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的气氛因为这个话题变得有些尴尬,各怀心事,盛千景扒拉着手中的碗,也没有心情再好好吃饭了。
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的,是许久之后的一阵瓷器碎裂声。
盛千景反应迅速,立马蹿起靠近窗边。
瓷器碎裂的声音不是他俩打碎了碗,而是从窗外传来的,还随着几人的吵嚷声。
两人从进城来就没在白日里听到这么大的动静,要是放在其他地方,这不过就是很正常的吵闹而已。
街上人来人往的时不时会有些摩擦很正常,但是到安城很奇怪,会给人一种这里不应该出现这种事情的错觉。
两人的房间靠着街边,中间只有一道院墙拦着,而这墙与他们房间的距离非常近。
近到只种的下一棵树。
辞亦也走到盛千景边上,盛千景下意识瞟了一眼来人后又将注意力放回那些人身上。
街上的人都被这动静吸引去,虽说不是什么特别大的动静。
但万事万物需要映衬,四周死寂般的气氛反而凸显的这几人相当引人瞩目。
街上的人,大多凑近想往前走走看看发生了什么,再不济也会在原地侧目。
盛千景站在二楼,街景就这么清晰并且毫无阻拦的落在他的眼中。
人人侧目八卦,终于是显得这城中还有些人气儿了。
盛千景摇摇手中的赤金,手肘轻轻点点辞亦,提醒他向人群中看去:“眼熟吧?”
人群的中心有一带着斗笠的人。
身量不算高,被一群穿着清凉、留着短发的男子围住,盛千景要不是在高处也看不见她。
白纱斗笠帽,身着青衣,手持拂尘。
前两日方才见过怎么能不眼熟。
辞亦道:“哦,好像是那天告诉我们人骨灯的人。”
他的语气倒是平静,没什么太多的变化,好像也不是很感兴趣这人做了什么。
“是。”盛千景看着底下。
围着她的那几人倒是还挺气愤,口中不断说着什么。
可能是这姑娘自己不还嘴。
周围的人也都是抱着看戏的态度在等待,对方这么多人,没有谁想多管闲事给自己平白惹一身脏。
“臭娘们儿,不长眼睛,撞坏了东西拿你自己赔吗?”
一人推推他道:“哥,这人遮着脸一看就是见不得人的,给兄弟们都不要。”
“就是,那说不定她就是故意的呢。”
“哟,那这小娘子还挺有心计的。哈哈哈哈!”
几人旋即大笑起来。
那些人说的话就越来越难听,开始只是揪着被打碎的东西,后来竟然成了无厘头的谩骂。
盛千景觉得这姑娘应当会发火,他想着证实一番这人是不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辞亦道:“野蛮无理。”
盛千景汗颜,怪不得外界的人对无极国的人有偏见,连辞亦自己都看不下去。
他道:“连你都这么说了。”
辞亦回头目光还是盯着那边,许久未答话,久到盛千景以为他应当不会回答了后才道:“我可跟他们不一样的。”
“噗。”听到这话,盛千景笑出声,想不到辞亦是在纠结这个,自己这个师侄有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他安慰性的抬手摸摸辞亦的脑袋,随口装着从前哄孩子的样子道:“好好好,小七最乖啦。”
辞亦没有抗拒,也没有其他的话说,只是默默低了一点头。
盛千景摸着顺手,就多摸了两下。
“放你他娘的狗屁!”
二人的动作被尖利的话音打断。
被打坏东西的那人开口高声道:“真是好笑,我们从城主手里好不容易求来的,你说一句有问题,就这么给爷打坏不赔了?”
“这年头赖账的方式五花八门啊,见识了。”
其他几人附和着。
那姑娘的声音不大,在这群人中间显得特别低:“我从没说不赔。”
说着从自己的袖中也掏出个东西,盛千景这个角度看不着全貌,大概也就是个瓷瓶吧。
带头男子抢过瓶子,打开嗅闻一番,而后又呸呸呸,道:“这是什么烂东西,也拿来敷衍我们?给狗都不要!”
