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快!他们就要追上来了!”
昏暗的天空下,女人尖锐的叫喊声、喘/息声、脚步声响彻整座山林,鸟兽发出凄厉的鸣叫,扑闪翅膀,四散逃窜。
身后的灌木丛如同吃人的怪物般不断追赶,女人大口喘气抱着棵树,回头望向,黑洞洞的灌木丛看不到尽头。
“看见……他们人吗,没……跟上来吧?”她看向身侧的男人问道。
谢泽川体力较周听澜好上许多,此时样貌亦显得格外狼狈,他捂住自己右侧的胳膊,喘/气道:“没……没吧。“
远处灌木丛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周听澜敏锐地发现,她瞳孔微缩,抓住谢泽川嘶哑道:“快!他们要来了!“
两人转头继续朝前方跑出,身后不远处火把跳动。
“该死,让你们两个逃走了,兄弟们,快给我追上去!”咒骂声出现在两人身后。
乌云在云端滚动,山林中不知何时竟飘起小雨,泥土沾水湿滑,周听澜脚底趔趄,险些摔倒。
“澜儿!”谢泽川眼疾手快将人捞起,方免于周听澜直接倒入泥水之中。
“我们走。”两人互相搀扶朝前走去。
眼前骤然传来亮光,两人对视一眼奋力朝前而去,却猛地顿住脚步。
深不见底的悬崖,周听澜探头望去,边上的落石掉下去的瞬间便不见踪影,她咽了口口水。
她内心涌起慌乱,这样跳下去当真不会出事吗?要是真死了怎么办啊!
山林中的动静愈发临近,周听澜咬牙,既然都到这儿了,就跳吧。
闭上眼睛,她拉住谢泽川的手自悬崖上跳下。
山间的夜风挂着她的脸颊生疼。
下坠戛然停下,两人稳稳落在崖间的伸出的树上。
周听澜睁开眼睛,放下心来,她抬头朝悬崖上望去,崖边隐约可见火光。
“我们走。”她站起身,抓住树枝试了试,发现挺结实。
两人就这崖壁上的树枝朝崖下某处爬去,终是落入个冰冷的潭水中。
游上岸时,崖底早已守着几个人,见他们出现,其中一人忙将手中备好的披风递给两人:“快来暖暖,夜里潭水冰冷,极易染上风寒。”
木柴在火堆中发出爆裂的啪喀声,在此时空旷的崖底显得格外温暖,湿透贴身的衣裳被烘干,周听澜手中拿着个水囊,她拔开塞子喝上口热水,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谢泽川伸手摸了摸周听澜的手,见不再冰冷,他望向其余几人道:“肖若,崖上的情况现下如何?”
肖若便是驿站的店小二,他撇撇嘴,小声嘟囔两声,不愿理会谢泽川。
旁边的人见状,拍了他肩膀一下,道:“我们适才接到崖上兄弟的消息,如你们所言,确有黑影追踪我们。”
果然,周听澜听到心想,接着她开口道:“明日你们便与你们对接的人道我们已然坠崖身亡,讨要雇佣金。”
“那是自然,两位请放心,附近山林唯有我们山寨兄弟最为熟悉,他们万不会发现崖下还有这方地方的。”
周听澜颔首示意她知晓。
回想昨日,她紧急叫停对方,道出自己有办法能让他们获得那笔雇佣金并非缓兵之策,周听澜准备与山寨中人演上一场她逃,他们追戏码,由此便有今日追杀这一遭。
那时在厢房内,对方重新捡起地上刀具,他随手拉来张椅子坐下,将刀具置于膝盖之上。
“不知姑娘所言,能让我们赚上更多银两的方法是什么?”
周听澜指向手中的刀:“可否给我看上一下?”
“你要干甚?”他警惕地看着周听澜,威胁道:“我劝你如今莫要做些什么,否则后果就是你们可以看到!”
