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阴阳？！”满桌的人发出惊呼。

另一个朝渡看了看四周：没有什么特别的景，不好演戏，干脆带着“傅忆昔”在不远处的空桌落座，让小二拿菜单。

那些人没在意她，继续兴奋讨论：

“这下不止修仙界要变成魔域，阳间也全变成阴间，那咱们鬼修不就是阴间的‘仙’了吗？！”

“而且阳间变成阴间，大家都不会再受到寿命限制，这是真正的长生不老啊！”

另一个朝渡一边假装问傅忆昔要吃什么，一边无语：命都没了，只剩魂魄，还算哪门子长生不老？这群鬼修都被鬼王忽悠到没脑子了。

但他们明显不那么想，越聊越激动，畅想阳间变成阴间后，自己这些鬼修作为“仙”的肆意生活。

“多亏了鬼王大人，能想出这么妙的法子。”

“哎，还叫什么鬼王，以后都叫仙王！”

“仙王听起来也太怪了，要不叫仙尊？”

“哈哈哈仙尊好啊！”

另一个朝渡随便点了壶酒和一叠素菜，小鸟朝渡在她肩头道：“我也听到了一些消息，鬼王与魔尊联合发出召集令，但奇怪的是，鬼王似乎只打算召集魔修，为何不召鬼修？而且鬼王打算往每座修仙界的城市都只派几个魔修，这太分散了，不像是要去攻打修仙界，不知是这条消息有误，还是鬼王另有谋划。”

另一个朝渡随便吃了几口，又在酒楼里逛了逛，便离开了此处，另外找了个客栈住下。

两个朝渡梳理起今天得到的线索：

生死簿，逆转阴阳，鬼修成仙。

奇怪的召集令，只召魔修，且往每座修仙界的城里只派数个魔修。

朝渡再结合上一世知道的线索，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那生死簿，也许能将活人都变成死人，然后鬼修负责管理阴间，魔修负责‘清扫’阳间。”

另一个朝渡恍然：“这样就解释得通了，难怪只往每个城池派几个魔修，因为那根本不是去攻打的，而是去打扫的！”

小鸟朝渡在另一个朝渡的肩头来回走，难得有些急迫：“那生死簿真有这么厉害，能直接把活人都变成死人？而且它要如何发动？难道鬼王在魔域里，把生死簿翻开，就能掌握所有人的生死了？”

朝渡的疑问很多，但她知道，再往深处打探就很危险了，生死簿的使用方法和使用范围怕是绝密，唯有鬼王与她的亲信才知道，若是继续打探，让鬼王发现了蛛丝马迹，她们未必能活着离开冥明城。

她还好，来的是一缕魂魄，折便折了，但她不能让另一个朝渡就这样折在这里。

“你先回去吧。”朝渡道，“把消息告诉游藏，看仙盟如何应对。”

另一个朝渡惊讶：“我？你不回吗？”

“嗯，我去鬼王的宫殿看看，看看能不能再捞条鱼。”朝渡抖了抖羽毛，伸了个懒腰，从容道，“可能去了就回不了了，所以你不必等我，更不能跟着。”

另一个朝渡愣住，缓缓攥紧了手，难过道：“我还是太弱了，帮不了你更多。”

朝渡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安慰她：“已经进步很快了，而且这趟你来的可是魔域，还搜集到了这么多线索，非常厉害的，修仙界只有你做到了。多给自己些时间，未来的你肯定很优秀。返程我无法护送你了，你直接乘白玉鹤回灰荒岭，哪里都不必停留。”

另一个朝渡也蹭了蹭她，答应道：“好！”

次日，另一个朝渡返程后，小鸟朝渡来到了鬼王所住的宫殿。

她以与魔气共鸣，被魔气污染为代价，穿过了宫殿法阵，一边忍着被魔气侵蚀的剧烈痛苦，一边隐身观察四周：

好宏伟的宫殿，但到处都透着一股子鬼气森森：巡查的是全身青铜甲胄的阴兵，来往侍从要么是白骨，要么是怨灵，凌问倒也不嫌渗得慌。

目之所及，到处都是曼珠沙华，那白玉的宫殿屹立其中，倒像一副巨大的白骨。

她踉跄着振翼向后方的寝殿飞去，她记得，上一世凌问似乎在寝殿下修了密道与祭坛，也许那个生死簿会藏在其中。

她再次借共鸣穿过一重魔气结界，被魔气侵蚀到几乎动弹不得，只能暂时落在一处白玉廊柱后休息。

若换旁人，此时早已被魔气彻底侵蚀神智，而朝渡神智依旧清醒，也因此受到更多侵蚀与煎熬。

“嗯？哪来的可怜小鸟？”

一个温润动听的声音响起，朝渡暗道不妙，竭力想振翼飞走，却被一股强大的引力吸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捏住了她的翅膀，朝渡直接停止了挣扎：那只手的主人是长梦。

以她如今小鸟身躯里的微薄灵力，根本不是长梦的对手，而且以这人的变态程度，怕是她越挣扎，她越觉有趣。

果然，那容貌俊美的青年男子还捻着她的翅膀晃了晃，笑问：“怎么不挣扎了？”