虽然这么说着,却没有把瓷瓶还给人家,也不丢开,就这么拽着。
到这里盛千景已经明白了:“看来是这女子不小心打碎人家东西后,他们想敲诈?”
辞亦道:“她打坏别人东西在先,还真不好论对错。”
街上看戏的人估计也是这么个想法,没有人为任何一边说话,在那人说完后,这姑娘就没动静了。
直到对方冒火撸起袖子想动手,这才有人小心翼翼的出声:“青医师都陪你了,你这人怎么回事?想敲竹杠?”
只要有人带头就会有人附和:“青医师给的从来都是好东西,你那是什么宝贝啊?怎么还配不上?”
“就是,还城主的,城主会待见你?!”“就是,就是。”
遭到周围人的鄙视,那几人更加气恼!
都将矛头对准面前的人,拳头高高举起就要给这个青医师来几下。
一人从人群中蹿出,拦在两方中间。
“陈景舟!!”
盛千景和辞亦快速下楼。
陈景舟还是原来的扮相,都已经死了,自然是不会随意变化样貌了。
他从自己怀中掏出一瓷瓶,与那地上的碎片样式赫然是一样的。
青医师的纱帘一动,朝着陈景舟的方向看去。
陈景舟道:“这与你们的东西是一样的吧?我这个给你们,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他没有疑问,就是陈述,拿走就是答应。
这几人确定是一样的东西后也就不打算再纠缠,路人都已经开始为那女子说话了,不是他们自己的地盘,再继续也讨不着好。
不想趁着那几人正要转身的功夫,青医师一挥手里的拂尘,将他手中的瓷瓶打落。
“碰!”
……
周围一片寂静,那几人不敢置信的回头,瞪眼看着面前的青杉女子,略带真诚地发问:“你他娘的有毛病吧?”
陈景舟也没想到,青医师这一下的动作太果断了,他也没反应过来。
要是说刚才没人看见还能说她不是故意的,这一会儿所有人就这么盯着她故意打碎了人家的瓶子。
周围有人说:“好像有时候也不能怪无极国的人疯,他们也是挺无辜的。”
还有人问她:“青医师你这是做什么?这我们可怎么替你说话。”
“青医师,应当有她的道理吧。”有人虽然不确定,但还是想为她说两句话。
但是那几人才不听:“有什么屁话刚刚就已经足够说完了,这女的就是故意挑衅。”
那人唤出自己的本命剑,大家才发现这几个穿着说话都不靠谱的人,居然是修士!
盛千景到面前时几人正好动手,他下意识就掏出无悯拦上。
盛千景和辞亦正好没见着那女子故意又将人家的瓷瓶打碎的事情,还以为是这几人故意为难。
他没有使赤金已经客气了,因为自己的实力刚刚恢复,还有些不习惯,有些担心万一过失下手过重。
那几人的剑气落下,就被一柄白剑从中横住。
陈景舟反应最迅速,拉着那女子就立马退后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情况不对赶紧退的远远的,生怕被这几人波及到。
除了少数几个好奇心重的还在不停地探头张望,其他人是躲的越远越好。
那几人见自己的招式被不知道从哪蹿出来的人挡住,更加怒火中烧,非要和盛千景分个高下。
腾龙跃虎般的招式纷纷落下,不知出于哪门哪派,盛千景只凭着直觉去抵挡。
若有遗漏。
“叮!”
辞亦的铜钱挡住被一边的剑气后在他脸边轻蹭过去,就当是打了招呼。
盛千景点头回应。
盛千景日常使用扇子不过是自己的选择罢了。
师门实力强劲,从来不是白送的,修行的苦闷只有自己知道。
精通刀枪剑戟,斧钺棍棒,术数掐算,符箓阵法;对于命定中要全部成神成仙的师门,要求并不算高。
盛千景提起无悯剑,想到自己好久没有正经使过剑了。
对方跃至面前的剑光看着凶险,却被盛千景轻松化解。
天宝法器,光看着就与凡物不同,几下对撞便知高下。
盛千景本就实力不凡,若不是被限制,或许如今玉京中也该有他一席之地。
而礼器无悯,不常用来争斗,更多的是赐福的力量,就如同它一时诞生的主人那样:灿烂美好,只是其中蕴含的力量不是常人可以使用的。
对于盛千景而言,它也不过就是比普通凡间刀剑稍微好一些的发光长剑。
但是他拎着这剑照样轻松对付这些人。
虽然他老是自吹自擂,但这一回不是他夸大,他确实很强。
意识到这一点,盛千景难得有些兴奋,握紧了手中的剑。
被激起斗志,盛千景双眼放光,还想再试试,弱了那么久强一下是什么感觉。
师门里平日大家都是什么感觉。
对方有人见他这样,偷偷提醒带头的人:“师兄,他手中的宝剑不知是什么来历,看样子就不一般,咱得小心些。”
更有怂一些的已经打起退堂鼓:“要么算了吧?”
