……

“10号病房安小凡,”病房外忽然响起护士的叫喊声,“人在的吧?睡了吗?”

是住院部的护士来查房了。

安小凡像是忽然惊醒,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走出了卫生间。

他刚刚到底在做什么?

他为什么要对着镜子露出那样的表情,那样的神态?

那样的神态又为什么这么像……

安小凡的脑袋突然混乱得无法思考。

难道说一场手术,真的会让一个人的脑子变坏吗?

这样奇怪的状态持续困扰了安小凡几天。

好在几天后,安小凡在医生的嘱咐下,终于可以出院了。

他站在医院门口的绿草坪上,任由阳光洒在身上,经历过一次濒死的人,此刻才真正感受到活着的真实,以及沐浴在阳光之下的温暖。

“叮铃铃……”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是许村长打来的。

“喂,小凡啊,你今天出院是吗?”他关切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我和你妈妈今天不能过来接你了,你妈妈她……要去一趟医院。这样叔叔给你点钱,你要回家休息几天的话,就打车回来吧。”

安小凡皱了皱眉问:“许叔叔,我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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