朝渡直接装死。

长梦抬起两手将小鸟朝渡合在掌心中，步伐轻快地走向寝殿内：“我可是等你许久了，你既然杀了我的情人霍纵，便来顶替他的位置吧。”

朝渡：“……？！”她在说什么疯话？！上次还只是想收她当徒弟，这次怎么就跳到情人上了？？？

长梦轻笑一声：“虽然今天你来的只是一缕魂魄，不过别担心，我迟早会把完整的你都攥到掌心里。”

朝渡：“…………”这家伙好像比上一世还疯多了，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来，我先给你造个躯壳。”长梦松开了一只手，朝渡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寝殿内。

整个寝殿中，最引人注意的便是中间一汪巨大的血池了。

朝渡能从中感受到极其强烈的怨气，不知凌问杀了多少人，又用了什么秘法才炼制出这么大个血池子。

长梦笑吟吟地打了个响指，血池颤动起来，一个人影逐渐自血池中凝聚，然后这个人影一步步地走向血池边缘。

每走一步，这个人影的轮廓和面孔就越发清晰，待人影彻底走到血池岸边时，已完全成了朝渡的模样。

朝渡惊了一下：鬼王竟已能如此轻易地造出一具全新的躯壳！

“怎么样，满意你的新家吗？”长梦摩挲着鸟儿的羽毛，忽然指尖点了一下小鸟的额头，从中抽出了一缕魂魄，“那就去你的新家看看吧。”

那缕魂魄骤然消散了。

长梦抿了抿嘴，叹道：“无趣，不过没关系，你很快就要住进来的，你逃不掉的……”

……

仙盟已经开了一天一夜的会。

一群掌门长老，还有各大族的族长几乎吵疯了。

有觉得修仙界已经彻底完蛋了。

有主张先下手为强，把那本生死簿毁了就好——但有人反对，如果鬼王发现，直接使用生死簿，这样的挣扎就是毫无意义的，只会让所有人更早死。

还有人提出，大家一起入魔，向鬼王投降得了。

也有人笑嘻嘻道：大家干脆都变鬼修，这样鬼王就拿他们没办法了。

傅不辞脸色铁青：龙宫回来后，仙盟之人对他议论纷纷，这场会议中，已经几乎无人把他放眼里了。

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威信自朝渡出现后下降太多，另一方面是许多人察觉死期将近，都破罐子破摔了，根本不演了。

游藏一言不发，静静看着这场闹剧。

朝渡仍未出关，但闭关中，她也在思索：究竟如何才能破局？这当真是个死局吗？

她不信。

天无绝人之路，天道也不会坐视阴阳错乱，生死逆转。

“鬼王，她已经掌握了生死之道。”

朝渡的脑海中陡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那是她自己的声音，但她知道，那不是自己的想法。

而且这声音比她平时的语调要清冷淡漠许多。

“谁？！”朝渡眼神凌厉：经过这段时日，她的灵力已恢复许多，不可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她脑中说话。

“你们管我叫，天道。”那个声音答道，“鬼王，屠戮千万生灵，从我手中夺取了生死之道，炼成了生死簿。”

朝渡震惊：“……那生死簿竟真的可以逆转阴阳，定人生死？！”

“可以。”随着那个清冷的声音，朝渡眼前浮现了一幕幕场景：修仙界的城池中，一轮血月高升，人们仿佛睡着了般安详死去。

几个魔修进城，肆意将所有修仙界的尸体从房屋中拖出来，扔进炉中炼制。

满是曼珠沙华的河畔，无数怨魂在血色的透明月光下茫然徘徊。

有些魂魄发出痛苦尖啸，一个鬼修弹指间便令它们全部魂飞魄散。

“在我的无数次推演中，自鬼王炼制出生死簿开始，结局已定，但……”那清冷的声音说着，朝渡感觉自己身上的天道压制层层解开了。

“你是一个变数，唯一的变数。”

而后，那个清冷的声音再也不曾响起。

朝渡回过神，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忽然轻笑了一下：无论有没有天道的这番话，她都没打算放弃。

不尝试到最后一刻，孰能知输赢？

一番思索后，她先传信游藏：希望借举办新剑试锋大比，将尽可能多的修仙者聚拢起来。

游藏：“……你疯了？若那生死簿有范围限制，大家散开，还能活一部分，若聚集到一起，哪还有胜算可言？！”

朝渡将天道所说告诉了游藏：“我知道你很难信任我，肯定也会怀疑这些话是我编的，但我将尽我所能，剩下的选择在你与仙盟。”

游藏沉默良久，又问：“聚集起来之后呢？”

朝渡：“鬼王已掌握生死之道，也许所有人都会死一次，但我会尽力护住大家的躯体，不让魔修拿去炼制，直到各位归来。”

游藏质问：“所有人都会死，你为何不会死？”

“因为我是外来之客。”朝渡轻叹，“第一次见面时就告诉你了。那本生死簿上，应该没有我的名字，就算有，死去的也是你最熟悉的那个朝渡，即这方世界的朝渡。”

“……你在赌。”游藏眉头紧蹙，“可若万一有你的名字呢？万一鬼王能让‘朝渡’死两次呢？”

朝渡轻笑反问：“你有比赌更好的法子？”

游藏深深沉默，又问：“之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