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老爷,少爷,你们快过来看看,湛儿怕是熬不住了!”
牢房里漆黑昏暗臭气熏天,十几名衣衫褴褛的犯人围着一名男童悲泣。
“孩儿,孩儿,睁开眼睛看看母亲,孩儿,我的孩儿啊。”
男童口眼紧闭身体僵直抽搐眼看就要不行了。
一个月前新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了兵部尚书刘同和的家,全家老少十几口人被打入天牢,至今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罪。
刘同和与三个儿子在狱中合计,要说有罪便只一样,先帝无子欲立皇太弟。
刘同和性情耿直,以先帝正直壮年何患无嗣为由,请求先帝三思,怎想仅仅一年之后先帝便病入膏肓,匆匆立了皇太弟便驾崩了。
新帝登基一是大赦天下,二是整肃朝纲。
于是刘同和被扣以私结朋党的罪名阖家下狱,事发突然,刘家人甚至来不及自救便被突然到来的禁军逮捕下狱。
“家父只是出于臣子的忠言,陛下便要至我一家于死地,陛下怎能如此刚愎!”
刘同和忙喝住儿子。“渊儿,休要乱言!”
刘学渊抱着儿子越发冰冷的身体,一时悲从中来。“父亲,我们一家算完了,陛下意在杀鸡儆猴,而我们一家便是那只鸡,哪里还有活路可走?”
才五十岁的刘同和曾经多么的意气风发,此时却如将死的老朽满面灰败之色。
他无力反驳儿子的话,只因他性格太过耿直,当时没有想到更深一层便脱口而出。
要知道皇家立嗣岂容外人多言?先帝仁善放他一马,并不代表新帝不会秋后算账。
说到底他落得如此下场并不冤,只是连累了家人,也对不起刘氏一族四世三公的大族之名!
当天夜里,因男童病危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男童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黑暗牢房的角落,刘同和解下了布腰带悬梁自尽。
自尽前他在外衣上留下血字,概述自己的罪过,并发毒誓勒令刘氏子孙百年不入科举。
刘氏一族祖上四世三公,族中子弟为官者十有七八,虽已三代没出过三公,但是在官场上的影响力仍不容小觑。
科举为官就是刘氏一族的在世之本。
刘同和立下这番毒誓,看似疯了不顾家族前途,实则是壮士断腕,被皇帝所厌弃的家族还妄想与皇帝周旋?
结果只有死路一条!新帝刚愎,唯有如此低头乞怜才有一线生机,只要家族的根基不散总有再起的一天。
三日之后圣旨下到天牢,刘同和一家降为军籍,被流放三千里到北疆开垦军田,永远不能返回中原。
至于其他的刘氏族人,新帝没有言及因此还维持原状,只要在日后夹着尾巴做官,应当是不会再受牵连。
至于天牢里的刘同和一家,当天便被押解上囚车前往流放地。
出发当天几个役差给他们每人戴上枷锁。
刘湛刚醒来的第一天就被戴上镣铐一脸懵逼。
他分明前一刻还在酒桌上推杯换盏,眼睛一闭感觉到大脑突然短路,又一睁眼他躺在牢房里,在一阵阵哭泣声中被拽起来戴上镣铐。
刘湛浑浑噩噩的跟着大部队踏出牢房。
这具身体的眼睛已经太久没见太阳了,刺眼的阳光让他好一会睁不开眼来,好不容易半眯着眼睁开。
刘湛抬头,入目是蔚蓝得仿佛宝石似的天空。
没等刘湛回神他便被役差提溜上囚车,刘家人像牲口一样塞满两辆囚车。
“湛儿,头可还疼?还不舒服吗?”
刘湛被一妇人圈在怀里驱寒温暖,他无暇去顾及妇人,只难以置信的打量四周。
囚车驶出大狱来到繁华的街道上,差役不停喝退好奇围观的人群,偶尔与一些华丽的马车擦身而过,无一例外对方都是避之而不及,更是加快速度离去。
人家穿越都是吃香喝辣的,他却一穿过来就当囚犯,难道是上辈子黑白通吃的报应报到这辈子了?
刘湛叹了一口气无比忧伤。
第一天囚车行到京郊,夜里在驿站住宿,赶路了一整天囚车少有停下来的时候。
刘家人已经又渴又饿,路上日头又晒,当天就有两人病倒了,一人是刘湛的三婶,一人是刘湛的堂兄涛儿。
差役却没有让他们下囚车的意思,把囚车锁到后院便进屋里吃喝去了,又过了许久仍不见差役出来。
刘湛正疑惑看管太宽松了,随即又自己想明白过来,什么劫囚啊逃跑啊都是武侠片里的段子而已,都戴着枷锁囚车又上了锁怎么逃?
至于劫囚更不可能,谁会冒着砍头的罪名来救他们?
