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千景不甚在意，他绕过掌柜正要往楼梯上走，想起什么就问了：“你可认识那个白衣的男子？”
“您说那个为女的出头的？”掌柜询问道，得到盛千景的颔首肯定，继续道：“不认识。”
“好吧。”盛千景抬脚上楼，心想着问都问了反正也是顺口的事，就顺便也问了问孟青，“那，那个青杉女子你可认得？”
本以为掌柜也会说不认得，毕竟这俩人都不是一般人。
陈景舟是个有形聚的鬼，偶尔能在白日里出现，所以这两回他们才能在白天见着他。
而这个孟青的来历他们并不了解，说不定孟青也不是真名。
猛地听到掌柜说他知道，盛千景倒是有些意外的惊喜。
他回头趴在栏杆上，语气急促地确认道：“你认得她？！”
掌柜放下手中拿着的账簿，挠挠后脑，仔细斟酌用词，良久才道：“算不得认识，只是听说过，其实这城中人知道她的不少。”
盛千景回想起与那些人吵嚷的时候，还有人帮她说话。看得出来周围看戏的人并不想多管闲事，但是既然愿意开口应该她在其中的口碑不赖。
盛千景道：“是了是了，我给忽略了。”
他往下走，路过辞亦时还特地拉上他。
“说吧，掌柜的，这人什么来历？”
掌柜也是被盘问惯了的样子，一改刚见时候的：不多说不多问原则，自顾自坐着就与他们说起。
盛千景与辞亦一块儿坐在同一条板凳上，隔着柜台与掌柜面对面。
掌柜讲：“那人应当是个大夫偶尔会来城中义诊，不过我这人身子好的很，从没啥毛病，就没找她看过。”
盛千景道：“那就当看个保障呗，义诊不去白不去啊？”
掌柜却道：“正需要的人都排不上号呢，我去凑什么热闹。”
盛千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有些惊喜，竖起拇指夸到：“掌柜的这觉悟高啊。”
掌柜摆摆手道：“害，他们都道我懒，您倒是第一个这么夸我的。”
他听开心了，于是顿了一下换了口气儿，继续说的更加详细：“这人医术应当是不错的，我总听人夸她，只是一直带着个斗笠，没人认得她，问她也只说自己姓孟。”
“这一点倒是和我们相同，她也只告诉我们自己姓什么。”盛千景与辞亦眼神交流着。
“城中人开始就是孟姑娘孟姑娘得叫。不过某日开始大伙儿都开始叫她青医师，额。”掌柜思索一番，不太确定道，“我也不确定是哪几个个字。”
盛千景倒是为他解答上了：“她自己说的，是青衣，衣裳的衣。”
“哦——”掌柜张嘴的时候，向后一仰头。
“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知道的了，听说她刚来时也有人找她麻烦，结果都被她的医术折服，甚至有夸张的说：她这哪是医术，是仙术吧？！哈哈哈！”
掌柜说着觉得有些荒唐，于是自己也没忍住笑出声。
见辞亦和盛千景都没有什么表情，反而还像是再仔细思考什么的样子。
他不等问，正正表情，继续道：“我对这人的故事哪里熟悉，不过就是她在咱们城里还算小有名气，又那副打扮，很难让人记不得。”
确实，盛千景心想，一直带着一个完全看不见脸的厚布斗笠，很难不显眼了。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还没想着继续问什么，掌柜就自己开口道：“也许那个白衣的男子我也见过，只是他没什么特点啊，记不住记不住。”
盛千景后仰靠在桌边，两手交叠，手指打着转，笑说：“怎么他长得不好看吗？这算不得特点吗？”
辞亦瞥他一眼，浑身透这不屑与不满。
“好看哪里算得特点了，我是真的不认识。再说了，好看的人多了去了，我面前不正站着两位。”
盛千景忽的被夸得一愣，想着自己也是从小被夸到大的，那是见怪不怪了，他开玩笑道：“我可不会因为你夸我就多给些房费的。”
掌柜也不在意，顺着他的话道：“那我不是白夸了！”
