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金主债主(九)

藤堂看刘进宝歪头看着自己,看来这人是不服了!

却听刘进宝怯生生的问道:“初到关东,不知此地规矩如何,还请赐教。”

“赐教谈不上,天下规矩都一样。”

说完,对着旁边的冯子一伸手,冯子利索的递上九节鞭。

藤堂看看手里的鞭子,又瞟了眼手无寸铁的刘进宝:“不服就干,我不欺负你。

你是选件趁手的家伙还是拳头对拳头?”

尚金号的伙计们围着刘进宝,气势汹汹的为自家大哥撑足场面,周围的人躲的老远,恐怕打起来血嘣到身上。

老少爷们们心里都掂量着谁能赢。

宝儿爷看着富贵泼天,虽然没人打听出来他是什么身份,也不能是土财主那么简单。

后台多硬?

为官的还是领兵的,家里兄弟父亲是习武还是练功,有多少护卫家丁保镖,那可是猜不透。

只是,这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宝儿爷什么路子没人知道,藤爷的心狠手辣整个东北哪有不躲着点的。

不是万不得已,没人去尚金号借钱,可都愿意去那存钱,保证你一分都丢不了。

心里各有算计,如果不是都惹不起。

戏院老板都想开场赌局,大家下个注,热闹热闹。

身边是一道道探究地目光望着自己。

刘进宝看着藤堂手里的鞭子,单手解开脖子上的绸带,双肩一抖,身上的黑皮大氅落在观众席的椅子上。

里面穿的是合身的长棉袍,铜钱纹的金绣线做面子,鎏金的盘扣,丝绒的包边,熨烫的服服帖帖,罩在人身上更显修长挺拔,华丽富贵。

藤堂也算明白为什么晓冷月借钱都要讨这位的欢心了,要是真成了,就这身穿戴就够普通人家吃个一年半载。

刚想到晓冷月,晓冷月就来了。

楚楚可怜的小人儿跪在地上,月白的棉袍沾了灰尘,人家一点不在乎。

膝行向前,跪在俩人当间,扬起哭的粉红的笑脸苦苦哀求道:“两位爷别打了,为了我不值当,我就是个戏子,您二位何必呢!”

单薄的眼皮垂下来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晓冷月,藤堂觉得他总算说了句对话,真是不值当。

再说,谁为了他了?

这不是话赶话赶到这了么!

江湖上混的,不都是为了面子!

啥人呢?

真能给自己贴金!

对,他不是人,他是妖精。

昨晚柳二哥特意嘱咐了,千万别与这妖精有过多纠葛!

要不以后遇见正缘,人家该不乐意了,灵物都忠情善妒。

不纠缠,也不能失了面子。

藤堂看看对面的人,甩开手里的鞭子,“啪”的一声,空气中爆了响!

所有人不自觉的颤了一下,只有刘进宝,纹丝不动。

不动好,瞄的准。

藤堂手臂发力,隔着上衣都能见着胳膊肘子上的腱子肉发力,手背上的青筋更是清晰可见。

黑皮的九节鞭,里面缠着铜线铁丝,鞭尾是金穗子,可不是为了好看,那抽到人身上不瘫也废。

就是这道金穗子,不偏不倚的对着刘进宝甩过去,眼瞅着就要抽到身上,刘进宝绷直了身体连躲都没躲。

金穗子勾着刘进宝手里的金锭子,藤堂把鞭子往怀里一拽,大伙还没看清咋回事,金锭子就到了藤堂手上。

藤堂鞭子扔给冯子,掂了掂手里的金子,眼神都没给刘进宝。

扫了一圈周围没整明白咋回事的老少爷们,清清楚楚的通知道:“晓冷月的帐勾了。

以后想从尚金号借钱,没有买卖的,按着今天定的新规矩:三分利,利滚利,一分钱都借,最少还这一锭金子!”

说完,带着兄弟们走了。

走过刘进宝身边,藤堂掂腾着手里的金子目视前方,刘进宝眼巴巴的看着他,他连个眼神都没回。

“等等。”

藤堂走出半米了,刘进宝突然开口。

藤堂转身挑衅的看着眼前的人:“怎么,觉得还少了?要把命也赔给我?”

“我也要借钱。”

刘进宝话一出口,给藤堂弄了个措手不及。

不明白这位穿金戴银的什么意思。

管他什么意思,钱收回来了,和晓冷月的事了结了,规矩也说出去了,该回去睡觉了。

“借钱?明天到尚金号柜上签字画押。”

藤堂再没耽误,转身带着人走进了夜色中。

刘进宝跟了上去,可走到戏院门口,看着藤堂的背影没再往前。

看热闹的都散了,伙计们也开始收拾桌椅卫生。

刘进宝又走回来,拿走了落在椅子上的黑皮大氅,披在身上,心不在焉的也离开了戏楼。

晓冷月尴尬的跪在地上,没人来扶他,也没人叫他起来,甚至洒扫的伙计都绕着他,彷佛他那一圈是真空的。

白刺猬心里感叹:看来还是不如妲己娘娘,也没人争他啊!