刀尖转向对准周听澜,谢泽川握住周听澜的手,紧盯着对方手中的刀。
“我不是要逃跑。”周听澜无奈道:“我们只有两个人且对周边环境并不熟悉,想看刀是因为我是个锻刀师,而赚钱的法子便在刀中。”
“当真?”对方半信半疑,仍没有松开手中的刀,他对旁边一人喊道:“肖若,再拿把刀给他们。”
“给他们刀干甚!”肖若不愿,然还是慢吞吞地拿起角落一把柴刀丢到周听澜脚边:“看吧,真是……”
周听澜拿起柴刀,她发现这里的刀竟然,竟然比北疆城里的刀具还要钝上几分,心底顿时有数。
“你们山寨像是这样的刀具还有多少?”
“不多,但是也不少,姑娘的意思是打算带我们山寨的人卖刀?”
周听澜轻笑,看来他们是终于意识到了呢。
“正是,你们这些刀虽是能用,然而并不好用,我所言可为真?”
肖若站在旁边听得点头,又意识到自己被周听澜的话带着,又急忙摇头。
周听澜看得心底直发笑。
“有时确实不好用,但是镇子上的人均用这些,也没其他刀具可用。”
“我能锻造出更好的刀具,到时候你们去镇子里支上个小刀具摊子,刀具卖出自是有新的收入来源。”
对方沉思片刻,方道:“我们可以照你说的去做,然我们要先验你锻出来的刀是否真得比镇子上卖的要好。”
周听澜拍拍胸脯保证道:“没问题!”
之后,山寨里的人找来个简易的锻造炉供给周听澜锻刀。
肖若站在门口:“锻吧。”
谢泽川对他的态度眉头皱起,有些不满,周听澜宽慰他低声道:“我们现下最要紧之事是如何摆脱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以及锻出把好刀。”
“我来给你打下手。”
所幸周听澜在北疆城中已然成功改良过日常器具,她熟练的将原本的刀具回炉提取提取锻造材料,不多时,一把新式的改良菜刀具出现在桌面之上。
镇子的简易锻造炉没有北疆城的好用啊,周听澜心想,她拿起菜刀丢给肖若:“试试,是不是比原来的好用上许多。”
肖若瞅周听澜一眼,拿起菜刀赞叹不已:“好刀,真的比厨房那些缺口的菜刀好上不少!”
周听澜望着火堆对面的肖若,他正拿着根树枝摆弄,亦如昨日拿刀的模样。
她起身招呼道:“我们回山寨吧,趁着夜色也不易被他们发现。”
众人表示可行,整顿好行装,一行人便朝悬崖上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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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肖若站在支好的小摊子前,手拿把菜刀吆喝道:“快来瞧啊!新式的菜刀,不要一百九十九,也不要九十九,现下只要二两银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快来啊!”
“肖哥,你说周姑娘教的这句话有什么用?”
肖若一掌拍去:“你管它有什么用,照着喊!”
然而,镇子上许多百姓只是在小摊子面前逗留片刻,却没有买上一把刀具。
周听澜脸上带着面纱,坐在小摊子后面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把街道上吆喝得满身大汗的肖若唤来,低头和他说上几句。
肖若狐疑:“周姑娘确定此法有用?”
“有没有用试试便知。”
锣鼓声在街道上乍然响起,肖若手持鼓槌,他有节奏地敲打鼓面:“瞧一瞧,看一看,新式的改良菜刀呦!”
他与其余几名山寨兄弟在小摊子前敲锣打鼓,唱唱跳跳,吸引来街道上许多猎奇的百姓。
肖若乘机朝她们推荐道:“婶子,你可真是越来越年轻了,若是想更年轻些,瞧瞧我这刀,包你在厨房时活力满满。”
“大娘,哎呦,你是不是又买什么鲜货想给我们侄儿补补,看看我这个刀,用下去侄儿保准吃得更加开心。”
“……”
周听澜直至街道上四处乱窜的肖若:“谢泽川,你看肖若学得还挺快。”
谢泽川笑道:“自然是澜儿教得好。”
“少贫嘴。”
小摊子对面的巷子站有一人,他探头探脑的朝周听澜等人看来,见肖若卖刀的举动,哼道:“哗众取宠。”
见再无其他状况,他转身跑进临街的家铺子。
小摊子上的菜刀渐渐变少,肖若叫卖整整一天,疲惫地坐在小摊子后,他兴奋道:“周姑娘,你锻出来的菜刀卖得真好,就剩下最后一把了!”