“哈哈哈哈！”
两人倒是聊高兴了，盛千景注意到辞亦的表情不太好看，浑身散着“我不高兴，我生闷气”的低气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我们小七也是钟灵毓秀、如花似玉的！”
辞亦的表情倒是舒展一瞬，但还是说：“这是形容女孩子的。”
盛千景摆摆手忽悠道：“好词不分男女。”
“……”辞亦没说什么，好在脸色倒是没有刚刚那么难看的了。
“哦！原来是要夸的！”盛千景想，觉得自己可能是掌握到了他的一点喜好。
掌柜看他俩这样，也插嘴道：“是啊是啊。”
被辞亦瞥了一眼后，就噤声了。
盛千景最后想再确定一下，问道：“你真的没见过那个白衣男子的嗷？”
掌柜无奈道：“我认不得脸，都是靠衣服认人的，像他穿那一身白，要是见过，一定是一眼就认出来的。”
盛千景觉得也有道理，陈景舟那一身的白衣，简直是白到发光，那日他与辞亦能一眼就看到他，也多亏了他与周围人的对比。
掌柜一边起身一边自己嘀嘀咕咕道：“没想到那个青衣师居然是个眼盲的，可惜了、可惜了。”
盛千景偏头与辞亦说话：“那孟青明显不是真名，她对名字居然这么随便吗？”
辞亦抱着手臂，随口道：“无所谓她自己都说可以喊，就这么喊她呗，一个名字而已。”
盛千景道：“我是想着万一她的真名可以问到更多的东西呢？”
看辞亦真不太在意的样子，盛千景站起身又道：“还有陈景舟，我们就白日里见过他，那他夜里都在哪里？”
辞亦没好气道：“爱在哪在哪。”
盛千景看他身上戾气有些重的样子，感觉得到他非常烦躁，惊讶道：“你干嘛？吃枪药了？”
说完又觉得不妥，语气柔和道：“有什么与师叔说来听听。”
辞亦听到盛千景这温柔缓慢的语气，愣住了，看着他慢慢眨了眨眼，好像这一会儿才刚刚意识到自己的情绪。
就见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后才道：“没事师叔。”
“真的假的？”盛千景挑眉，完全不信，这哪是没事的样子，“要是有什么跟我说说，现在就咱俩相依为命，总得互帮互助的对吧。”
辞亦也不管他信不信，伸手就推着他上楼，口中说着：“好了，反正也问完了，去休息吧。”
盛千景挣开他，指着自己，有些不可置信，又很严肃的告知辞亦：“这个，是你师叔，不是一只猪，我刚醒没多久，又休息？我已经睡得够够的了。”
说着他绕过辞亦，回头道：“现在，我要去做正事儿，去找陈景舟。”
虽然他最近确实是觉得要更加容易累一些，但也不至于和以前一样，需要长久的沉睡来稳定神魂。
辞亦听到这话，脸更黑了。
盛千景这回察觉到了，试探道：“陈景舟。”
看到辞亦目光一寒，表情可以用森冷来形容了。
他笃定辞亦就是讨厌陈景舟。
盛千景靠近他，脸就这么放大在他面前，他问到：“讨厌他啊？”
辞亦眼神快速移向一边，人倒是没动，道：“要不是他的话，我们已经回道堂了。”
“哦——”盛千景拉长音道，“想家啊？好办好办，回头等这事儿完了，师叔就带你回家。”
辞亦听这话好像还是有些兴致缺缺，但还是道：“行，说好了。”
说完这话他就主动出了门，虽然看起来脸还是覆这一层黑。
盛千心道：“还挺好哄啊。”
今日是祭祀的最重要的一天，人城也跟着热闹起来。
原来只支着三俩摊子的街上，现如今倒是两道有序排开了。
人文风情不同，倒是有许多连盛世子都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
盛千景这边凑凑，那边摸摸，倒是觉得好玩。
辞亦黑着一张脸跟在身后把他摸过的东西都买了。
他视线落于一物上，看着还算有些兴趣。
“小七。”盛千景溜达的很快，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离他老远去了，见着辞亦没跟上，就举起手招呼他。