丢人现眼了吧!

宝儿爷出了一锭金子连句多余的话都没跟晓冷月说,怎么回事呢?

影影绰绰的,看着远处有几点绿光,应该是来找自己的狼。

跑出戏楼,回到后面自己的屋里,支开窗子,狼嘴里衔着个东西,顺窗户扔进来狼就跑了。

白刺猬以为是开春头一茬儿的果子,谁想到是只死耗子,刚想骂街,耗子从炕上站起来了,原来是二爷家的小鼠。

“你咋来了?”

小鼠吱吱喳喳说着兽语,告诉白刺猬二爷帮着长白山的胡老大抓猫去了。

留自己在药铺不放心,托狼把他过来这来睡一宿,明天麻烦白姐姐再把自己送回去,明天天好,他还得晒药。

白刺猬兽型的时候身上没毛,就喜欢摩挲毛茸茸的皮毛,大的兽他害怕,小的,能比自己还小的也就鼠兔了。

想起外面那只兔子精,白刺猬躺在炕上搂着小鼠,絮絮叨叨的把今天散戏后的事讲给灰鼠子听。

炕烧的热乎,外面寂静,手里摸着柔软的皮毛,没一会俩个小的都睡的四仰八叉。

早晨醒了,真如小灰鼠说的那样,是个大晴天,吃了地窖里秋天存的苹果和早晨刚出炉的火烧。

白刺猬拿块小花布把大耳鼠包的像个小娃娃,本想抱着走,可这样走在街上,容易让人当成疯子报了官。

没办法,找了个竹篮子,鼠蹲在里面,鼠上面盖张芝麻大饼,鼠饿了还能啃两口。

大饼上又盖块花布,俏丫头挎着竹篮子,扭哒的就奔着药铺去了。

刚到门口,就看地上蹲一位,前面站一位,藤堂正在那训冯子呢。

“藤爷,您找二爷?”

藤堂看看白刺猬,大约摸知道是谁:“我在戏楼里见过你,你就是二哥说的那个会做衣裳的妹妹吧?”

白刺猬点点头,藤堂接着问道:“二哥呢?”

“老家有事,回去了。”

“你们老家哪的?”

“二爷家在叶赫那拉城。”

藤堂又仔细看了看白刺猬:“那倒是不远。

你俩家还不是一块儿的?

不是实在亲戚啊?”

“挺,挺实在。”

白刺猬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确实不是一个物种,谁妈也生不出来谁的姐妹,谁爹也论不上谁的兄弟。

可说不亲吧,东北修仙成精,就那么些个。

千八百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往一块堆儿凑合,那怎么也不人活百十来年处的感情深。

“我瞅你们长得不咋像,那大姐和二哥连相,一瞅就是一家的。”

白刺猬只能陪着笑脸含混过去。

本来都打算开门进药铺放小鼠了,也不知道该不该请这藤老板进屋喝杯茶。

似乎是不用的,自己现在看着是女孩,孤男寡女的,都知道避嫌。

可这藤堂也没有走的意思,站在门口等好像也不好。

白刺猬刚要开口问人,找柳二爷什么事?用不用留个口信?

就听藤堂对他说道:“你来干啥来了?找二哥说我昨天晚上的事啊?”

“啊?”

白刺猬倒是没想到他这么问,突然不知道怎么回话。

藤堂却好似早有料到:“别瞎说。

我就说你们唱戏的爱来回传话,好好的小姑娘别学扯老婆舌。

这事我能不跟二哥亲自说么?

我大清早来就是找他说这事的。”

白刺猬愣愣的点点头:“那,那他回来我告诉他。”

“行,以后搁戏楼子里受气了,你就跟我说,咱现在多少也算亲戚了。

跟着二哥那论,你也是我老妹儿。”

藤堂说完,对着白刺猬摆摆手,踹了一脚蹲在地上的冯子,俩人就要走。

“藤老板!”

白刺猬叫住了已经转身的藤堂,对他勾勾手。

藤堂平日里接触的女的有限,看着年轻的‘姑娘’对他勾手,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白刺猬连忙凑过去,藤堂觉得有点近,可就躲开人家又太不给面子,硬着头皮杵在那。

白刺猬看得出,这人有点尴尬了,懂礼数的也没再上前,只是小声在藤堂耳边说了句什么,就笑着躲开了。

冯子凑近了想听,却什么也没听见。

白姑娘走了,自家大哥还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一动不动,脸上看不出什么意思,不喜不怒,似乎还绷着嘴角。

也不知道白姑娘说的事,是让它往上翘还是往下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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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猜白刺猬跟藤堂说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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