恰在此时,有两位婶子同时到达小摊子前:“听说这儿菜刀好,我要买把刀。”
肖若瞧着两位婶子左右为难开口:“婶子,小摊今日只剩下最后一把,你们谁愿意让一步?”
两位婶子听到肖若的话,面色情绪即刻激动起来。
其中一名婶子指着对方率先道:“我家卖鱼,比你家里卖豆腐的更需要菜刀,你明日买也是一样的!”
“好哇,你怎么不说你自己明日来呢!”
“……”
婶子当场便在小摊子前掐起价来,皆不愿让给对方,最后甚至大打出手。
动静惊动了街道其他百姓,他们纷纷上来拉架。
肖若亦是挤入其中,高声喊道:“婶子们别打了,别打了!”
忽地,百姓不知是谁喊了句:“有官府的人来了,都避让一下!”
百姓闻此散开,徒留下中间仍在掐架的两位婶子与肖若。
“到底发生了何事?”
肖若赶忙上前道明事情原委,最后故作可怜道:“官老爷,我实在是不知,您说这,我给哪位婶子不都是得罪人吗,我这!”
“菜刀给我瞧瞧。”
肖若不敢犹豫,连忙将刀递上,岂料那名官兵瞧过刀叹道:“是把好刀,你不知在这儿摆摊是要交银钱的吗?”
周听澜在旁听得蹙眉,这是遇上官府地头蛇了?
“我不知哇,官老爷,您瞧我这刀当这费如何?
肖若干脆学着婶子的样子到底哭诉道:“官老爷,您行行好,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都等着我卖菜刀赚点银钱回去!”
哭着哭着,他抱着官兵的腿更大大声哭诉。
声泪俱下的哭诉让周围百姓不忍,他们朝官兵为肖若求情:“官爷,您瞧他多惨,就绕了他这一回吧。”
官兵不耐烦道:“行行行,这刀我没收,摆摊可以,下次别再闹事。”
说完,他还小声嘀咕道:“怎么还有这么穷的人,啧,真烦!”
肖若全然当作没听见,他笑着送走官兵,扶起地上瘫坐的婶子道:“两位婶子明日可以早些时候来,小摊子欢迎你们。”
婶子走后,周听澜等人来到附近的铁匠铺子买上许多新的锻造材料,方朝山寨走去。
回到山寨,众人清点今日赚的银钱后皆大吃一惊,今日除去成本与加购的锻造材料的银钱,竟然还剩下不少。
肖若此时彻底佩服起周听澜,周姑娘真是个妙人!
其后几日,肖若如今日般卖刀,效果显著。
现下,小镇中人人皆知来了个卖刀小摊子,且其卖出的刀十分好用。
山寨里的人大喜,夜里他们在院子里支起桌子,桌上摆上满满一桌特色菜色。
肖若甚至还从山寨院子的树下挖出一坛酒,他潇洒地置于周听澜面前道:“周姑娘,之前是我的不对,我向您道歉,往后你说啥,肖某绝不二心,这是我私藏的酒,周姑娘请。”
有人见肖若拿出酒,上前勾住他的肩膀道:“肖哥,大气的,这酒都被你挖出来了!”
“去去去,你们滚蛋!”肖若挥退其人,回头望向周听澜。
周听澜看着酒坛,蓦地回想起北疆城那次喝酒断片之事,她讪笑道:“肖若,酒我就不喝了,驿站失火也不是你我的错,你的歉意我收下了。”
要是喝酒在山寨里发起酒疯,那她就丢脸丢大发了!
肖若还想劝酒,谢泽川坐在旁边骤然出声道:“肖若,澜儿身子不便,我同你喝。”
“好!”
肖若说罢,一脚踩在旁边的椅子上举起酒杯欢呼道:“兄弟们,让我们敬周姑娘她们一杯!”
山寨中的狂欢持续至夜半,院子中东倒西歪睡着一大批人,有人抱着酒坛,手不自觉在空中挥动,口中喃喃道:“喝……我还能喝。”
周听澜将谢泽川送回厢房中,看着面上泛红的男人,戳了戳:“喝得这么多,也不知道收着点。”
醉酒后的男人模样乖巧,周听澜戳着他的脸,嘴边挂着玩味的笑:“你说你,你喝醉酒怎么就不会发酒疯呢?”
她灵机一动,低头坏笑道:“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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