辞亦又一次不看大小随意丢下一锭银子，就跟上了。
两人从城南溜达到城北，从城东再逛到城西。
人是没找到的，东西倒是发掘了不少。
辞亦终于没忍住问：“不是找人吗？师叔倒是自己先玩上了。”
盛千景看着他抱着的一堆东西，有些心虚的抠抠脸颊，接过来都收起来。
做完这一套动作后才道：“陈景舟见着我们就躲，第一回可以说是没看见，第二回他怎么会认不出我们呢？估计是担心我们故意找他麻烦，所以干脆躲着我们算了。”
“所以？”
盛千景指指远方的唯一高楼，说出了他的猜测：“白日里要么他不在人城中，但是今日我们见着他了。”
盛千景早有几个猜测，要么他白日里不在人城，可是他们已经两次看见他了。
盛千景分析道：“还有心情多管闲事，明显他不怎么受到白天的影响。”
辞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盛千景继续道：“虽然没什么依据，但是小七，人要学着大胆去猜测！我就猜他有八成可能在城主府中了。”
虽然盛千景前后的话没什么太大联系，辞亦还是自己为他圆了说辞：“只凭鬼爪就能挡开断妄，说不定真是如师叔所想，是哪个城的城主。”
“对。”盛千景接上，“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是到安城的。”
他赞道：“还是小七懂我。”
辞亦但笑不答。
“虽然不知道陈景舟到底是哪边的人，但总归不是自己人。”盛千景想了想之前两回遇见他的景象，伸出两个手指，“两回，都没有搭上话，我们又不做什么坏事儿。”
他有些痛心疾首，现在怎么看起来他俩像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他嗯了一声，语气坚定地跟辞亦道：“事不过三，不，事无有三！下次再见着好歹让他听我们说句话。”
辞亦嘴角噙着笑，附和道：“是的师叔。”
看着即将沉下的夕阳，盛千景收回心思，拍拍手中的不存在的灰尘，朝着祭台的方向。
原本二人就只是来找陈景舟的，没想到这两日陈景舟没搭上话，倒是到安城中的事情在两人无知无觉中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从抱着不想多管闲事的态度到如今，走向很自然被带偏的两人无奈的朝着祭台的方向走去。
这些事情都顺利成章、理所当然的塞给两人。
盛千景叹道：“独善其身难，果然神明交给我们的事情是没那么好做的啊。”
“我记得师叔说自己挺爱管闲事的啊？”
“那是曾经，很久以前，我确实如此。”
但是管闲事没有好下场，他早就改了这个臭毛病了。
盛千景道：“尤其自从拜师后，逐渐也是懂了什么叫万物自有定数了。”
这事儿看起来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当然不想插手进去，完了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上有神明，下有鬼怪，他就卡在中间，人间的事情偶尔问一问就得了。
两人顺着之前走过的路，有来到祭台附近。
“既然一个个都说不要去，可一个个都把我们往这里引，那我们就看看。”盛千景说完踏入这片城中的林里。
不需多问，辞亦快步跟上，走在他的左边。
这不知名的祭台位于到安城一角，四周林被覆盖，茂盛异常，明明还在城中却有这样的林子。
天色渐暗，头顶树叶间的空隙处可以透下的光也越来越暗了。
盛千景倒是没什么，依旧视野良好，只是为了照顾辞亦，像在师州密室那般将赤金点亮。
金色的光芒萦绕着二人，浅浅的一层光晕，正好将眼前的道路点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