有人缩缩脖子,道:“感觉和他起冲突不值当啊,你看他边上还站着个帮手,这会儿是没出刀,但他的破铜钱都能破我们的招,要么算了吧。”
从他俩手里讨不到好,倒是真的,那个被称为师兄的也认同。
不过,他看向辞亦:“你也是无极的人?哼!居然跟我们站对立,无极最讲团结,你不配为无极人。”
辞亦冷笑一声,满脸不屑,他使劲向下按了一下刀柄,道:“本来也就不是,少给自己贴金了。”
那几人倒是没想继续动手,孰强孰弱还是分得清的,瞪了一眼被两人挡在身后的女子后就纷纷收剑准备离开。
盛千景正要松口气,回头去找他们,余光中就撇到了几抹艳丽的色彩飘过。
手中剑随即而动,他自己都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将对方击退。
辞亦一旁怒道:“又是你!”
盛千景自己转了两圈才稳住身形,刚刚太过突然,全凭着他的下意识反击,这一会儿站定才反应过来。
他立马换上跟辞亦一模一样的表情,剑指对方道:“你又偷袭?”
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几人又回过头来,这下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这几人可不像辞亦和盛千景一样好说话,也不管无色国的几人偷袭的是盛千景,拔剑就冲着那些人去了。
偷袭的人那人站在最前,一个不防就被打飞到最后。
反应过来后直骂他们有病。
盛千景不觉得自己到底怎么得罪无色国的人了,这些人怎么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
平静时能和平说几句话,甚至还能特地提醒他们一下。
这会儿子又和疯狗一样了。
开始还有人来骚扰两下盛千景,但是修为平平不入上流,接连几人与他过了几招后,自知打不过,便逐渐忽略他。
趁着这会儿,盛千景退到辞亦身边,看着眼前两边穿的都不太正常的人争斗,他道:“真不知要帮哪边好。”
辞亦道:“你帮他们做什么?让他们打去呗。”
盛千景有些不太放心:“万一闹出什么事怎么办?”
辞亦却说:“与我们本无关,要是真有什么事,这城中还有自己的主人去管。”
他倾身拉过盛千景的手,提醒道:“我们有正事。”
盛千景这才猛地想起陈景舟。
赶紧回头去找。
周围的民众早在他们打斗的时候就已经离得远远的,唯独那个头戴斗笠的身影还在原地立着。
她就站在他们俩背后的不远处,手持着拂尘,看着倒是比谁都像个谪仙。
两人回望一圈,都没有看到陈景舟。
“他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盛千景随口嘀咕。
这是他们第二回看见陈景舟,然后就没然后了。
盛千景靠近女子,询问那人:“姑娘又见面了,不知怎么称呼?”
那人道:“我姓孟。”
盛千景“哦——”了一声后,又问:“我刚听他们喊你青医师,冒昧请问可是叫孟青?”
孟姑娘摇头,而后又觉得有意思,笑着道:“他们叫我青衣师,是因为我穿青衣,不过叫我孟青也可以。”
盛千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青衣,我以为你是大夫呢,哈哈。”
孟青抬手,盛千景以为她要做什么,没想到是要去摘下纱笠。
那些人还在后面斗法,盛千景怕他们看到她记住后再找她麻烦,于是下意识抬手想去拦。
但是孟的动作更快,早他一步就取下了纱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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