路上刘湛已经仔细看过自己的身体,男童应该十一二岁左右。
许是在牢里条件太差的缘故,原身很瘦,不过骨架修长皮光柔嫩的,看得出来之前被养得很好。
刘湛动了动手,沉重的镣铐让他提起手都很吃力,他很渴也很饿,饿是一天两天饿不死人,但是缺水绝对会让这一大家子人都活不到北疆。
囚车跟镣铐都是给成年人定制的,孩童戴起来十分宽松,刘湛轻易挣开镣铐在栅栏最宽处钻出囚车。
“湛儿,你怎么出去了!”刘湛的母亲赵氏一声惊呼,大家这才发现刘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囚车外。
“嘘!”刘湛忙让大家噤声。“我瘦,手铐铐不住我,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找水。”
刘学渊忙道。“湛儿,小心一些!”
刘湛懒得浪费时间听长辈们的叮嘱,三两下就摸向后厨的方向。
此时驿站已经熄灯了,以防惊醒驿站的下人,刘湛还特意排查了下人和住宿的地方,确定后厨四周没有人之后才开始潜入。
驿站后厨是一间独立的土房,幸运的是厨房门没锁,刘湛蹑手蹑脚潜入又悄悄把门掩上。
厨房里只有两口大锅和一口大水缸并一些杂物,粮食都锁在了库房里。
刘湛第一时间打了一瓢水敞开来喝,当真是渴死他了,只觉得这水无比甘甜。
喝水喝了个半饱之后,刘湛忙掀开大锅找吃的,里面空荡荡的。
刘湛不放弃又翻箱倒柜,最后只在厨柜里翻出几块饼子,闻起还有一股霉味。
要知道在一天前他才吃完一桌上万块的酒席、龙虾、大鲍鱼、野味、河鲜一应俱全。
刘湛的胃已经饿得犯苦水了,他毫不怀疑再饿一天就会把胃给饿穿,可还真是报应。
他上辈子吃喝玩乐五毒具全,玩狠了也享受够了,这辈子下降到困难模式重头再来总不至于一头撞死,这不是他的性格。
刘湛吃了一个饼子感觉胃好受一些,他用囚衣下摆把剩下的食物裹好,刚才摸排的时候他看到后厨不远处有一溜菜地,似乎还种了黄瓜。
刘湛自己吃了一根又摘了七八根黄瓜,又沿着地里每棵青菜都摘下两三片菜叶子,用衣服把食物全裹起来立即返回囚车。
刘家人十分惊喜,他们在天牢里本来就少吃少喝,今天又晒了一天,大家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刘湛说是从厨房拿的家人也没有多疑。
“湛儿,你快吃一些,这黄瓜可新鲜了。”母亲赵氏忙给刘湛递去。
刘湛塞回她手里道。“你吃,我拿的时候就吃过了,否则哪里有力气回来?”
赵氏半信半疑,刘湛只好咬了一口又递去她嘴边要她吃这才算完。
“大家小声一些,慢点吃,不够我再去拿。”刘湛给大家边分食物边又道。
“千万别想留着明天吃要被发现就不好了,都吃完了,我去给大家打水。”
刘学渊想叮嘱儿子小心一些,下一刻刘湛已经利落地跳下囚车没入夜色中不免叹道。“这孩子长大了……”
二叔刘学逸也叹道。“真难为湛儿了。”
接下来数日,差役每天天未亮便赶着囚车上路天黑便寻驿站休息。
头两天差役没有给刘家人一口吃喝,到了第三天方每人一天一个粗粮饼子,水也是一天喝一次,头两天吃喝拉撒全在囚车上。
后面便每天中午休息时放出来一会解决,否则这囚车臭得根本没法靠近。
后来刘湛才从差役口中听到原来这是押车的行规,就像下马威为了让囚犯服气路上乖顺一些。
白天每人可分得一个粗粮饼子,晚上刘湛便用老法子给大家加餐,因此虽然风餐露宿,刘家人也没有特别消瘦。
只是半个月之后还是有人熬不住了,刘湛的堂兄涛儿晚上睡下之后第二天再也没有醒来。
二叔二婶肝肠寸断。
涛儿是刘家长孙,比刘湛长半岁,据说自幼聪颖才十一岁便考上童生,如果不是突发变故,刘同和本想让涛儿明年试考秀才。
差役头子把涛儿的尸体从他父母手中夺了过来,在刘家人的哭喊声中指示其余两个差役刨坑,浅浅的埋了然后继续赶路。
二婶几欲崩溃,终日痴痴呆呆。
又数日之后,路上天气越发寒凉,远远的能看见一座高峰直插入云。
刘学渊看着远处的山说。“进入那座山的地界我们便离开中原踏入北疆了。”
刘湛对这个世界的地理一概不懂便好奇的问。“北疆是什么地方?”
刘学渊说:“我们大楚盘踞中原为天下霸主,国土广袤,东至东海之滨,南至济水为界,西至汉中古地,北至齐云山脉,湛儿,你看到的那座山峰便是齐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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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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